當初答應讓她同去不過是權宜之計,事實上時謙根本不願讓她去涉險,將軟劍係於腰間,時謙望著隔壁的房間輕歎道:「那隻是安撫她的說辭而已,此行兇險,她不能到場,還是留在別院最安全。」


    這一點照謙也讚同,「嫂子是女兒家,留下最保險,但我可是男子漢,我的武功雖比不過你,卻也不差啊!有我同行可以保護你,豈不是多一份勝算?」


    師弟對他的一片情誼時謙深有體會,這幾日他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總覺得自己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師弟,便借口道:「皇宮的路你不熟悉,即便武功高強也難敵一眾禦林軍,還是留下更妥當。」


    突如其來的變卦令照謙很是不滿,當下垮著臉,盡訴自個兒的委屈,「我甘願困在這別院幾個月,為的就是和你一起上刀山下火海,你倒好,現在居然要撇下我一個人去冒險,這就是你對待兄弟的態度嗎?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自己人?」


    正因為他是師兄,才要考慮得更周詳細致,此時日頭尚未升起,屋內的燭火已熄滅,昏暗之中的眸眼越顯黑亮,時謙轉過身來,緊凝著他的目光是發自內心的誠摯與憂慮,苦口婆心的勸說著,「你還年輕,是你家裏唯一的血脈,如今你父母雙亡,你實該保住性命,娶妻生子延續香火,不該跟我去冒險!」


    多年來,照謙隻當自己是孤兒,早已習慣無牽無掛,並不覺著自己身上背負著什麽重擔,「那你呢?你也還年輕,你還欠嫂子一場大婚,你能去得,為何我就去不得?」


    因為他無從選擇,三年的隱姓埋名一如漫長的黑夜,苦熬了這麽久,支撐他活下去的,無非是那一道遙遠的晨曦,一如此刻的天際,即使灰蒙黯淡,他也必須跨出去,才有觸到黎明的機會,「那是我與盛和帝的恩怨,必須有一個了結,此乃我的宿命,我無可逃避,但你可以避開這禍端,照謙,我真的不想連累你!」


    如此見外之言,聽得照謙心頭窩火,滿腔的悲憤已然蓋過感動,「是兄弟就別說什麽連累與否的話,我不在乎那些,隻想與你同進退!師兄,咱們同門多年,你若能理解我的感受就不要再勸阻,讓你隨你同行即可!」


    旁的事也許還有商量的餘地,唯獨此事,關乎人命,時謙絕不妥協,「衛家另有準備,他們在宮裏宮外都有部署,你沒必要再去冒險,留在此地守護餘音,萬一我有什麽不測,你立即帶她離開京都,庵堂和道觀都不能迴,往西走更安全,銀子我已經備好,就放在床板下的夾層中,足夠你們下半輩子開銷。」


    看來師兄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之前的應承不過是免他心焦罷了!


    「你為我們著想我十分感激,但你應該清楚,我和餘音都不稀罕那些所謂的安穩,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兄弟,她也不想失去你這個丈夫!」


    這些他都清楚,正因為了解他們無所畏懼,時謙才要及時止損,「你與我同去又如何?若然天意不向我,也隻是多一個人犧牲罷了!她是女兒家,容易感情用事,但你是男子漢,無論何時你都得保持理智!


    一味的意氣用事隻會白白犧牲,這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所以我才希望你陪在她身邊勸導她,將她引向正途,告訴她活著的意義!」


    照謙隻恨自個人嘴拙,總是講不過師兄,他不知該怎麽反駁,隻曉得自己滿腔熱血,願意陪他同赴荊棘,「可什麽都不做我不甘心呐!我想幫你師兄!」


    「保護好餘音,就是對我最大的恩惠!」擔心他不同意,時謙又提醒道:「還有雲琇,若然衛家失利,她也不會有好下場,有你在,你還能幫她逃離困境,若然你也入宮犧牲,那她們又該如何?」


    威逼哄勸之下,照謙才終於含恨答應,緊攥著拳頭默不作聲,心中滿是不甘!奈何師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若是拒絕便是不通情理,他不怕死,但餘音和雲琇是無辜的,他必須肩負起保護她們的職責!


    安排好之後,時謙才去和衛平淵匯合。得知他突然變卦,不讓宋餘音同行,衛平淵哪能同意?當即麵色大變,「她可是我們逼宮的得力助手,不帶她入宮,這路沒那麽好走!」


    他在打什麽鬼主意,時謙一清二楚,正因為不希望宋餘音被卷入這旋渦之中,是以他才堅持不許她同行,麵對衛平淵的逼迫,時謙無謂攤手,「我不想連累姑娘家,你也曉得宮中有危險,連雲琇都不帶,又為何定要帶宋餘音?你若要求她去,便是將她推至死路,那我不去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他本是想讓宋餘音為他們所用,才會故意將人送到他床上,哪料冷清的時謙居然也會為情所困,為一個女人居然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


    縱然衛平淵心有不滿,卻也曉得時謙是個倔強的,這會子與他理論毫無意義,惹急了他,萬一他真的反悔不配合,那他們這幾個月的周密計劃可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思前想後,衛平淵決定暫時按照他的意思來,裝作聽從他的意見,兩人一道乘坐馬車入宮,畢竟時謙還要扮作女裝,這是大事,不可有差池。


    且說時謙給宋餘音下藥時本打算讓她一覺睡到晌午,但畢竟是頭一迴下藥,藥量掌握不好,生怕傷到她的身子,便少下了一些,加之宋餘音的潛意識裏一直在思量著這件事,是以才巳時她就已醒來。


    起身後的她一看天已大亮,心下慌張,匆匆穿好衣衫就去開門。剛打開就見照謙正候在門口。隻因今兒個無日頭,天際一片灰白,是以她瞧不出來時辰,還以為隻是晚了一會兒而已,「時謙呢?我是不是起晚了?抱歉讓你們等那麽久。」說著她去往隔壁,推開房門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宋餘音不覺好奇,「時謙他人呢?」


    麵對她的追問,照謙深感為難,都不曉得該如何迴答。


    問罷好半晌不聽他迴答,且他神情如此嚴肅,連個笑容也沒有,宋餘音頓生不祥預感,聲音也變得惶急,「到底怎麽迴事?別打啞謎成嗎?他人在哪兒?」


    「呃……他出去辦點兒事,說等會兒就迴來,讓我們在這兒等他。」


    這話宋餘音是不信的,「怎麽可能?今日可是皇帝的萬壽節,他要扮作舞姬,定然需要提前入宮做準備,不可能這會子還沒走!」


    說到此,她靈光一閃,忽然想到某種可能,「他該不是已經入宮了吧?」


    這麽隱瞞不是辦法,真相始終都得與她講清楚。微抿唇,猶豫片刻,照謙才如實道出師兄的安排。


    得知時謙獨自入宮撇下了她,宋餘音一時難以接受,甚至懷疑自個兒仍在睡夢中沒有醒來,之前他答應得那麽幹脆,是以她也就沒想過他會反悔,她那麽相信他的話,結果他卻丟下她一個人獨自去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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