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枚玉佩,宋餘音也沒再多管,往往苦思冥想一件事,總得不到個答案,興許在往後的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缺失的記憶就會頃刻湧來呢?


    每日晨起,時謙都會先與照謙練功,而後照謙再懶懶的迴去睡個迴籠覺,時謙則進屋去練字靜心,期間習慣性抬眸望向屏風後方的位置,除桌椅外,並無人影,時謙這才想起宋餘音腳傷未愈,不便前來。


    日日被人看著,不得自由,他原本還心存不滿,可她不在眼前晃悠時,他竟又覺得少了點兒什麽。


    這種奇怪的感覺令他心生不安,暗暗告誡自己不可分神,繼續練字。


    恍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響起,時謙並未抬首,想著這個點兒肯定是丫鬟來上朝食,也就沒在意。出乎意料的,耳畔悠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整日都這麽用功,你就不能歇一歇?」


    驚抬眸,便見腦海中的那道身影出現在門口,略施脂粉的她瞧著氣色還不錯,繡著並蒂蓮的粉裳越發襯得她白皙紅潤,以往對視之際,他都無任何心虛,今日卻不知是怎的,許是才剛想到過她的緣故,驟然見到,他竟有些無所適從,但他並未慌亂,很快就鎮定下來,用閑聊打破沉默,「大夫不是說讓你靜養嗎?你怎的不歇著,還過來走動?」


    如此小傷,她根本沒放在心上,「我就住在你隔壁,不過幾步路而已,沒什麽大礙。」


    「還是得小心些,注意休養以免傷勢加重。講解先帝習慣的差事並不急於一時,你還是先迴去歇著,等傷養好再說。」


    聞言,宋餘音眉頭漸蹙,心下不悅,「你是有多討厭我,我不過就在這兒立了一會兒,你就一直催我走。」


    「……」時謙當即啞口無言,這算是討厭她嗎?並沒有啊!關注她的傷勢而已,這也有錯?「隻是不希望你的腳傷更嚴重。」


    「那也是我的事,斷不會怪你,你無需自責。我過來也隻是歸還袍子而已,並不是非要賴在你這兒。」悶悶道罷,宋餘音將手中的袍子擱在一旁的軟榻上,緊抿著一張唇,轉身欲離。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什麽揪在一起,他能感應到她的不快,想要出聲攔阻,卻又覺不該,恰逢此時丫鬟進來呈上朝食,時謙順水推舟請她留下一道用朝食,「反正也出來了,用些飯菜再走不遲。」


    「不必了,我不餓!」其實她的肚子已在咕咕叫,但為了麵子還是賭氣說了反話。繞過桌畔的時謙好言商議道:「一起用倒也方便,要不巧言還得再單獨給你端一份,兩廂麻煩不是?」


    原來他隻是不希望麻煩下人?宋餘音聞言並未開懷,瞥他一眼小聲嘀咕道:「你可真會心疼人!」


    看透一切的巧言忍笑道:「少爺哪裏是心疼奴婢啊!隻是想跟姑娘您多相處罷了!這才拿這個做借口,留您在此用朝食。」


    時謙不禁有些懷疑,巧言這丫頭怎的和照謙一般會窺探旁人的心思,心虛的他幹脆吩咐讓她到外頭候著。


    識趣的巧言笑眯眯應聲退下,這下輪到宋餘音難為情了,不過巧言這麽一說,她倒再沒想著再走,順勢在旁坐下。


    看樣子應該不生氣了吧?瞧見她坐下後,時謙這才放下心來,如今再看到蛋花湯,他已淡然許多,抱著悶頭憋氣灌下的決心,準備英勇就義,然而今日的湯卻是鹹的,並無腥甜之氣,詫異的時謙不由望向宋餘音。


    察覺到他眼神中的疑惑,宋餘音主動解釋道:「那日是我記錯了,先帝愛喝鹹湯才對。」


    「……」記錯了?一句記錯就完事兒了?如此輕描淡寫又毫無悔過之意的說法時謙不能接受!「所以我那日的罪算是白受了?」


    「那你想怎樣?讓我也喝一碗?」她倒是沒問題的啊!欣然之至!


    時謙當然也曉得她願意喝甜湯,這於她而言根本不算懲罰,得找個她不願吃的才算。


    於是乎,晌午的時候,宋餘音的麵前就多了一碗肉絲麵,裏麵還放著芹菜和香菜,時謙要求她把這些青菜都得吃掉。


    孰料她不愁反笑,隻因他找的這些都是她曾經不願吃的,既然能如此精準的找出來,就證明他了解三年前的她,也就更能印證他是先帝這個猜測,隻可惜他這算盤打錯了!


    當時謙親眼目睹她眉都不皺一下,輕輕鬆鬆的當著他的麵將這些青菜吃掉時,他不禁目瞪口呆,隻覺不應該啊!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現偏差,不消他開口,宋餘音也能猜到他在疑惑什麽,氣定神閑的主動解釋道:「以往我是不喜歡吃這些,可自從到了庵堂之後隻能吃素菜,久而久之我便習慣了,不僅不覺得香菜難吃,反而覺得很提味。」末了她還抿唇一笑,眉眼間盡是得意,「讓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不過你能猜出我以往厭惡什麽,也算厲害。」


    「其實是……」心虛的時謙剛想找借口,就被她給打斷了,「哎---你先別說話,讓我來猜一猜,你肯定會說,你是道士嘛!能掐會算再正常不過,是吧小道長?」


    話都被她說完了他還能說什麽?唯一不同的是,以往她揪住一點就容易情緒激動,而今她似乎已經習慣了,甚至開始幫他找借口,好像已經打心底確認了他的身份,也不急著讓他承認,隻與他慢慢周旋,靜靜的看著他破綻百出,她也不著急,似乎在等一個時機。


    這樣的淡然反而令他有些不安,但他依舊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自亂陣腳,這些都隻算是巧合罷了,沒有實證,她始終不能如何。


    如此想著,他也就逐漸鎮定下來,不可置否的點點頭,虛讚道:「我的確會些掐算的本事,不過你能搶先想到這一點,才是最為厲害。」


    她不過隨口一扯,他還真好意思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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