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久居山林庵堂之中,宋餘音幾乎都快忘了塵世的喧囂是何模樣。離開得太久,她似乎也不怎麽想念,倒是南溪歡喜雀躍,時不時的掀開簾子瞧一瞧外頭的風景。


    越臨近衛府,餘音越是忐忑,隻因雲琇也在府中,卻不知她是否還願認她這個朋友。


    實則雲琇也曉得今兒個是宋餘音入府的日子,她本想去府門口迎接,可又念著上迴兩人不歡而散,這才賭氣不願去,但還是忍不住向丫鬟打聽關於她的動靜。


    得知她這會子已入得府內,雲琇不禁在想,餘音會不會來找她呢?畢竟她大伯和她們並未分家,都住在同一座宅院內,餘音想來見她再容易不過,可她上迴才和餘音爭執過,也不曉得餘音是否介懷。


    事實上宋餘音根本不會記仇,才到衛府,由人帶著她到閨房安置下來之後,稍事休整,她便向人打探雲琇的住處。


    彼時霧氣已散,旭日緩緩東升,為這秋日蓄著絲絲暖意,才用罷朝食的雲琇正在院中與丫鬟疊著青蛙的折紙給小妹玩兒,聽聞腳步聲,一迴首,那熟悉的身影瞬時映入眼簾,雲琇眸光微亮,下意識起身相迎,才站起來又覺得自己似乎太熱情了些,遂又故作冷淡的模樣,垂下眼簾不去看她,淡聲道了句,「你不是不信我嗎?還來找我作甚?」


    她的神情變化盡落在宋餘音眼底,一看便知她其實心底也在盼望著她過來,隻是礙於麵子才會賭氣罷了!明知她有些小性子,餘音也不與她計較,溫言致歉,「上迴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胡亂猜測質疑你,你就大人大量,原諒我一迴吧?」


    尋了個借口讓丫鬟們帶小妹下去之後,雲琇這才坐了下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生氣的,悶悶的折著手中未完成的青蛙,並未接話,宋餘音也撩起裙擺在旁坐下,許久沒穿這綾羅廣袖的長裙,行動間都得小心翼翼,生怕髒了衣裙,還不如那素袍穿著自在,坐定後,她才繼續剖明心跡,「雲琇,咱們十三歲便離開家人,被送入那庵堂之中,這三年來,咱們互相幫襯,也算相依為命的家人,我知你為人熱忱,你也該懂我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向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什麽想法都會直接說出來,當時我也隻是疑惑你大哥為何會那麽快知曉時謙的下落,才會問你一句,你說沒提,我便會排除這個可能,繼續查證其他原因。


    我若對你不信任,根本不會把時謙之事告訴你,既然願意說,就表明我對你並無任何防備,也許是我說話的方式有誤,但我的確是誠心待你,不願因為這點小事而失去你這個摯友,雲琇,你就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其實在看到她過來的那一刻,雲琇心中的氣已然消了大半,現下聽她解釋那麽多,雲琇越發覺著自個兒太小氣,似乎有些小題大做,最終將撇著的小嘴嘟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折紙,故作深思熟慮之後才勉強應道:「那好吧!看在你如此有誠意的份兒上,我就不再與你計較,但你以後可不許再懷疑我,不然我真會生氣的!」


    將話說開後,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互看彼此,笑出聲來,雲琇的眼睛不算特別大,但一笑起來就似明亮的月牙一般,既甜又暖,宋餘音的性子略沉穩些,打心底將她當做妹妹一般看待,偶有爭執也都願意妥協。


    衛雲琇雖是嬌氣了些,心裏終歸還是偏向宋餘音,曉得她惦記著那個時謙,還特地幫她探聽消息,「那日你與我說過之後,迴到府中我留心查看,並未在宅院裏發現與先帝相似之人,想來我哥就算帶走了那個小道士也不會將他安置在我家,估摸著是將人帶至別院去了。


    於是我又向他身邊的小廝打探,得知我哥最近時常去櫻月苑,且進出那裏需要出示腰牌,是以我懷疑,你要找的時謙很有可能就在那兒!」


    難為雲琇生著氣還在幫她查找時謙的下落,餘音很是感激,也不意瞞她,遂將照謙之事也說了出來,「時謙是照謙的師兄,他驟然離開,照謙很是擔心他的安危,跟著我下了山,想見見時謙,但你說進去得要腰牌,這可如何是好?」


    那就偷一塊唄!既然照謙是餘音的朋友,雲琇也願意幫他,答應找個機會弄塊腰牌過來。


    宋餘音還以為要等很久,沒想到次日她就將腰牌弄到了手,親自給她送來,此時照謙就在宋餘音這兒假扮小廝,衛雲琇一眼就認出他來,「你就是那個照謙?」


    驟然被點名,照謙不覺脊背冒汗,狐疑地打量著她,「咱們沒見過吧?你怎會曉得我的身份?」


    瞥他一眼,衛雲琇得意哼笑,「小廝大都是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的模樣,哪有像你這般高大,還脊梁骨倍兒直的,一點兒奴像都沒有,一看就是假的。」


    聽她這麽一說,宋餘音也覺很有道理,照謙不覺嘖嘖稱讚,「厲害啊這位姑娘,你怕不是會看相吧?」說著還湊近她伸出了手掌笑嘻嘻道:「可否幫我瞧瞧,我何時能走桃花運?」


    嫌棄的打量他一眼,雲琇隻覺不可思議,「你這小道六根不清淨啊!居然還在妄想什麽姻緣!」


    斂了笑意的照謙直嗤她孤陋寡聞,「道士跟和尚可不一樣,我們即便成親也不耽誤修道啊!」


    居然還能成親嗎?該不會是蒙人的吧?驚詫的衛雲琇緩緩的將目光移向身邊人,宋餘音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跟著就將腰牌遞給照謙,「好了,甭耍嘴皮子,趕緊去找時謙,看他現下是何狀況。」


    「好嘞!」收好腰牌,照謙就此告辭,臨走前還不忘提醒衛雲琇,「下迴記得給我看手相!」


    雲琇隻當沒聽到,傲然揚著小臉渾不應承。


    且說照謙得到腰牌後沒敢耽擱,四下打探終於找到櫻月苑,而後理了理衣衫,故作冰山臉,昂首挺胸的往門口走去,守衛瞧見他腰間懸著腰牌,並未攔阻,直接放他進去。


    奈何這別院太大,他不知該往哪兒走,於是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的向一個下人問詢,「時謙人在何處,主子命我帶話給他。」


    有人指明方向,他才不至於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很快就尋到師兄的下落,彼時時謙正在院中練劍,破空的劍風淩厲流暢,一招一式都勁道十足,行如流水,穩若盤鬆,聽覺靈敏的他輕易就察覺到有人靠近,當他迴身將劍尖直指那人的方向時,才驚覺那不是外人,竟是他的師弟!


    掩下眸中微泛的一絲訝異,時謙麵無表情的挽了劍花,將劍收迴,故作不識。隻因方才他瞥見照謙的腰間懸掛著衛家的腰牌,估摸著是悄悄混進來的,是以不能與他相認。


    親眼看著師兄側首吩咐下人去備茶,下人恭敬的應聲離去,照謙忽覺自個兒的擔心都是多餘,走向他搖頭嗤道:「我還生怕你被人欺壓受盡苦楚,想方設法的來找你,如今看來你的日子倒比在道觀裏還自在,錦衣玉食還有人伺候,夠滋潤的啊!」


    對於師弟的出現,時謙深感訝然,看他這身行頭應該是有備而來,不可能誤打誤撞剛巧碰見,可久居道觀的照謙並不認得達官顯貴,又怎會在如此短暫的時日裏找到此處?


    在照謙的認知裏,師兄一向是無所不知的,難得看到他麵露惑色,照謙甚覺得意,來到石桌前,不客氣的自碟中拿了塊桂花糕咬下一口,故意賣起了關子,「自是有貴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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