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劉冕等人麵麵相覷。


    薛紹說道:“十七,還借哪?”


    上迴他們被裴紹卿以麻將作餌引誘借貸,每家賠進去多則三十萬斛、少則十餘萬斛的糧食,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居然還敢找他借錢?


    “怕什麽,就是過個手而已。”


    薛十七娘冷然說道:“等神仙居結清賞錢,不就可以還上了?頂多就是付一個月的利息錢,借十萬貫也不過兩千四百貫。”


    劉冕等人一想也是,不過就一個月的利息。


    當下劉冕點點頭道:“那就借,先借他個十萬貫!”


    “直接借五十萬貫!”薛十七娘一揮手道,“全打賞何蓮兒。”


    “行。”劉冕點點頭,又衝一旁服侍的守捉郎道,“你過來。”


    待守捉郎過來,劉冕又道:“跟你們賬房說一聲,月宮借貸五十萬貫,約定三天結清本息,再把這五十萬貫全部都打賞給何蓮兒姑娘。”


    守捉郎叉手道:“如此還請郎君簽一份契約。”


    說完,守捉郎迴頭一招手,便有人奉上契約。


    不過等到接過契約,劉冕卻不免又有些猶豫。


    薛十七娘悶哼一聲,奪過契約簽上自己芳名,又摁上手印。


    守捉郎將契約收好,又譴人去台上告訴司儀,司儀便立刻激動起來。


    “諸位貴賓,諸位郎君,真正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司儀朗聲說道,“薛十七娘又打賞了何蓮兒姑娘五十朵玉蓮花!”


    “現在何蓮兒姑娘已經有了八十三朵玉蓮花!”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這可是八十三萬貫!”


    司儀在台上快要昏過去,賓客和士子在台下也是竊竊私語。


    到現在,這些賓客和士子也已經看出來,月宮跟神仙居算是本上了,或者說裴紹卿跟薛十七娘一夥是徹底的杠上了。


    現在就看裴紹卿會怎麽反擊了。


    難不成還能再贈送薛盼兒五十闕詞?


    正在竊竊私語之際,忽有一個守捉郎快步走到杜審言他們的跟前,然後將厚厚的一疊稿紙遞了上去。


    杜審言等人接過稿紙初略的看了看,頓時動容。


    霎那間,紅樓裏的竊竊私語聲就變成了吵雜聲。


    那架勢,就跟十隻黃鼠狼闖進一萬隻雞的雞窩。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就在賓客和士子們快要感到不耐煩時,台上的司儀終於拿到了一張小紙條,然後激動的道:“諸位貴賓,諸位郎君!”


    “裴司丞剛剛又給薛盼兒姑娘賦了五十首詩!”


    “而且,經過杜秘書等人的品評,這五十首詩皆定為甲等!”


    “現在,薛盼兒姑娘累計獲得五十首甲等詩,二十首甲等詞外加二十一朵玉蓮花,等同於獲得九十一朵玉蓮花!”


    “刷!”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薛十七娘等人。


    劉冕這下徹底慫了,說道:“十七,算了吧。”


    “算什麽算,不能算。”薛十七娘怒道,“再借!”


    “非常抱歉,恐怕不能再借貸了。”一個聲音響起。


    劉冕等人急定睛看時,便看到裴紹卿施施然走過來。


    “裴紹卿,為什麽不借?”薛十七娘道,“我們又不是不還?”


    “誒,你說對了,我還真就怕你們不還。”裴紹卿道,“因為再借你們就還不起了,五十萬貫就是你們的極限。”


    “竟然說我們還不起?”


    薛十七娘哂然道:“那我不妨告訴你一件事。”


    說此一頓,又壓低聲音得意的道:“我們跟何蓮兒還有花奴兒她們早就約定好了,我們花錢幫她們邀買名氣,她們則把打賞所得原封不動的還給我們,所以你就借一百萬貫,我們月宮也不可能還不起。”


    “這樣啊,這就麻煩。”


    裴紹卿道:“你們可能連五十萬貫都還不起。”


    “誒呀呀,早知道就不借錢給你們了,你們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薛十七娘愣了下,心下隱隱感到一等不安。


    就在這時,台上忽然傳來司儀的聲音:“現在我正式宣布,首屆花榜盛會落幕,獲得首屆花魁稱號的是盼兒姑娘!”


    “獲得榜眼的是何蓮兒姑娘。”


    “獲得探花的是李嬌兒姑娘。”


    “讓我們以熱烈的歡唿聲祝賀她們!”


    下一霎那,紅樓內便爆起山唿海嘯般的歡唿。


    山唿海嘯般的歡唿聲中,薛十七娘沉聲問道:“裴紹卿,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裴紹卿笑吟吟的道,“就是忽然想起忘了跟你們說了,賓客還有士子打賞給姑娘們的賞錢,的確是歸姑娘所有,但是作為主辦方,我們紅樓也是要從收取一定比例的服務費的,這個比例不算高,也就是九成吧。”


    “你說啥?”薛十七娘的小嘴瞬間張成了o形。


    裴紹卿卻隻是微微一笑,轉身去祝賀薛盼兒去了。


    劉冕、薛紹、崔諤之還有崔佑之幾個便立刻圍上來。


    “十七,裴紹卿這狗東西跟你說了些什麽?”劉冕道。


    薛紹也關切的道:“十七,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出什麽事了?”


    就在這時,一個士子忽然從紅樓外衝進來,聲嘶力竭的大吼了一聲:“放榜了,禮部放榜了!放榜了!”


    “放榜了?”


    “走走走走走!”


    “趕緊走,看榜去!”


    紅樓裏的士子一哄而散。


    ……


    勝業坊,薛元超府邸。


    薛元超黑著臉迴到了自己的府邸。


    剛進門,管家就來報,族弟宗正寺卿薛瓘來訪。


    “看來他也已經得到消息了。”薛元超點了點頭,吩咐薛貴道,“阿貴,你領著二郎去偏廳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到。”


    “喏!”薛貴叉手一禮轉身而去。


    薛元超迴到上房換了一身燕居服。


    再到偏廳時,薛瓘已經在等著了。


    “兄長!”看到薛元超,薛瓘急忙起身叉手行禮。


    “罷了。”薛元超擺了擺手,又道,“你也已經得到消息了?”


    “是的。”薛瓘沉聲道,“劉禕之這次去汾陰縣,把我們西祖這一支查了個底掉,看樣子來者不善哪!”


    薛元超答非所問的道:“我剛剛從政事堂迴來。”


    “政事堂已經議過了?”薛瓘問道,“其他幾位宰相怎麽說?”


    “劉仁軌的態度變了。”薛元超黑著臉說道,“我兩次以言語試探他,他都裝沒聽見,不是沒反應是把話題給岔開。”


    薛瓘道:“兄長,我在坊間聽到了一種傳言。”


    “我也聽說了。”薛元超道,“天後準備分化因鹽利結盟的世家高門,為此甚至不惜將鹽田以及鹽井的所有權讓度與各家,籍此換取各家支持,聯手對付名下擁有鹽田、鹽井以及行鹽渠道最多的家族!”


    薛罐道:“從劉仁軌這個老東西的態度來看,現在基本上就可以確定,天後是準備拿我們薛姓西祖第三房來殺雞儆猴了!”


    “天後或許真打算殺雞儆猴。”


    薛元超點點頭,又道:“但我們薛姓西祖房一支可不是雞!”


    “不錯!”薛瓘獰聲道,“他要我們死,我們便反了又如何!”


    薛元超又說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值此家族生死存亡之際,也該讓大郎、二郎、三郎還有五郎、七郎他們參與其中了。”


    “會不會太早?”薛瓘皺眉道,“大郎、二郎、三郎和五郎都沒問題,但是紹兒畢竟還太年輕,我擔心他沉不住氣,反而誤了大事。”


    “紹兒很能幹。”薛元超搖頭道,“你要相信他。”


    “也罷。”薛瓘點點頭道,“那便允他參與其中。”


    兩人正說話間,薛十七娘怏怏不樂的走進了偏廳。


    “十七?”薛元超道,“你不是去紅樓參加花榜盛會了嗎?怎麽迴來了?”


    話音還沒有落,薛紹也跟著進來,先向薛元超和薛瓘各行了一記,又道:“叔父,阿爺,我們又上了裴紹卿這狗東西的惡當了。”


    “又怎麽迴事?”薛瓘聞言大怒道。


    薛紹便嚇得一個激泠,下意識護住自己臀部。


    “十七。”薛元超說道,“你來說,怎麽迴事?”


    薛十七娘道:“裴紹卿這個狗東西,真是太狡猾了。”


    “這次的花榜盛會,又是他設計的一個陷阱,而是還是專門為我們而設,我們被他坑了五十多萬貫的金銀不說,還又倒欠了他五十萬貫!”


    “啊?這不是來迴一百多萬貫哪?”薛元超失聲道。


    旁國的薛瓘更是險些暈過去,他們薛家這是藥丸哪!


    薛十七娘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薛元超和薛瓘聽了半晌無語。


    “這個裴紹卿,還真的是智計百出!”薛瓘歎道,“我們薛家明明吃了虧,卻還沒有辦法挑他的理!行事簡直是滴水不漏,厲害!”


    “確實是厲害!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薛元超冷哼道:“此番的大事若是得偕,他坑了我們薛家的錢財,就得十倍、百倍的還迴來!哼!”


    “咦?”


    薛紹和薛十七娘聞言便一愣,什麽情況?


    薛十七娘剛想問,卻被薛元超擺手製止。


    “不要問。”薛元超道,“等你幾位兄長迴來,阿爺自然會告訴你。”


    薛十七娘和薛紹便隻好忍下心中的好奇,安靜的等待幾位兄長到來。


    薛瓘卻沒有閑著,又對薛元超說道:“兄長,禮部試這會應該放榜了。”


    “放榜了才正好。”薛元超陰陰一笑又說道,“接著就該舉行曲江宴了,到時候天後跟諸位王公大臣都會參加。”


    薛瓘聞言也是陰陰一笑。


    薛紹和薛十七娘越發的好奇。


    ……


    曲終人散。


    隨著貴賓以及士子們的離開,紅樓一下清冷了許多。


    這跟裴紹卿所預料的差不多,也正因為這,他才要搶在禮部試放榜前提前決出花榜的花魁,要不然就根本沒幾個人關注。


    不過薛盼兒還是激動得不行。


    不僅是因為奪得了花魁的美譽,


    更因為裴紹卿為她賦了五十首詩外加二十闕詞。


    那五十首詩也就罷了,但那二十闕詞她是真的喜歡。


    尤其是那闕《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薛盼兒感覺簡直寫到她的心坎裏去。


    迴想起兩人初見時的場景,薛盼兒真感覺這闕詞就是裴紹卿專門寫給她的,而且是在借詞告訴她,別跟太平公主爭寵。


    因為他是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她的。


    “公子,這闕詞是你專門為奴而寫的吧?”


    薛盼兒柔情款款的看著裴紹卿,又說道:“公子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也不會要求你把我娶迴家,我知道的,公主肯定不答應。”


    “隻要你隔幾天來神仙居看我一次就好。”


    “傻丫頭。”裴紹卿伸手摩挲著薛盼兒的俏臉,笑著說,“我肯定會娶你的,不過必須得等我先把公主聚迴家之後。”


    “嗯。”薛盼兒連連頷首。


    外麵忽然響起殼殼的敲門聲。


    “大郎,盼兒,嬤嬤能進來嗎?”


    裴紹卿搖搖頭,笑道:“嬤嬤你進來吧。”


    楊六推門進來,看到兩人的衣衫都完整,便是輕輕頷首,心說這要是換個急色的,為盼兒下了這麽大血本,還不得急吼吼成就好事?


    大郎對盼兒是真尊重,並未拿她當妓女。


    不過為了盼兒,楊六還是說道:“大郎,有一句嬤嬤……”


    “嬤嬤你不說我也知道。”裴紹卿笑道,“要等七夕梳攏之後才能跟盼兒圓房是吧?我還沒你想的那麽急色。”


    “其實倒也不是非得等到七夕。”


    楊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又道:“就是得有一個儀式。”


    “嬤嬤你放心。”裴紹卿微笑道,“不會委屈了盼兒的,雖然是納妾,但我一定會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儀式。”


    薛盼兒坐在旁國,隻是甜甜的笑。


    楊六便又笑著說:“那你們接著聊。”


    “不聊了,我得過去一趟禮部南部。”


    裴紹卿道:“去看看哪些人中了進士,再套一套交情,過個幾十年,這些進士中沒準就能出幾個宰相,所以說提前結交隻有好處。”


    主要是怕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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