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十七娘又把目光轉向崔諤之幾個:“你們幾個呢?”


    崔諤之有些訕訕然的道:“我們家可不能跟你們比,總共隻要到五萬貫。”


    “這都怪我沒用。”崔佑之不好意思的道,“我把嘴巴都說幹,阿爺也隻肯給一萬貫,而且給的還是絹和糧食。”


    薛紹也說道:“我這十萬貫,也給的糧食。”


    薛十七娘道:“我這裏有十五萬貫,加起來已經有五十萬貫,勉強夠了。”


    “這不夠吧?”劉冕的眉頭一下就蹙緊了,有些不高興的道,“當初你們可是答應了每家湊至少二十萬貫的。”


    每家各湊二十萬貫,


    加起來就是一百二十萬貫。


    可現在裴由之退出,薛紹、薛十七娘隻湊了二十萬五貫,崔諤之和崔佑之更是隻湊了五萬貫,這缺口就太大了。


    “湊不到有啥辦法,把我們逼死?”


    薛十七娘沒好氣道:“再說又不會短少你的股份。”


    “我不是這個意思。”劉冕有些訕訕的道,“就是五十萬貫少了。”


    “五十萬貫確實是少了點,但勉強也夠了。”薛十七娘說此一頓,又對崔諤之、崔佑之兄弟說道,“崔二、崔五,你們崔家出的錢太少,所以得多出一份力。”


    崔諤之忙說道:“十七娘你說,隻要是我們兄弟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此事對於你們兄弟而言易如反掌。”薛十七娘又對崔佑之說道,“你阿爺是當今工部尚書,管著朝廷營建。”


    “薛延陀內附之後,”


    “朝廷便一直在考慮選址營建使館。”


    “這選址事宜便是由工部一言而決。”


    “崔五你迴去跟你家阿爺說,就讓他選平康坊的西北隅。”


    “隻要你家阿爺在政事堂上提出來,提議就能順利通過。”


    “妙啊!”劉冕聞言擊節讚道,“如此一來便是朝堂大事,就可以通過工部堂而皇之的低價征收土地!這樣的話花費就會少得多。”


    “十七,我真的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一邊說,劉冕一邊又伸手來抱薛十七。


    薛十七娘一個轉身跑開,卻又嫵媚的白劉冕一眼,劉冕便越發的心癢難耐,心說這小妖精真是要命。


    薛十七娘又問崔家兄弟:“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崔佑之點頭道,“阿爺肯定會答應的。”


    薛紹說道:“這樣的話場地的問題就解決了,而且花費頂多隻要原來一半,二十萬貫這樣就差不多了。”


    “但是要想把月宮開起來,”


    “光有場地可是遠遠不夠,還得有小娘才行。”


    “此事我也早已有了計較。”薛十七娘哂然道,“說起來還得感謝裴紹卿。”


    “感謝裴紹卿?”劉冕幾人麵麵相覷,“這可奇了,怎麽就要感謝裴紹卿?”


    “裴紹卿當初設計兼並平康坊東北隅,也許是太過得意,所以犯了個錯誤。”薛十七娘微微一笑,又說道,“卻在無意之中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還有這種事?”劉冕頓時間來了精神,“裴紹卿犯了什麽錯誤?”


    薛紹、崔諤之他們幾個也是豎起了耳朵,好奇薛十七娘發現了什麽。


    薛十七娘道:“裴紹卿不是借著京兆府禁賭的時機,低價收購了平康坊東北隅的宅子跟其他各曲的姑娘?卻唯獨沒有雇各曲的嬤嬤。”


    “那群老鴇?”劉冕笑道,“那群老鴇都上了年歲,裴紹卿又不傻,雇她們做甚?就算她們想賣,也沒有恩客肯買哪。”


    “你腦子裏就隻有那點事?這些嬤嬤可不是賣肉的。”


    薛十七娘鄙夷的道:“那群嬤嬤一個個可都是人精,給她們個機會,她們做的不會楊六差,我們要想搞好月宮,就必須得倚重她們。”


    “咦,對哦。”劉冕擊節道,“是這道理。”


    薛紹皺眉道:“可問題是她們未必肯幫我們。”


    “幫我們她們肯定不願意。”薛十七娘說道,“但是有錢賺就不一樣。”


    “那也未必,她們不缺錢。”崔諤之搖頭道,“裴紹卿收購各曲的價錢雖然被壓低,但也是不是個小數目。”


    “正要說這。”薛十七娘道,“可以讓各曲嬤嬤入股。”


    說到這一頓,又道:“這樣,各曲嬤嬤不僅會全心全意為月宮做事,有她們入股,還能分攤我們的壓力,多出的錢還能到人市多買幾個菩薩蠻。”


    “除此之外,還可以利用各曲嬤嬤的關係,把原本在她們手下做事的姑娘挖過來,這樣不僅可以壯大我們月宮,還能借機削弱神仙居,可謂是一舉兩得!”


    劉冕歎服道:“十七娘,這下我真是服你了,要不然就嫁我做妾吧。”


    “給你做妾?那不得美死你。”薛十七娘道,“迴去把你家娘子休了再去我家提親,我或許還會考慮一二。”


    兩人正在調情之時,


    坐在窗邊的薛紹忽然間說道:“那不是裴紹卿這個狗東西麽?”


    眾人急轉頭往外看,便果然看到裴紹卿騎著高頭大馬正在招搖過市,在她身後除了那個俏麗的女道冠,還有大群守捉郎。


    其中又以一個守捉郎最雄壯。


    “這狗東西!”劉冕又是生氣又是羨慕的道,“不過就是個寒門子弟,排場卻比我們這些世家子弟還要大!真的是太過分!”


    “放心,他囂張不了幾天了!”


    薛十七娘道:“隻要我們把月宮搞好,搞的他的神仙居沒生意可做,他就隻能跪在我們麵前,求我們賞他一口飯吃,哼!”


    薛紹心說道,賞他飯吃是不可能賞的。


    真有那一天,非把這狗東西踩死不可。


    ……


    外麵大街上。


    裴紹卿忽然勒馬止步。


    崔二郎便跟著勒住馬,問道:“大郎,怎麽了?”


    “怎麽感覺好像有人在窺伺?”裴紹卿皺眉說道,“別是餘茂淳那老陰逼躲在哪個犄角旮旯想著害我吧?”


    “害,不管了。”


    “總之這段時間要提高警惕。”


    “可別讓這老陰逼鑽了空子。”


    “那我知道了。”崔二郎點頭道,“大郎你放心吧。”


    當下裴紹卿打馬進了平康坊,又徑直來到神仙居。


    迎麵遇到楊六,便招手說道:“大郎,你從哪召來這麽一群潑皮閑漢?”


    “人都到了嗎?”裴紹卿道,“在哪?”


    “就在東跨院。”楊六說道。


    裴紹卿轉身就走。


    營銷培訓班開課。


    ……


    一夜無話。


    次日四更,崔知悌一大早起床洗漱。


    今天不是朔望日,工部尚書也不是常參官,按理崔知悌是不用上朝的。


    但因為今天政事堂的宰相要討論給薛延陀營建使館的事,身為主事人,崔知悌就必須參與今天的朝議。


    洗漱完畢,老家奴就把毛驢牽過來。


    大唐文武不分家,都是上馬能管軍,下馬能理政。


    所以大唐的文官上朝時也從不坐轎,而都是騎馬。


    不過崔知悌是個例外,他喜歡騎驢,一頭小毛驢。


    翻上跨上小毛驢驢背,崔知悌又吩咐府中的管家:“我昨天從墨寶齋淘迴來一幅字,雖說不是書聖真跡,而隻是梁朝的臨摹本,但也是難得的珍品,價值不菲,等日頭出來了,別忘了拿出來曬曬。”


    “喏!”管家恭聲應喏。


    崔知悌這才讓老家奴牽著毛驢上路。


    剛走沒兩步,迎麵就遇著了崔佑之。


    崔知悌一下就蹙緊眉頭,他的幾個兒子都已經步入官場,唯獨最年幼的這個兒子還在國子監讀書,偏偏最是不成器。


    “阿爺,別忘了那件事。”崔佑之道。


    “知道了,知道了。”崔知悌心煩意亂的應著。


    將薛延陀使館選在平康坊,也不知道是誰出的餿主意。


    崔知悌猜測,這應該是薛元超的授意,薛十七娘絕想不到這層。


    既然這是次輔薛元超授意,那就沒什麽好說的,隻能是照辦了。


    眼下薛閣老在朝堂之上可是春風得意,便是天後也得讓他三分。


    小毛驢得得的拐上十字街,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忽然間從街邊的老槐樹後麵竄出來攔住了崔知悌的去路。


    “汝乃何人?”


    老家奴喝道:“還不快讓路!”


    “這位郎君請了。”黑影環顧左右無人,小聲道,“小人手上有一冊傳世孤本,想要低價轉讓,不知道郎君可有興趣一觀?”


    “傳世孤本?”崔知悌瞬間來了興致。


    “正是。”黑影點點頭道,“如假包換的傳世孤本。”


    “拿來瞧瞧。”崔知悌道,“倒要看是何傳世孤本。”


    那黑影便解開衣襟,鄭重的從懷中掏出個黃綾布包。


    再然後將黃綾解開,從裏邊取出一冊藍皮的線裝書。


    崔知悌接過線裝書,又借著家奴手中的火把翻了翻,便愕然說道:“這不是,這不是裴司丞所獻線裝書?”


    “郎君知道線裝書?”


    黑影笑著說:“那就應該知道小人並未騙人。”


    “還敢說沒有騙人。”崔知悌道,“這線裝書也是剛剛出現沒多久,根本連古籍都不是,竟然也敢妄稱傳世孤本?”


    “郎君這話可就錯了。”


    黑影笑道:“誰說傳世孤本就一定得是古籍?”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崔知悌邊說邊翻開線裝書,下一霎那便臉色大變,“這是,文曲星君借所獻的祥瑞詩集?”


    “正是文曲星君所獻之祥瑞詩集。”


    黑影小聲說道:“我便與郎君實說了吧,小人乃是守捉司的匠人,這一冊線裝書乃是守捉司試刊印的詩集。”


    “因為有瑕疵,所以原本是需要銷毀的。”


    “是小人偷偷將之藏匿下來,並帶出來。”


    崔知悌哂然道:“原來這隻是一冊瑕疵品,竟也敢冒稱傳世孤本。”


    “郎君這話又說錯了。”黑影微微一笑說,“正因為是一冊瑕疵品,所以才是孤本啊,若是最終定稿的正本,就不稀奇了。”


    說到這裏一頓,又道:“而且好教郎君知道,這不隻是第一冊付諸刊印的祥瑞詩集,而且還是當今第一冊線裝書!第一,這可是第一冊!”


    崔知悌聞言怦然心動,是啊,這可是第一冊線裝書!


    雖然不知道刊印是什麽意思,但是第一冊線裝書有多珍貴他卻比誰都清楚,世上事,隻要攤上了第一,立刻就身價倍增。


    而最難得的是,這是暇疵品。


    也許不用百年,這就真會成為一冊傳世孤本。


    崔家是清河百年高門這沒錯,但是崔家分為很多房。


    他們這一房以詩書傳家著稱,卻一直缺一本可以壓箱底的傳世孤本,而這本有暇疵的祥瑞詩集說不定能夠彌補這一缺憾。


    當下崔知悌道:“此書作價多少?”


    黑影也不說話,隻是伸出一根手指。


    “一貫?”崔知悌有些意外,這也未免太便宜了吧。


    黑影聞言隻是搖頭。


    “十貫?”崔知悌眉頭微蹙,不過以傳世孤本而言,這價格也不貴,甚至完全可以說是撿漏的價格。


    黑影還是搖頭。


    “一百貫?”崔知悌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


    “這可是傳世孤本,一百貫怎可能買得到。”黑影無奈的道,“一千貫!”


    “一千貫?”崔知悌大怒道,“這麽一冊有暇疵的線裝書就敢賣一千貫?你怎麽不去搶?”


    “郎君何必發怒。”


    黑影說道:“買賣不成仁義在,把書還我。”


    說完,黑影便伸手來接崔知悌手中的線裝書。


    崔知悌卻一縮手說:“慢著,我說過不買了嗎?”


    “這冊詩集我買了。”說完,崔知悌又對老家奴說,“阿七,你帶這位小郎君迴府,讓賬房給他一千貫。”


    老家奴道:“阿郎,那你這?”


    “我沒事。”崔知悌擺手說,“這裏乃是長安,能有什麽事。”


    “喏!”老家奴恭應一聲,又對那個黑影說道,“小郎君隨我來吧。”


    那黑影卻又對崔知悌說道:“這位郎君,還有句話小人必須叮囑你,這冊試刊詩集乃是小人偷出來的,所以,你懂的。”


    “這我懂。”崔知悌頷首道,“老夫不會到處與人宣揚。”


    正所謂財不露白,傳世孤本的珍貴程度相比金銀財寶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又怎麽可能大嘴巴到處亂講,怕偷兒不光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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