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娘坐在梳妝台前,從鏡子裏看向身後給她梳頭發的裴朔。


    “皇上沒有查她的底細嗎?萬一被發現,那她必死無疑!”


    裴朔放下梳子,雙手按在嬌娘的肩膀,讓她不要情緒激動。


    “她找了裴玄,裴玄給她安排了江南富商女兒的身份入宮,不會出問題的。”


    嬌娘蹙眉,她這下更不解了。


    “玄王?他為什麽會幫王憲的妹妹?”


    裴朔手裏輕輕揉捏嬌娘的肩膀,讓她逐漸放鬆下來。


    “他需要在父皇身邊有一個人替他周旋,王新柔正好是合適的人選。”


    嬌娘垂眸看著梳妝台上的簪子,漂亮又鋒利。


    “因為如今的王新柔夠狠,能豁的出去。”


    裴朔接道:“還能替裴玄做別人不敢做的事。”


    嬌娘眸子立刻抬起,與鏡子裏的裴朔對視。


    “他想......”


    裴朔點點頭。


    嬌娘想到那萬人之上的人,他知道匍匐在他腳邊的這些人時時刻刻都想在他背後插上一把刀嗎?


    或者說,當他不把這些人當作人時,便已經注定了那一天的到來。


    嬌娘心事匆匆的躺在裴朔的懷裏。


    裴朔看她一時半會兒睡不著,便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嬌娘仰頭看向裴朔。


    笑道:“你還會講故事?”


    裴朔捏捏她的鼻子。


    “怎麽?我怎麽也算是得當朝大儒教誨的皇子,總有些筆墨在心中的。”


    嬌娘怔怔地看著裴朔。


    對呀,他從小受大儒教誨,不說學富五車,怎麽也是博古通今的。


    隻是他常年上戰場,守邊關,許多人已經忘了他也是滿腹經綸。


    嬌娘握著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那小女子便洗耳恭聽了。”


    說完,還狡黠的笑了笑。


    嬌娘枕在裴朔的胸口上,聽著他的聲音好像從心口處傳出。


    幽幽深深,但又讓人很安心。


    “當年,我十四歲,隻身帶著暗十去了匈奴,我們在那裏裝作匈奴人,整日提心吊膽,深怕被發現。”


    關於裴朔當年隻身闖匈奴的事情,嬌娘是略知一二的。


    不過都是從茶館說書人那裏聽來的,肯定有誇大的成分。


    如今聽裴朔本人講述那一段時光,雖然有些事他說的輕描淡寫。


    但嬌娘還是知道其中的兇險。


    “在匈奴時,我曾經也得過花豆疹,當時我也不敢看大夫,更不敢讓周圍的人知道,便讓暗十守在外麵,自己深深扛過去了,老天爺對我不薄,那麽兇險都能讓我活下來,後來我便遇到了一個人,他識破了我的身份,但他沒有拆穿我,還與我成了好朋友,四年前,我再次深入匈奴,又見到了他,隻不過這次他得了花豆疹,被單獨隔離,沒人給他請大夫,更沒有人管他,其他人都在等著他死,當時我的身份太危險,根本不敢幫他請大夫,我便用自己當時的法子偷偷溜進去救他,可這次老天爺沒有站在我們這邊,他沒有熬過去,就那麽死在了我麵前,臨終前,他讓我幫他帶一個人迴大燕。”


    講到這裏,嬌娘已經有些困意,她下意識地問:“帶了誰?”


    裴朔看嬌娘快要閉上地眼睛,不想打擾她睡覺,便沒有開口迴答。


    嬌娘撐著睡意,久久沒有聽到裴朔的迴答,便微微提高音量。


    “睡了?”


    裴朔嘴角翹起,緩緩道:“我以為你睡了!”


    嬌娘黏黏糊糊的聲音道:“你還沒揭曉答案呢!”


    裴朔緩緩迴答:“沈芳菲!”


    嬌娘的睡意一下飛走了。


    她仰起頭在黑暗中趁著外麵微微的月光盯著裴朔的眼睛。


    “小郡主是你那位朋友的孩子?”


    裴朔淡淡的嗯了一聲。


    嬌娘重新枕在裴朔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裴朔的聲音又傳來:“京城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會更亂,我想把她們母女送走!”


    “你那朋友不是去世了嗎?能送到哪裏?”


    裴朔頓了頓:“前段時間明月來報,說找到了我那朋友的弟弟。”


    嬌娘疑問道:“即便找到了,也不確定兄弟倆感情好呀,是值得托付之人呀!”


    裴朔將手放在嬌娘的後背,輕輕摩挲。


    “他弟弟是百裏洪。”


    嬌娘這迴直接坐起來了。


    “你是說,你那位朋友是如今匈奴可汗百裏洪的哥哥?”


    裴朔點點頭。


    “明月查到百裏洪之所以要殺了阿克漢的兒子阿達羅,便是因為當年阿克汗隔離了他哥哥,導致他哥哥死於花豆疹。”


    嬌娘這下弄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她又重新躺下:“如果是這樣,那小郡主迴到匈奴的確是最安全的。”


    她想到沈芳菲對裴朔的癡情。


    便道:“就是不知道沈芳菲願不願意走,她可是對你一往情深。”


    裴朔聽著嬌娘的話,不住的笑了。


    嬌娘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你笑什麽?”


    裴朔繼續摩挲嬌娘的後背。


    “她當年不過是僥幸懷了我那朋友的孩子,她很聰明,如今留在京城不會得到什麽,還不如去匈奴,也許靠著孩子能有一席之地。”


    故事聽到這裏,也算揭開最後的謎底了。


    嬌娘打了一個哈欠。


    “這件事你安排就好,我要睡了!”


    說完,摟了摟裴朔的腰,沉沉的睡了過去。


    裴朔看嬌娘真的睡著了,便也閉上了眼睛。


    朔王府,思竹院。


    沈側妃靠坐在窗前的軟榻上。


    紅菱走進來。


    “側妃,不早了,該休息了。”


    沈側妃有氣無力問:“王爺迴來了嗎?”


    紅菱看著沈側妃悵然若失的臉。


    小聲道:“沒有!”


    沈側妃自嘲一笑。


    “他還真是癡情,自從顧嬌娘迴了京城,他便住進了那行館,就連小郡主中毒昏迷不醒,也隻是迴來一趟。”


    紅菱寬慰道:“王爺還是惦記側妃和小郡主的,特意讓趙總管請了人給小郡主解毒!”


    沈側妃起身,緩緩走向床榻。


    “不過是順手而已!”


    說完,獨自躺到了床上,紅菱放下了床簾。


    沈芳菲今晚做夢了,竟然夢到了那個男人。


    那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久到她以為自己都忘了。


    那一年,她被媽媽推出來接客,她害怕極了。


    她以為自己的第一個客人會是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年輕英俊的公子。


    她當時是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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