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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精忠微微一笑,道:“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京都自古衣冠文物盛於江南,文采風流甲於海內,文采斐然之士子如過江之鯽,在下豈敢妄想?不過,我倒是覺得,王兄顏兄文采飛揚倒是可以一試!”


    “嗬嗬嗬,耿兄過謙了,以耿兄的坦途必也是飽學之人,聽聞耿大都督多年前便在福建推行‘基礎教育’使得全福建數以十萬計的幼童得意讀書識字,教化之功,我輩讀書人是十分欽佩的。由此可見,福建文風必盛,耿兄也就不要過謙了!”顏平在一旁笑著說道,浦一說完,他又左右打量了一番,繼續道:“客已至,何以遲遲不見佳人出來?”


    “豈不聞千唿萬喚始出來?”王延之輕笑道:“子玉兄勿急,略待片刻,佳人自會出來見客。”


    對於秦淮名妓,耿精忠心裏自然亦是仰慕不已,秦淮四美,秦淮八豔,金陵十二衩,他可謂是如雷貫耳,不過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了,這年頭的秦淮佳麗,卻不知有沒有出名的,想到這裏,他隨口問道:“不知秦淮佳麗,還有哪些名氣出眾之輩?”


    “耿兄這話可算是問對人了。”孫紹含笑道:“士達乃煙花寨內的大王,鴛鴦會上的盟主,秦淮佳麗,他是了如指掌。”


    “子檀這是誇我?”顏平佯瞪了他一眼,這才笑道:“秦淮佳麗,首推季小小,姿容瑰麗。氣度灑然,二十年前,季小小不過十歲,卻機緣之下被當時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讚賞因此出名,不過現如今卻有年老色衰之嫌。其次當屬趙麗珍,容色殊麗,應對便捷,善綴小詞,為人豪宕任俠,江南名士子趨之若鶩。又有田淼淼,儒雅恬靜,善丹青,又有王若男,慷慨超逸。巾幗不讓須眉,常挾弓飛騎於城外,善翰墨,再有便是今天這虞美人了。”


    王延之笑道:“子玉兄尚漏了一人,曲中新秀,李玉珠,據聞色極豔麗,纏足最小。卻又極善舞,聽聞年已十五,尚未梳攏。可惜無緣一見。”


    耿精忠知道梳攏便是開苞破瓜之意,聽這話的意思,十六尚未梳攏,竟似很遲了,當下便道:“秦淮佳麗一般梳攏,何時最佳?”


    孫紹含笑道:“跟民間女子出閣無異。京都風月場中姑娘一般皆在十三歲便可以出麵應客,不過。十四歲畢竟太嫩,叫做‘試花’。十五歲正當其時,叫做‘開花’,十六歲卻已經有些過時,叫做‘摘花’。”說完,他不由瞥了耿精忠一眼,暗暗琢磨著,這人是否對這尚未梳攏的李玉珠感興趣?


    幾人說著話,一應小廝已是流水介的開始上酒布菜,見這情形,耿精忠便知正主兒要登場了,果然,酒菜剛一布好,便聽的樓梯響,一眾丫鬟眾星捧月一般擁著一位麗人嫋嫋的轉了出來。眾人皆起身相迎,耿精忠也入鄉隨俗站了起來,不過略微一看,這虞美人確是清新動人,不僅眉目如畫,而且肌膚白膩,五官精致,如細心雕琢一般,然一身裝扮卻是極普通的上襦下裙,上襦白衣勝雪,下裙淡淡荷色,唯一亮色乃肩頭一抹淺粉色披巾。


    整個人淡雅樸素,清新自然,無絲毫夭媚之態,又因身材高挑,雜處群女中顯的分外奪目,真個是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見眾人起身,周虞人盈盈蹲了個萬福,輕聲道:“奴家虞美人,見過幾位公子。”


    “虞美人無須多禮。”孫紹微笑道。


    周虞人輕瞟了眾人一眼,微微笑道:“諸位公子請入座開席,奴家先彈奏一曲為諸位公子佐酒。”說著便輕移蓮步在早已布置好的琴座上盤膝而坐,眾人皆是慣在風月場中廝混的,見此情形,便徑直入席落座。


    孫紹舉杯道:“今日能與耿兄結識,更兼有二位至交好友在側,小弟先敬幾位兄長一杯。”說完便一飲而盡,這一開頭,登時便杯來盞往,桌上氣氛隨即熱鬧起來,待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瑟聲便適時的響了起來,眾人便都停杯投箸,靜心傾聽。


    耿精忠不通音律,也不知道她彈奏的是什麽曲子,但覺瑟聲悠揚婉轉,柔和流暢,兩個字,好聽,一曲彈畢,眾人紛紛喝彩,他亦跟著附和。


    周虞人起身謝禮之後,便移步入席,孫紹有意撮合,忙起身將椅子擺在耿精忠身邊,款款落座之後,早有丫鬟為其斟酒,她隨後舉杯道:“奴家感謝諸位公子盛情相邀,先敬諸位一杯。”說著便一口飲了杯中酒。


    眾人登時紛紛舉杯,有周虞人的加入,桌上氣氛立時便熱烈起來,眾人一邊飲酒一邊閑談,大多都是文人軼事趣聞,耿精忠對此知之甚少,自然是很少開口,不時附和一兩句,又因擔心桌上行那些個令他頭痛的酒令,他不得不頻頻勸酒,一般南方士子酒量都不行,這勞什子芙蓉液酒,對他來說實是太淡,灌的他們酩酊大醉,就輕鬆多了。


    這情形瞧在孫紹眼裏,他不由暗暗揣摩,難道這耿精忠對虞美人不感興趣?這可是花了足足四百兩銀子才請動的,難道就此打了水漂?這新認識的耿兄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對於耿精忠的情況,他一路上旁敲側擊,除了知道這位耿兄是福州人士,跟隨馬尾軍來到江南是準備接受先前在江南極為有名的福建近海船隊的事務,其他的倒是沒有套到有用的口風。不過,就知道了這些也已經夠用了,交好耿精忠對他家的生意一定大有助益。而且一路走來,看耿精忠對這秦淮河興趣極濃,那麽好色是肯定的了,否則他也不會花大價錢請虞美人,聯想到耿精忠問梳攏的情況,他心裏不由一動,這家夥難道真是對未梳攏的李玉珠感興趣?


    略想了想,他便找了個借口離席來到院子裏,既然是要交好他人,那麽必定是要投其所好才管用。因此,就衝著迴頭能在福建近海船隊的生意中分得一杯羹,那必須抓住今晚的機會,讓耿精忠陷入秦淮風月的溫柔鄉中,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拉近與他關係的辦法。這一支船隊啊,馬尾軍的船隊能交到他的手裏,那關係鐵定是杠杠的,若這位耿兄再文采斐然的話,必然能讓一眾秦淮佳麗怦然心動,屆時,做入幕之賓也罷,梳攏也罷,可就有機會送人情了,事後再花上一筆銀子幫他將人贖出來,不怕他不領這天大的人情。


    來到院子裏,孫紹便招來候在門口的仆從,吩咐道:“去找周媽媽,跟她說,不拘什麽法子快速將李玉珠請來,桌上有福州來的貴客,又有虞美人在場,辱沒不了她,銀子的事好說。”


    “是,小的馬上就去。”那仆從忙躬身道。


    “等等。”孫紹略一沉吟,便道:“李玉珠不是還沒梳攏嗎?告訴周媽媽,今兒機會難得,正主兒不僅年輕俊朗,才華出眾,文采斐然,而且腰纏萬貫不缺銀子。”


    “是。”那仆從應了一聲,便一溜煙的去了。


    耿精忠頻頻勸酒,一桌人除了周虞人之外皆是暗暗叫苦,美人在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廝卻不停勸酒,實是不解風情,大煞風景,顏平、王延之兩人自不會駁他的麵子,不得不頻頻舉杯,而且還得禮尚往來。


    見這情形,周虞人自是芳心竊喜,曆來勸酒,活躍酒桌氣氛皆是她們的職責,如今有人帶勞,她自是樂的逍遙看戲,待的三巡下來,她便舉杯對耿精忠道:“耿公子好酒量,奴家敬耿公子一杯。”說著便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她才盈盈笑道:“曆來好酒者,皆能詩,耿公子量如江海,想來定是才高八鬥。”


    聽的這話,耿精忠不由好笑,這丫頭片子竟然還嫌氣氛不夠熱烈,竟還使用激將法來刺激他們,當下便微微笑道:“能詩者必好酒,然好酒者未必盡屬能詩,正如多情者必好色,而好色者未必盡屬多情矣。”


    “此言甚妙。”顏平當即笑道:“能出此言,可見耿兄乃是多情郎。”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多情可未必是好事。”耿精忠順口說道。這句話是兩首詩合成的“多情自古空餘恨”其實是清朝文人史清溪所作的佚名詩.為: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另外在清人魏子安的小說《花月痕》中有全詩,為: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香巢乍結鴛鴦社,新句猶書翡翠屏。不為別離腸已斷,淚痕也滿舊衫青。這幾句詩詞耿精忠都記不得,但是裏麵的名句倒是記得一二,這隨口就說出來了。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滿桌人聽的都是一愣,正暗自品味,周虞人已是追問道:“難道無情更比多情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耿精忠微微搖頭,道:“豈不聞,情到盡時轉無情,無情更比多情累。”這一句還是魏子安所寫,耿精忠倒是信口練來了。


    聽道這裏,王延之脫口道:“耿兄作的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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