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竹君朝寧霜看了眼,這才說道:“是我師叔公楊彩雲的唱片,隔了百年,聲質不太好了。”


    寧霜臉色微變,有些坐不住了,鬼知道楊彩雲居然還有唱片流傳下來,這下可好,正主兒找上門了。


    叫出了楊彩雲詢問。


    “你灌了唱片怎麽沒和我說?”


    楊彩雲想了許久,這才想起了久遠的往事,“是師父帶我去弄的,我隻管唱,其他一概不知,後麵進了軍閥府裏後,才知道那個叫唱片,大人您不說我都忘記了。”


    “看看那個老頭,瞅著眼熟不?”寧霜問。


    楊竹君看不見楊彩雲,但楊彩雲卻能看見他,隻瞄了眼,楊彩雲神情大變,失聲叫道:“六師兄,是六師兄啊!”


    眼前這老人眉眼和六師兄很像,六師兄老了大概就是這模樣,楊彩雲很快便平靜了,知道不可能是六師兄,粗看很像,但細看還是有差別的,他六師兄更壯實一些,而且眉眼朝帶著笑,看著特別舒服。


    六師兄是唱武生的,時常和他在台上對戲,感情比別的師兄弟深厚很多,就算隔了百年,楊彩雲也依然能清晰地描繪出六師兄的相貌。


    “他是六師兄的孫子?”楊彩雲語音哽咽。


    “是的,人家找上門來了。”


    寧霜頭大如牛,連本人的唱片都拿出來了,她想否認都難,就不知道程小雲的師父,能不能接受陰靈的存在?


    楊竹君小心翼翼說道:“我師叔公當年名滿梨園,和我爺爺是最佳搭檔,隻要他倆一登台,票早早就賣完了,要不是……要不是師叔公出了事,我們楊派也不至於……唉!”


    楊彩雲被搶走後,楊菊仙想盡辦法,又重新扶持了一位徒弟和六師兄配戲,但這個新徒弟不管身段還是唱功,都比不上楊彩雲,而且六師兄和他也沒那份打小長大的默契感,登台表演了幾迴,都沒起水花,再加上戰亂紛飛,很多戲園子都關門了。


    當時老百姓日子都艱難得很,誰還有閑心去聽戲,隻有名角才有市場,唱不好的一日三餐都混不上,楊家班的日子越來越難過,楊菊仙貧病交加,沒多時就病死了。


    楊菊仙一死,楊家班的其他人四分五裂,有的去投奔了葉家班,有幾個不願背叛楊菊仙,但唱戲又無法謀生,他們便改行幹其他營生了,隻有六師兄楊天雲還堅持在梨園討生活,並且一心想把楊派發揚光大。


    但因為沒了楊彩雲配戲,又有葉德全的打壓,楊天雲的日子並不好過,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並且娶妻生子,還告誡子孫一定要把楊派的工夫傳承下去,圓楊菊仙的遺願。


    楊竹君把楊派這些年的艱難大致說了,雖然輕描淡寫,可還是能聽出其中的艱辛,楊天雲三代祖孫能為了楊菊仙的遺願堅持百年,而且拒不受葉派的名利誘惑,真的很難得。


    葉派現在的當家人叫葉蓮生,是曲藝協會的會長,也是薑雲秋的師父,在曲藝界算是國寶級的人物,能量非同小可。


    葉蓮生是葉蘭芝的小兒子,年紀不小了,和他父親一樣,同樣是個口蜜腹劍的小人。


    楊派一衰敗,葉家班就成了曲藝界的龍頭老大,葉蘭芝也成了名角兒,取代了楊彩雲的位置,坐頭把交椅,葉家班從民國一直興盛到了現在,但這些年卻在走下坡路,葉派除了個薑雲秋外,其他就沒幾個出挑的。


    但薑雲秋的水平也就那樣,外行人都能聽出來好賴,所以葉蓮生雖然年紀大了,但心裏跟明鏡一樣,他派人聯係了楊竹君和程小雲師徒倆好多迴,拋出巨大的利益誘惑,希望他們師徒能改投葉派,但都被嚴詞拒絕了。


    換來的自然是更大的打壓,隻不過葉蓮生的能量大都集中在帝都,其他地方鞭長莫及,所以程小雲在外地登台,揚名立萬後,才敢去帝都登台,但她還是太小看了葉蓮生,如果不是喬雪蓮出麵,程小雲照樣在帝都立不住足。


    東耀帝國很多行業都在創新改革,但曲藝界卻一直傳承著以前的習俗,山頭是極重要的,葉蓮生就是帝都的山頭,外人想在帝都立足,必須去葉家拜山頭,得不到葉蓮生的認可,再能耐都立不住腳。


    楊竹君朝寧霜看去,指著唱片機說道:“姑娘,您唱的貴妃醉酒,和我師叔公唱的一模一樣,我……我就是想問問……究竟是怎麽迴事?”


    寧霜心虛地撇了頭,不知道該如何迴答,空氣一下子沉寂了。


    “大人,小人想和六師兄的孫子相認,求大人成全。”楊彩雲跪在地上懇求。


    他太自私了,活的時候渾渾噩噩,死了也糊裏糊塗,沒為楊派盡一點力,六師兄為了楊派受了那麽多苦,他必須盡些綿薄之力。


    想到六師兄的音容笑貌,楊彩雲心裏酸澀,更是自責。


    寧霜看了下楊竹君,又看下楊彩雲,一個頭兩個大,北冥離走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就讓他們相認吧。”


    “行了行了,讓你們相認,起來吧!”


    寧霜煩惱地抓了抓頭發,楊竹君師徒麵麵相覷,不明白寧霜的意思。


    “確實不是我唱的,我壓根不會唱戲,但我會招魂,明白我的意思吧?”寧霜老實承認了。


    楊竹君咽了下口水,招魂……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姑娘,您……您是跳大神的?”


    “差不多吧,唱的是你師叔公本人。”


    寧霜也懶得解釋,跳大神就跳大神吧,反正差不多一個意思,她將靈力射進師徒倆眼睛。


    楊竹君師徒隻覺得眼睛清涼,眨了眨眼,不多時眼前就出現了楊彩雲,一襲青衫,長身玉立,唇紅齒白,比當下最流行的小鮮肉還俊俏。


    師徒倆吃了一驚,不久楊竹君大喜,認出了楊彩雲。


    “師叔公,真的是您老人家,師叔公在上,請受竹君一拜。”


    楊竹君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吃著,程小雲雖沒認出來,但也跟著行了大禮,暗暗心驚,沒想到師父一直掛在嘴邊的師叔公竟然如此俊俏,難怪當年會被軍閥強搶進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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