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腦子在劇烈地抽痛,像是有尖刀將其撕裂在裏麵硬生生地攪動。


    張口想說話,喉嚨卻像是焦枯的牛皮,滲出漏風的風箱般的喘息,硬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手腳似乎都不屬於自己,一陣陣的疼痛和麻痹感從神經不斷傳遞過來,偏生卻無法動彈分毫。


    眩暈的腦子,堵塞的胸口,被扼住的喉嚨,幾欲令人作嘔。


    好半晌的功夫,他才拚命將似有千鈞重的眼皮睜開一條縫。


    就連那一根根極細的睫毛在這一刻都沉重如山,僅僅隻是睜眼這一個對常人來說微不足道的動作就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量。


    剛一睜開,陡然刺下來的陽光刺得他頭暈目眩,艾倫隻覺得眼裏一道道白光亂閃,幾乎又要昏過去。


    但是很快的,那刺眼的光就被擋住了,一個人影撲過來,擋在他身前。


    視線一片模糊,隻能隱隱約約辨認出一個人形的影子,以及天花板的痕跡,不知道是不是初醒,還是剛才眼睛被光刺痛的緣故。


    看不清俯身下來的那個人的臉,隻聽見那個人激動的聲音在耳邊迴蕩。


    “艾倫!艾倫——叫醫師過來!艾倫醒了!!!”


    那激動的大吼聲震耳欲聾,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響,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小聲點,三笠。


    他迷迷糊糊中在心底抱怨著。


    你聲音大得我耳朵都疼了。


    他在恍惚中這麽想著,伴隨著耳邊那一聲聲對自己名字的喊聲又陷入黑暗之中。


    ………………


    他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情況要好了很多,雖然身體還是非常沉重不能自由活動,但是腦子不會刀劈似的鈍痛了。


    他睡得並不安穩。


    黑暗中,總是有人在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逼得他不得不再一次勉強自己醒過來。


    剛勉強眨了眨眼,啪嗒,一滴水掉在他臉上。


    “艾倫,艾倫……”


    有人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喊著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顯然已經喊了很長的時間。


    他微微睜眼,視線仍舊有些模糊,可是能感覺那像是雨點般簌簌掉下來的眼淚。


    “艾倫……”


    三笠沙啞的聲音裏,帶著明顯哽咽的痕跡。


    三笠在哭嗎?


    腦子還有些昏沉的艾倫費勁地想著。


    為什麽?


    “終於……艾倫……太好了,終於……”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同樣帶著濃厚的鼻音和哭腔,說話的人此刻已語無倫次,隻是不斷重複著終於這個詞匯。


    阿爾敏……


    艾倫費勁地眨了眨眼,想讓模糊的視線清晰一些,弄清楚眼前的情況。


    等終於能看清人影的時候,映入他眼中的是黑發好友再熟悉不過的秀美麵容,隻是此刻這張臉消瘦得厲害,兩頰幾乎都陷了下去,下巴尖尖的。


    眼底下深深的黑青色讓三笠越發顯得憔悴,那模樣顯然已經很長時間不曾好好休息過。


    他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因為臉頰消瘦越發顯得大的漆黑色的眼滿含淚水,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


    而三笠的身邊,是一邊哭一邊笑一邊還拚命擦著滿臉濕噠噠的淚痕的阿爾敏。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


    艾倫費勁地集中因為疼痛而渙散的神經,努力迴想之前的事情。


    嗯……


    他和兵長偷偷離開雷伊斯城,這件事他有告訴過三笠。


    他想要找到艾連。


    ……


    對了,他想起來了。


    他找到了艾連,而艾連說,隻要自己能戰勝他就放棄仇恨。


    那個時候,他發狠地化身成了巨人想要拚一場……


    再後來…………


    記憶在他化身巨人之後就完全中斷了,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為什麽他現在會躺在這裏?


    三笠和阿爾敏為什麽在這裏?


    他們在哭什麽?


    為什麽自己的身體沉重乏力得動彈不得?


    艾連怎麽樣了?


    那場戰鬥他到底是輸還是贏——


    頭痛欲裂中,艾倫努力張嘴把三笠喂過來的鹽水吞咽下去,終於恢複了一點精神。


    他拚命迴憶著自己能夠想起來的那些事情,張開口,用許久不用而嘶啞得可怕的聲音慢慢地向身邊的兩人詢問了起來。


    “你不記得了嗎?艾倫。”


    三笠隻顧著死死地抓著他的手掉眼淚,一聲不吭,所以迴答他的是一開始又哭又笑像是發神經一般此刻終於平靜了幾分的阿爾敏。


    “其實具體發生什麽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當我們趕過去找到你的時候,你就昏迷在那裏,旁邊還有你巨人化的殘骸。”


    “埃爾文團長他們搜查了那裏,發現附近的裂穀裏麵有很多人生活過的痕跡,但是那些人都突然離開了,埃爾文團長追查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找到那些人的蹤跡,就好像是集體突然消失了一樣。”


    …………消失?


    艾倫胸口一緊。


    【若你勝,我放棄複仇,帶著我一族永遠消失在人類眼前。】


    也就是說……那一場戰鬥是他贏了,所以艾連帶著那些【戰士】離開了?


    沒有注意到艾倫突然一變的臉色,阿爾敏繼續說下去。


    “據韓吉分隊長判斷,那裏應該是能夠自我巨獸人化的那些人居住的地方。”


    “在那之後,像亞妮、貝特霍爾德那些能化身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而我們花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將雷伊斯王故意製造的怪物清理掉……”


    “等一下。”


    阿爾敏說的話裏包含的東西太多太複雜讓艾倫一時間消化不過來,但是他卻抓住了最關鍵的一點。


    “‘那之後’?‘一年’?”他驚愕地看著阿爾敏,還有三笠,“你是說……不,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三笠和阿爾敏對視了一眼。


    “一年。”


    緊握著艾倫的手不肯放手的黑發少年注視著艾倫,漆黑色的瞳孔微微顫動著。


    “你昏迷了整整一年,艾倫,我……”


    他張了張嘴,才說了一句話,就又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緊握著艾倫的手將其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漆黑色的柔軟發絲散落下來掩蓋住三笠的臉,隻能看見他的肩膀壓抑地微微聳動著,艾倫感到自己的手背很快被溫熱的液體浸透。


    “……一年……”


    艾倫喃喃地重複著這個詞,思緒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以為不過睡了一覺的一時間,竟是一下就過去了整整一年。


    而在這一年的時間裏,整個世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艾連離去。


    【戰士】一族全部消失。


    失控的巨獸人被全部殲滅。


    在他沉睡的這段時間裏,人類走向了新的篇章。


    …………


    綠瞳的少年茫然地環顧了一周,這是一個雪白得一塵不染的房間,無論是天花板還是牆壁,或是他身上的被單,以及家具桌櫃,都是雪白的。


    他的目光帶著一絲迷茫從三笠和阿爾敏的身上掠過,又從幾個女性的醫護人員身上掃過。


    然後,他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兵長……利威爾兵長呢?”


    從醒來開始就有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還有不安穩的感覺。


    陡然間發現那個已經習慣性想要依賴的身影不存在於這裏,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不在這裏嗎?”


    艾倫急切地想要知道利威爾兵長在哪裏,沒有注意到三笠攥著他的那隻手在他發問的一瞬間突然輕微地抖了一下。


    阿爾敏的聲音一窒,然而很快哈哈笑了兩下。


    “利威爾兵長他……”


    他才說了半句,就被人突然打斷。


    “利威爾被埃爾文強製命令出去清理剩餘的巨獸人了哦~”


    本就是虛掩著的門咯吱一下被用力推開,笑眯眯的韓吉幹脆地打斷了阿爾敏的話。


    她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望著她的艾倫好一會兒。


    “你可算是醒過來了,真是太不容易了。雖然醫師說你早晚會醒過來,但是這麽長時間也足夠讓人心驚肉跳的。”


    她微微俯身,湊近凝視著艾倫,笑嘻嘻地說。


    “王位空虛等待了足足一年的時間,就等著我們沉睡的王子醒來呐。”


    聽聞利威爾兵長不在,陡然有些失落的艾倫看了笑眯眯的韓吉一眼,向後靠去,頭枕在床頭有些疲憊地微微垂眼。


    醒過來說了那麽一大堆話,又聽見了一堆讓他還不能消化的事情,他的精神已經很差了。


    眼見他這副疲憊的模樣,韓吉很善解人意地沒有繼續說話。


    “大病初愈,還是先好好休息吧,艾倫。”


    仍舊是不變的一頭亂發的女性分隊長說著,一邊看著三笠扶著艾倫躺下去,一邊對阿爾敏使了個眼色,然後走了出去。


    她帶來的幾個醫師已經紛紛上前,有條不紊地開始檢查少年的身體。


    阿爾敏迴頭看了看一臉疲憊躺下去靜養的艾倫,快步跟了出去,順手關上門。


    “你剛才都說了什麽?”


    “……我隻是說了巨獸人的事情。”


    “那就好,阿爾敏,你要明白,不該說的不要亂說,那是為了艾倫好。”


    “…………”


    看著沉默不語的阿爾敏,韓吉深深地歎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一絲疲憊之意。


    “等艾倫的身體養好,最遲一個月,他就會登上王位成為人類的國王。”


    她這麽說著,語氣也卻有些沉重。


    “你想讓這件事情節外生枝嗎?”


    “……我知道了。”


    韓吉滿意地點了點頭,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陽穴,這才抬腳離開。


    她臉上似乎是笑嘻嘻的,可是亂糟糟的額發從她側頰散落下來,形成的陰影將她的眼籠罩在黑暗之中,滲出幾分陰鬱之色。


    她的腳步匆匆,像是想要盡快趕去什麽地方一樣,但離開的腳步聲卻莫名給人一種沉重感。


    雪白而一塵不染的房間,少年靜靜地躺在潔白而寬大的床上,數十個醫師和女性醫護圍著他轉來轉去,忙碌不已。


    黑發的少年坐在床邊,用力地握緊他的手,低著頭,一言不發。


    艾倫看似是因為疲憊在閉目靜養,可是這一刻,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用他勝過普通人的敏銳聽覺傾聽著房間外麵阿爾敏和韓吉若有若無的對話,直至韓吉離開的腳步聲傳來。


    在他急切地想要向韓吉詢問利威爾的去處的時候,三笠用力地按了按他的掌心,更是不著痕跡地在他手心裏寫下了‘別問’兩個字。


    還有阿爾敏,在跟著韓吉離開房間之前也深深地朝他看了一眼,目光向他傳遞讓他忍耐的意味。


    一年後醒來,他對當前的狀況一無所知。


    此時此刻他唯一能依靠的,仍舊隻有最初的兩位好友。


    三笠永遠都會站在他這一邊。


    而阿爾敏也不可能再有背叛他的理由。


    他們是他現在最能夠信任的人。


    ………………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的身體也在一天天的好轉,醫師們依然圍著他團團轉。


    韓吉時常會來看他,偶爾也會帶人來,每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尊敬之極,他所說的每個要求都會最大限度的被滿足。


    他的一句話,所有人都會服從,看起來就像是他已經是王了一般。


    艾倫卻是心裏清楚。


    表麵上看所有人似乎都把他高高在上地供了起來,但是實際上他卻沒有任何自主的能力。


    房間門口被所謂保護他的侍衛嚴密地看守著,每隔一定時間,就會有一隊士兵巡查來迴,禁止他人隨意靠近房間。


    他試探著要求外出,卻每次都被醫師以會讓身體不適的理由勸迴去。


    而且,不隻是他,三笠和阿爾敏似乎都被嚴密地監控著,雖然一直守在他身邊和他談笑,卻隻是和他說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頂多提一下清掃剩餘漏網的巨獸人的事情。


    艾倫隱約察覺這個屋子裏大概有人在監視著,讓三笠他們不能隨心所欲地和自己交談。


    隨著他的身體好轉,除了韓吉,埃爾文,法奇拉也陸續來過,告訴他要好好靜養,並且希望他在身體好之後就立刻舉行盛大的登基儀式,坐上王位成為人類之王。


    艾倫對此含糊了過去,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


    而當他向埃爾文問起利威爾兵長什麽時候迴來的時候,埃爾文隻是笑了笑,說很快就迴來,讓他不用擔心,隻要好好養好身體。


    那些醫師給他吃的藥,他估計有著昏睡的成分。


    有時候昏昏沉沉半醒半睡中,隱約會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似乎是埃爾文的聲音,也像是韓吉的聲音。


    “利威爾……”


    “……不能,他是……”


    “瞞著……”


    “………………遲早…………”


    那話總是含含糊糊的,聽不清楚,他有心想要裝睡,可是每次都被盯著確認吃下藥讓他有心無力。


    而清醒的時候,三笠和阿爾敏守在他身邊,目光看著他,欲言又止,神色隱忍,似乎努力想要暗示他什麽,卻又不能說出口。


    所有人都在隱瞞他一件事。


    而這件事和利威爾兵長有關係。


    這是艾倫最終得出的結論。


    他們到底想隱瞞他什麽?


    利威爾兵長又到底在哪裏?


    ………………


    就這樣過了十幾天,艾倫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但是在那些醫師診查的時候他仍舊裝作很難活動的樣子。


    差不多該行動了,不能再這樣被人當猴子耍了。


    過了正午,艾倫快要吃完飯的時候,韓吉又來了。


    從一開始隻能吃點流食,到了現在已經可以吃肉食補充體力了。


    韓吉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艾倫就正在用刀叉切開最後一點牛排肉塞進嘴裏。


    “味道如何?”


    她笑著問。


    “不錯。”


    “那當然,那可是據說隻用酒和果子飼養的超級貴的肉牛的肉排啊,連我都沒有資格享受的高級牛肉,也就你……”


    韓吉嘀嘀咕咕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啪嗒一聲,食盤整個兒摔在地上,綠瞳的少年一轉身從床上摔下來,一手扣緊喉嚨,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嘴角滲出血來。


    有毒?!


    第一反應就是食物被人下毒的韓吉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一把抱起摔下地的艾倫,看著他嘴角咳出的血頓時臉色難看得厲害。


    她一轉頭,就要衝著門口高喊出聲——


    冰冷的金屬在她即將高喊出聲的前一秒陡然橫在她的喉嚨前。


    剛才還一臉痛苦的少年呸的吐出一口血,那是他咬破嘴唇滲出的血,一雙彷如碧綠冷譚湖水的瞳孔用森冷的目光地盯著她,艾倫手中剛才還在切開牛排的餐刀緊緊地勒住了她的喉嚨。


    “帶我去見利威爾兵長。”


    少年握緊手中的小刀盯著韓吉,聲音很輕,也很冷靜。


    他這一刻看起來冷靜得可怕,閃動著寒光的碧綠色瞳孔像是叼著獵物喉嚨的野獸的眼。


    韓吉怔怔地看著艾倫發呆。


    少年的眼帶著一分狠意死死地盯著她,閃動著野獸般危險的光芒。


    她突然起來笑出聲來。


    “啊啊,我就知道。”


    她一邊嗬嗬笑出聲一邊一臉無奈地搖頭,完全不顧那把勒在她喉嚨上的刀鋒。


    “我就知道會這樣。”


    她一邊這麽嘀咕著,一邊站起身來。


    這一刻,她身上好像卸下了一份重擔,整個人看起來都輕鬆了起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我帶你去見利威爾。”


    她說。


    ………………


    滴答,漆黑的地方,那是水滴滴落在潮濕的石板地上的響聲。


    爬著青苔的牆壁上,滿是油汙的油燈裏火焰在閃動著,用微弱的光照亮著這個漆黑的地方。


    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夾雜著帶著血腥的鐵鏽味,沉悶陰鬱,令人作嘔。


    細長的長廊,沉重的腳步聲在其中迴響。


    一盞提燈在前麵,被走在前麵帶路的女性分隊長拎在手中。


    那光多少驅散了一點這個地方莫名徹骨的寒意。


    為什麽來這種地方?


    艾倫緊跟在韓吉身後,困惑地打量著四周。


    這個地方分明是……


    啪嗒,韓吉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她抬手將手中的提燈放在牆壁上的掛鉤上,然後迴過身來。


    她的眼定定地注視的艾倫,厚厚的眼睛讓人看不清此刻她眼底的情緒,隻能看見她的鏡片在微弱燈光下反射過一道亮光。


    在艾倫還沒開口說話詢問的時候,她突然伸手將艾倫抓過來,用力一推。


    毫無防備的艾倫一個踉蹌,一下被她推著拐進了旁邊的拐角裏,後背重重地撞在一個鐵欄上發出嘩啦一聲重響。


    一陣劇痛沿著被狠狠撞上的脊椎骨襲來。


    “你做什麽?!”


    韓吉沒有迴答艾倫的怒吼,她隻是定定地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厚厚的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弧光,目光定定地看著艾倫,那目光讓人從心底發寒。


    不,她看的並不是艾倫。


    她看著的是艾倫的方向,確切的說,是艾倫的身後,那個撞上的鐵欄杆之後。


    莫名的,艾倫的胸口緊了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這種地方令人窒息的陰冷氣氛,還是被對麵韓吉分隊長陰鬱的神色所感染。


    他隻是覺得突然間整個人都沉重了起來,胸口悶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腦中模模糊糊有著一個念頭,卻又無論如何都不敢去想……


    生怕一想,那可怕的念頭就成了真。


    …………


    嘩啦,幾聲金屬撞擊發出的響聲。


    那是鐵鏈在石頭地板上摩擦滑動發出的刺耳摩擦聲和自身彼此撞擊的響聲。


    艾倫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不會的。


    他在心底反複說著這三個字。


    不會的。


    那不可能……


    幾乎是屏住唿吸,胸口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壓得喘不過氣,少年僵硬著身體一點一點地轉過身來。


    牆壁上微弱的油燈燈光落下來,照在他微微發白的臉頰上。


    漆黑的地牢中,少年碧綠色的瞳孔陡然收縮成一個針孔。


    在轉過身的這一刻,他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漆黑的鐵欄之後,光線微弱的地牢之中,男人靜靜地坐在冰冷的石床上。


    深褐色的瞳孔,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珠的冰冷,毫無感情地和少年難以置信的目光對視。


    粗重的鎖鏈牢牢鎖住了男人的雙手,拷在他腳上的粗大漆黑鎖鏈沒入石床深處。


    黑暗中傳來平穩的唿吸聲,男人安靜地坐著,被拷著沉重鐵烤的右手以隨意的姿勢搭在踩在床沿的右腿上。


    下巴壓在手臂上,掩住男人下半邊臉,細碎的額發如銳利的刀刃散落在男人臉上,將男人的眼窩整個兒陷入黑暗之中。


    狹長的眼滲著微微的寒光,從碎發的陰影裏透出來注視著艾倫。


    那簡直就像是一隻被枷鎖鐵鏈鎖住的可怕野獸安靜地潛伏在黑暗之中用危險得令人心驚膽戰的目光注視著獵物——


    “半年前,你昏睡的時候,經過最高法院和行政院的一同審議,判決利威爾罪名成立,收押入牢。”


    韓吉沉重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一步一步,走到在這一刻整個人如墜冰窖的艾倫身邊。


    她的聲音在這一刻冷硬得可怕。


    “罪名——意圖殺害新王艾倫.耶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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