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進大廳裏,陽光所到之處,皆是幹幹淨淨看不到一絲塵土。


    利威爾班所屬的精英成員一臉悠閑地圍著餐廳正中間的長桌坐著,淺金色發絲的少女將最後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放在了袞塔麵前,然後轉身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捧起溫熱的茶杯,少女小小地抿了一口尚還滾燙的茶水。


    她的眼睛輕輕地眯了起來,露出放鬆的神態。


    茶水的清香繚繞而起,盤旋著餐廳在陽光中帶出一股清爽的氣息。


    可是哪怕是如此,也無法驅逐掉房間內纏繞著的若隱若現的血腥的氣息。


    並非是從房間裏散發,而是從在座的數人身上滲出來的似有似無的血氣。


    那是自慘烈的戰場之上帶下來的血的味道,早已滲透到了這裏所有精英戰士的骨子深處。


    包括佩特拉這個尚不到二十的麵容秀美的少女。


    昨日發生了一場大戰,許久未見動靜的巨獸人突然襲擊了這個位於前線的駐紮地。


    巨獸人,是巨型獸人的簡稱。


    也有人將其稱之為巨人,或者是獸人。


    有著猙獰可怖的野獸的頭顱,頭顱下麵卻是直立行走的人類的身體。


    體型極其巨大,高度從五米到二十多米不等。


    這種怪物是從何時開始出現的已經無從考究,唯一知道就是他們襲擊人類,而且以人類為食。


    正是因為這種怪物,逼得本來分散在大陸四處的人類不得不集中起來,修建起高高的城牆防禦這些怪物的襲擊。


    巨獸人似乎沒有智慧,也沒有痛感,吃人隻是一種本能。


    現在所知道的打敗他們的唯一辦法,就是用刀砍斷位於他們後頸的中樞神經係統,那樣就會讓它們喪失行動能力。


    可以讓人在天空自由飛翔的立體機動裝置就是基於這樣的立場被創造出來的。


    昨日共有二十多頭巨獸人來襲,雖然最後皆被斬殺,但是駐紮地的兵力也損失嚴重,幾乎有五分之一的士兵喪生,更多的受傷甚至徹底喪失戰鬥能力的士兵還未進行統計,想必也不會少。


    二十多頭巨獸人其中十八頭都是由利威爾班斬殺的,其中,利威爾兵士長僅憑一人之力就斬殺了十五頭怪物。


    以上的傷亡成果以及戰績在昨日戰鬥結束後就立刻上報到了調查兵團的總部。


    “嘖,還好那個臭小子三天前就被送走了,不然肯定會被嚇得尿出來啊哈哈哈哈哈。”


    想到那個討厭的小子被嚇得要死的模樣,奧盧歐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你覺得第一次上戰場就尿出來的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坐在他旁邊的袞塔忍不住提醒他。


    “少囉嗦!”一時間惱羞成怒的奧盧歐大聲說,“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佩特拉她不也是——”


    “啊啊啊啊給我閉嘴啊奧盧歐!!!”


    被無辜殃及池魚的佩特拉滿臉通紅地大喊了起來。


    安靜地坐在一邊的艾魯多喝著茶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起來,艾倫去了總部也有三天了。”


    他環視了一圈四周,說,“都習慣那小子的吵鬧了,現在安靜下來反而有些……”


    艾魯多這一句感慨讓那邊還握著拳威脅要揍人的佩特拉和抱著頭的奧盧歐一時間也安靜了下來。


    佩特拉重新坐了下去,輕輕地了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艾倫怎麽樣了。”


    畢竟紀律森嚴的總部可不比這邊,也不知道那個老愛闖禍的孩子會不會受罰。


    另一邊的袞塔想了想,皺著眉開了口。


    “我倒是聽說過,總部那邊因為收養的兒童很多,所以在照顧他們的時候很難麵麵兼顧,經常會有欺淩弱小的事情發生。”


    四個人對視一眼。


    “艾倫不會欺負別人吧?”


    所有人在同一時間異口同聲地說。


    然後又是同時一怔,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可一點都不擔心那個連兵長都敢惹的小家夥被別人欺負,他不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


    漆黑色的長靴一腳踩入在石磚上發出一聲悶響,讓四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黑褐色的細長短發掠過照過來的淺光,年輕的兵士長走了進來。


    在他出現的刹那,大廳的空氣瞬間就沉重了下去透出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啪嗒幾聲。


    那是茶杯紛紛放迴桌上響起的敲擊聲。


    利威爾班的成員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齊刷刷地起立站起——


    “早上好。”


    “早安,兵長。”


    艾魯多他們敬畏地彎下腰,向他們的長官行禮。


    利威爾麵無表情的嗯了一聲,算是迴應了他的部下們的問候。


    他拉開長桌最頂端一頭的椅子,直接坐了下去。


    這樣冷淡的態度利威爾班的成員們習以為常,現在更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他們紛紛再一次落座,自顧自地交談了起來。


    隻有佩特拉沒有坐下去,而是走上去將一杯早已準備好的清茶放到了利威爾兵長的麵前。


    骨節分明的細長手指捏住冒著滾燙熱氣的茶杯邊緣,利威爾喝了一口。


    大門突然被砰地一聲重重推開了。


    於是那剛剛離開利威爾唇邊還沒來得急放迴桌上的茶杯就停頓在了半空中,白色霧氣從茶杯口繚繞而上,將那抓著茶杯口的細長手指熏蒸出幾分水潤的氣息。


    “唷——利威爾,我迴來了!”


    完全不知輕重的砰地一聲推開大門的帶著眼鏡的分隊長在利威爾班全體成員的注視下啊哈哈地大笑著走了進來。


    韓吉抬起手,衝著離她老遠的利威爾打了個招唿。


    她一直以來都是我行我素完全不在乎他人眼光,但是從來沒有人敢對她的那些怪癖提出意見。


    這位看似古裏古怪的女性分隊長在昨日的戰鬥中,嬉笑之間就斬殺了五頭怪物,僅次於利威爾,戰鬥力不容小覷。


    ……雖然她每斬殺一頭怪物都會露出仿佛死了自家寵物般痛心疾首垂首頓足的悲痛表情來。


    韓吉分隊長和利威爾兵士長一同駐守在這個前線的駐紮地,雖然同為調查兵團的長官,但是隸屬不同的隊伍,都是直接聽命於團長,彼此間互不幹涉。


    但是一旦開始戰鬥,則由利威爾全權負責。


    昨日下午負責奔赴調查兵團的總部向埃爾文團長匯報戰況以及傷亡結果的就是韓吉。


    其實昨晚就應該可以返迴駐紮地的……直到現在才迴來,想必是出了什麽狀況。


    “怎麽這麽遲?”


    正是因為想到了以上那一點,利威爾才做出了如此的詢問。


    而被詢問的對象那隻厚厚的眼鏡下的眼卻是眨了眨,曖昧地眯起一笑。


    “啊哈哈哈想我了嗎利威爾?”


    ……從韓吉這裏永遠不要指望能得到正經的迴答。


    年輕的兵士長那玻璃珠一般無機質的冰冷瞳孔斜過來,冷冷地削了韓吉一眼。


    “嗚哇~真可怕。”


    韓吉一邊用完全沒有說服力的表情和語氣說著可怕,一邊神色自如地大步向著利威爾走了過來。


    利威爾細長的褐色瞳孔微微眯起來注視著走近自己的韓吉。


    有屁快放沒事滾蛋。


    他的臉上露出包含著以上涵義的再明顯不過的表情。


    而被利威爾那對普通人來說極具震懾力的恐怖眼神盯著的韓吉卻是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舉起了兩根手指。


    “兩個消息。”


    韓吉說,“鑒於這一次被突然襲擊造成了士兵的大量傷亡,埃爾文說會在近期補充一批士兵來駐紮地。”


    她豎起來的兩根手指彎下去了一根,剩下一根食指高高豎起。


    大大的鏡片折射從天窗照進來的陽光,於是韓吉臉上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容越發刺眼了起來。


    “因為埃爾文要前往王城就這一次的事件進行匯報,所以——”


    她笑眯眯地說:“他又把前幾日調查的時候救出來的小孩丟過來說讓你這裏幫著照顧一段時間,最起碼也要等到他從王城迴來~~~一共兩個啊哈哈哈哈哈~~”


    這兩個累贅的拖油瓶就是為什麽她沒有在昨晚就趕迴來的原因。


    哢噠!


    那是被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指抓著的白瓷茶杯在手指稍一用力後驟然迸裂開一道縫隙的聲音。


    黑褐色的細長短發在青年因為常年活躍於陽光下而略深膚色的頰邊散開,發絲細長的弧度像是利刃尖銳的挑起的痕跡。


    清晨的陽光在黑褐色發絲上跳躍著,黑褐色額發的影子落在年輕的兵士長的臉上,將那張線條分明的臉掩住了大半。


    但是——


    無論是誰在這一瞬間都能感受得到那自兵士長周身散發出來的近乎實質性的讓人窒息的恐怖壓迫感。


    那簡直就像是自深海之內驟然爆發開來席卷整個天地的龍卷風,瞬間就將最滲人的寒意充斥了整個大廳。


    所有利威爾班成員一時間心驚肉跳,縮起肩膀低下頭筆挺地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裝木頭硬是大氣不敢多喘一口。


    明明知道兵長最討厭那些小鬼為什麽團長非要一個接一個地往這裏送過來啊!!!


    所有人此刻都忍不住在心底哀嚎。


    年輕的兵士長抬起頭,冷峻的臉上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


    可是滿是戾色的兇光自他那狹長的褐色瞳孔瞬間迸發出滲人的煞氣。


    即使不抬頭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洶湧而出的兇狠煞氣的利威爾班成員們一時間寒毛直豎渾身發顫。


    作為利威爾直屬部下的他們對於兵長這種暴風雨的寧靜實在再熟悉不過——


    啪嗒。


    輕輕地放在桌上的茶杯底座與桌麵碰撞的響動像是即將爆發的前兆,讓所有人的心髒幾乎都在那一瞬間停止了擺動——


    黑褐色的額發在空中掠過深色的痕跡,銳利的深褐色狹長的眼抬了起來。


    玻璃珠般無機質的瞳孔在抬起來的一刹那突然微微一動。


    因為那抬起的眼在不經意間瞥到了因為韓吉的闖入而大敞的門口。


    門口倒映在瞳孔中的影子讓那細長的漆黑睫毛仿佛在這一瞬間掠過了一道光華。


    那凝聚在年輕的兵士長周身的蓄勢待發的暴戾之極的煞氣突然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鬆開抓著茶杯的手,利威爾擱在椅背的左臂一撐,站起身來。


    “就這樣吧。”


    他說,一貫麵無表情的臉神色淡淡的。


    “佩特拉你接手照顧一下那兩個小鬼。”


    說完,他一推椅子,轉身就從他剛才進來的內門那裏走了出去。


    “等、等一下,兵長?”


    被自家長官那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給弄得莫名其妙的佩特拉下意識就站了起來。


    可是那漆黑的長靴一拐,利威爾的身影就從大廳裏消失了。


    越發覺得莫名其妙的利威爾班成員們的目光一致看向了站在一旁嗤嗤地偷笑著的韓吉。


    帶著眼鏡的分隊長笑眯眯地指了指門口。


    於是一頭霧水的利威爾班成員們的眼齊刷刷地順著韓吉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艾倫?!”


    一顆淺黑色的毛絨絨的小腦袋從敞開的大門處探了出來。


    占據了大半張臉的像是春天的翠綠嫩芽一般透亮的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瞅著這滿屋子的人。


    隨著佩特拉的叫聲,那雙翠綠的大眼睛驀然彎成了月牙的弧度。


    那張稚嫩的臉上露出的專屬於孩子的明快而純粹的笑臉幾乎讓所有看到這張可愛笑臉的人的心都融化在那一瞬間。


    “艾倫!”


    飛快地走過去跪下來,佩特拉一把抱住門口的小艾倫,使勁蹭了蹭那軟軟暖暖的小臉蛋,然後才心滿意足地鬆了手。


    她笑眯眯地本想要開口問艾倫這幾天在總部如何,隻是突然看到艾倫身後那個陌生的身影的時候,便臨時改了口。


    “這是誰?”


    佩特拉問。


    因為她突然想起來,韓吉分隊長剛才說帶過來的是兩個孩子。


    也正是因為韓吉說是兩個,所以兵長和他們都沒有往被送走的艾倫身上想。


    一個看起來和艾倫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略顯局促地安靜地站在艾倫身後。


    他低著頭,看不清楚他的模樣,隻是看起來有種女孩子的秀氣感。


    那一頭金發比佩特拉的淺金色頭發要深上幾分,在陽光下顯得明晃晃的。


    這個孩子的右手一直緊緊地拽著艾倫的左手不肯鬆開,看起來新的環境和不認識的人都讓他十分緊張不安,於是越發地依賴起艾倫來。


    “啊!對了。”


    好不容易從佩特拉懷中掙紮出來的艾倫一迴頭,一把將那個金發的男孩拽了過來。


    他說:“他是阿爾敏,是我朋友。”


    ………………


    另外一邊,仍然坐在桌邊的艾魯多一手支著頭看著門口,看一看艾倫,又看看佩特拉,最後看看新來的小鬼,忍不住搖了搖頭。


    “真搞不懂兵長啊。”


    他咂了咂嘴。


    “上次才送了艾倫一個人來都發那麽大火,這次團長一次送了兩個小鬼過來,兵長居然一聲不吭地收了?”


    “瞎說。”站在他身邊的韓吉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提出反對意見,“利威爾不是挺好懂的麽,什麽都擺在臉上,一看就明白了。”


    “……哪裏好懂?”


    韓吉的話讓想起兵長那張萬年不變的麵癱臉的艾魯多眼角抽搐了一下。


    “這不是明擺著嘛?埃爾文提出交易,利威爾答應了而已。”


    韓吉一攤手說。


    “……分隊長,請恕我愚鈍。”


    真的完全不明白。


    所以拜托請給我直接挑明了吧。


    “嗬嗬~~”


    韓吉再一次豎起一根食指,指了指艾倫身後那個金發的小男孩,又指了指艾倫。


    她抿起嘴,大大的鏡片反射著光越發襯出她臉上那意味不明的笑容的詭異。


    “‘隻要你答應連這個孩子也順帶著一起照顧的話,就把艾倫還給你。’……埃爾文的意思這一看不就明白了嗎。”


    “哈——?”


    沒有再搭理一臉錯愕的艾魯多,韓吉自顧自地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


    嗯~~雖然還不能說是重視,但是利威爾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在意艾倫那孩子。


    嗯嗯~~看來以後有不少好戲可以看了。


    有好戲可以看這種事情真是讓人開心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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