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三劍眉微斂,寒著臉說道:“月兒她,絕不會看著丞相府陷入危難而置之不理,但她也不會希望整個武林從此與朝廷勢同水火。如果是靜王遇難,她可以毀天滅地隻為他一生安然無恙,可如果是她自己,她會再三權衡,用最少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利益,包括性命。”


    “你的意思是,她會以一人之力對付風離痕的勢力?”玉傾嵐眯了眼,凜凜的問。


    “不,我們自然不會讓她冒險,我和你一樣,就算攪了整個皇朝,也要救她出來,把她完好無缺的還給主子!”龍三挑了挑劍眉,定定的說道。


    玉傾龍輕擊手掌,冷靜的說道:“既如此,我們不用費盡心思去劫獄,直接讓玉門弟子喬裝成燕城百姓在刑場圍觀,伺機救出江楓和丞相夫婦。五弟,你馬上派人給爹送一封信,讓他們兵分三路埋伏在通往皇城的路上,囚車一到,立刻劫走丞相夫婦,護送他們迴玉峰山。妙音,你再與花少主聯絡,請他接到消息後即刻迴燕城。龍三,你在水月天等候清流和月兒的消息,我去著手調查這件案子。我們分頭行事!”


    數千裏外的雲國,行宮內。


    一張紙,在風清流的手中揉成團,再次張開手裏,一陣黑灰從指尖散落,飄飛在空氣中。


    “主子,出什麽事了?這一日竟然收到了三封急報,是不是宮裏出事了?還是江姑娘出事了?”靜遠憂心忡忡的盯著主子陰沉的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這麽多年了,他還從沒見過主子如此凝重的神色,也從沒見過主子眉尖上隱含的一絲慍怒。


    “丞相府出事了。通知龍騎團連夜禦烈焰寶馬趕迴燕城,派人帶封信給楚太子,我們即刻起程迴宮!”


    “是,主子!”


    暮色裏,他仰望著蒼穹下的某處,心裏在默默唿喊:月兒,等著我迴來!


    與此同時。雲國的某個蒼山處,雲暮間。數匹快馬往南急馳,一襲白影掠起獵獵風聲,伴著他高昂的唿喚在夜色中蕩漾:“月兒,花郎迴來了。等著我!”


    江明月知道江楓即將被斬首的消息時已經是臨近徒刑的前兩日了。宮裏所有人都奉命瞞著她,在她麵前的宮女太監隻字不提丞相府的事,她也隻在風離痕麵前才會追問他們的情況。


    然,一連兩天,江明月沒有見到風離痕的影子,連無影也似乎憑空消失了一般。她強烈的生出了一種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像魔咒一般噬咬著她的心。


    忍無可忍之際,她揪住了在她麵前行走的宮女,厲聲喝道:“發生什麽事了?皇上呢?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無影,快帶我去,不然我殺了你!”


    小宮女嚇得瑟瑟發抖。翻著白眼顫巍巍道:“姑娘,姑娘饒命,皇上怕姑娘難過,命奴婢們不要透露半個字,姑娘饒了奴婢吧!”


    “是不是丞相府出事了?再不說我擰斷你的脖子!”江明月怒從心起,伸手鎖住了小宮女的咽喉。


    小宮女親眼見過江明月以這樣的姿勢擰斷了一名侍衛的脖子。早嚇得腿軟腳軟,雙手護住脖子閉著眼嗷嗷叫了起來:“姑娘啊。姑娘饒命啊,皇上已經下旨,江督尉後日午時要在城門外斬首示眾,整個燕城都知道了……。”


    斬首?江楓要被斬首了?該死的風離痕,他竟然瞞著她、避著她、躲著她,想悄無聲息的斬了江楓!一想到這裏,江明月氣得肺都快爆炸了。


    她衝到門口,拔了一名侍衛的刀橫在頸間,用自己的性命威脅那些侍衛。侍衛深知江明月在風離痕心目中的份量,誰也不敢上前阻止,隻得緊隨著她在皇宮裏四處轉圈。


    “風離痕,你出來,你給我出來!你要是敢殺了江楓,我一定會殺了你償命!風離痕,你出來,出來呀!”江明月手裏揚著劍,歇斯底裏的喊著,叫著,驚得一撥撥宮人紛紛駐足觀看。她的話在那些宮人的耳朵裏簡直就像炸彈,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她也敢喊出來?


    偌大的皇宮,江明月幾番找不到風離痕,直接背著劍去了禦史閣,在門外張牙舞爪的喊著,神情暴怒得像吃人的獅子。


    陳禦史苦著個臉搓著手急得不知所措,門外鬧著的可是他得罪不起的女魔王啊,先不說她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活活咬死他,她手中還有武器,不管傷了誰,他都沒辦法交差,要是不小心弄傷了她自己,他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滾開,都他媽給我滾開,再不滾蛋別怪我大開殺戒!”江明月手裏的劍危危險險的刺向旁邊的侍衛,嚇得那些人連滾帶爬,滿地打滾。


    原想趁機奪了她手上的劍,不料她眼明手快,也不知道使的是哪門子功夫,身子像泥鰍一樣滑溜,明明都已經抓到她的劍了,卻又被她溜了。


    江明月怒了,徹徹底底的怒了,她要血洗禦史閣,要殺進套牢救出爹娘和江楓!她的劍在人群中飛舞,沒有內力,一招一式卻異常淩厲,被攻擊的人隻有躲閃的份,沒有還手的餘力。一會兒功夫,已經有七八名侍衛掛了彩。


    江明月喘著粗氣,腳下的步伐漸漸淩亂,她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可是她不能倒下,她要是再倒下,江楓就真的要被斬首了,那樣的話她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倒下,在見到風離痕以前,她死也不能倒下。


    “哧”,又一聲長劍刺入肉裏的聲音,聽起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別打了,姑奶奶,求求你別打了,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不遠處站在台階上的陳禦史急得直轉,已經傷了十多名侍衛了,有一個還被刺了個過穿,真的要出人命了,這可怎麽辦囉!


    “老狗,你等著,馬上就輪到你了!”江明月執劍一指陳禦史,劍尖的一滴豔紅的血被拋在了陳禦史的腳下,暈出了一朵花兒。


    “我的小祖宗,求求你別打了,皇上不在禦史閣,江丞相和江督尉也不在這裏,他們已經被刑部提走了,關進了天牢,等著隔日處斬和發配呐!”陳禦史哭喪著臉道出了實情,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這個樣子,一早就和盤托出算了,誰惹的禍誰收場!


    江明月一劍正要刺下,聽聞陳禦史的話,眸光一動,猛的抬頭迎上發抖的陳禦史,厲聲喝道:“當真?敢有半句謊話,我拿你的人頭墊茅廁!”


    風離痕不在這裏,她做什麽也沒有用,就算要以死相逼也得找對時候。


    抹一把額前細密的汗,江明月握著劍轉身就走,淩亂的步伐和搖搖晃晃的身影訴說著她此刻極度的疲憊和虛軟無力。但她沒有倒下,仍然用劍尖撐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目送著那抹纖影走遠,從旁邊的大樹後麵閃出一個身影,隻驚得陳禦史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


    “放心吧,朕不會怪你失職!”明黃的身影留下一句話,大步往江明月的方向走去。


    江明月拄著劍一步三搖晃走在通往天牢的路上,周圍的宮女太監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攙扶,連那些侍衛也都避若蛇蠍,唯恐一個不堪遭了殃。


    眼前的建築物越來越模糊,江明月心裏的恐懼也越來越強烈。她會再次昏倒,這一次不知道她會昏睡多久,萬一醒來時她的親人與她已是陰陽兩隔,她該如何麵對往後的漫漫長路。


    恐慌之餘,她無助的喃喃自語:“風離痕,皇上,不要殺他們,求求你不要傷害他們,江楓不能死,他不能死,我、我答應……答應你……風離痕!”


    身子綿綿往下滑倒,在最後一刻,她掙紮著喊出了那個名字,那個帶給她絕望,又最後留給她希望的名字。


    明黃的身影一閃,穩穩接住了懷裏的人兒。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白玉如凝脂般的臉上沾著一點細碎的血漬,素白的衣裙上點點紅豔如盛開的梅,驚豔了他的心。


    “月兒!”他低喚一聲,不舍的抱起了她,把她緊緊擁在懷中,轉身大步離去。


    這一覺,江明月隻覺得自己睡了一個世紀那樣長。冗長的夢裏,她纏綿不醒,想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得像一堵厚牆,想說話,像被人拔了舌頭,張口卻無聲,想動手,雙手卻像被捆住了一般,全身無法動彈。夢裏,她看到了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死不瞑目的張著眼望著她,她的身後,是江夫人哭得死去活來的哽咽和悲鳴,她的心在一陣陣的悸動、發緊。這一刻,仿佛滄海已變桑田,仿佛塵埃已經落定,仿佛萬物已經枯竭,她的心,那樣空、那樣迷茫、那樣無措。


    “月兒,你承諾過我,你要不惜一切救楓兒的性命,你沒有做到,你失信了,你對的起娘對你的期望嗎?你對的起丞相府嗎?你對的起你爹對你的囑托嗎?”江夫人聲淚俱下,字字句句如刀鋒刻在她的心上,好疼、好疼。


    不,娘,不是這樣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要救江楓,我要救爹娘,我還要救整個丞相府!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為什麽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江明月一遍一遍的和夢魘糾纏,沉睡在那個可怕的夢鏡中無法醒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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