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著點兒,再答不上來,我可要折騰死了!”小鳳郎胃內翻湧,身上的蠱毒突然再次發作起來,疼的哇哇直叫,不知不覺眼角滲出了眼淚。


    武頌心裏著了急,表情嚴肅,凝神慎思,加快了猜題的進度,七十五法,七十五法是指什麽呢,豈非...與空情二字相連,據現狀來看,這位梅姑娘與石大哥約莫是有故事的,嗯,七十五法,會不會就是佛家小乘七十五法中的,‘惱’字!


    霎時茅塞頓開,喃喃地漸變成脫口而出,“對,就是惱字!”“空惱情!”武頌又欣喜地加了句,暗自慶幸這麽快就能猜出結果來。


    此刻,靜美宜然,天光甚好,“正所謂,空自惱,情自繞,前塵往事隨風消。”梅小玉似早有所感,緩聲吟道,頓了頓,“今日你們確實表現不錯,他這毒,我應下解了。”眾人見狀,也都舒了口氣,放鬆了下來,笑意滿滿。


    隻見她叫小鳳郎重新躺好,張開耳鼻,開始邊念咒語,邊用鐵夾從身旁盤子裏夾起一塊備好的鮮肉,放置於他的口鼻之間,過程頗顯靈奇詭異,小鳳郎早被這蠱毒折磨得死去活來,隻得忍受眼前的一切。


    “多虧了前幾日初次發作時,你們給他吃的豬油蛋炒飯,這才緩解了他受創的程度。”引蠱期間,梅小玉停了停咒語,悠閑地感慨了句。


    “是嗎?那這是武師兄的功勞!”程綠容迴想起來,清爽地接了話,“嗬嗬。”武頌憨黠一笑,“自己也隻是略懂皮毛,又不敢明說,索性死馬當作活馬醫,那晚給他灌了大碗油飯,沒曾想還真暫時壓製住了小鳳郎的蠱毒,緩解了病情,這是好事!”


    “原來不是歪打正著啊,我三師兄就是聰明!”路小峰語氣有些自豪。


    “什麽死馬?武頌你不想活了?”小鳳郎聽了卻氣急敗壞,撒嬌嚷到,又不敢動彈,引得眾人爆笑不已。


    “你這個人,好心當作驢肝肺,不懂知恩圖報也就算了,怎麽還怪人呢!幹脆死了算了!”路小峰沒好氣地還擊道。


    武頌見狀,沒再打擾他們診治,拉著路小峰離開廊中,到庭院間休息。


    小祝榮等人放了心,也陸續到園中遊賞風景,惟剩大師姐何湘姑心勤細謹地陪著梅小玉幾位,幫小鳳郎祛毒引蠱。


    花樹叢畔,小祝榮似有所悟,饒有興味地感慨道,“到了今日才知,原來梅姐姐叫我們猜謎,還有一段大夥兒未知的往事,真不知是什麽?”


    “嗬!”武頌在不遠處聽了,也憨笑一聲,“身為男人,本不應對這類閨閣之事有什麽興趣,不過現在梅家莊似乎不甚太平,大家多熟悉一下情況,也不是什麽壞事。”


    “你們啊,就這麽想聽梅嫂子的故事嗎?”方珠兒跟在鬱麟身後,搶先接話道,“我鬱師兄對這事可熟悉得很!”


    “是嗎?說來俺們也聽聽!”路小峰可愛地來了句,燃起了一顆八卦好奇的心。


    “可梅姐姐看著清雅高潔,倒不像是能為情所困的人啊。”程綠容心有不同的見解。


    “這你就不懂了,再清高的人也仍身處紅塵,又豈能真正免於俗世困擾。”鬱麟抱劍而來,意氣健爽地迴到,“況且,我大師兄說了,‘情’這個字,玄之又玄,說不清道不明的。”


    “那你就說說唄!”小祝榮微帶笑意,語聲平和,好奇地期待著。


    鬱麟清了清嗓子,開始迴憶道,“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初冬,當時我嫂子正懷著第二胎,大師兄告假陪伴,時刻在側,夫妻二人結婚多年,卻也琴瑟和諧,羨煞旁人。豈料一個寒霧氤氳的早晨,突然有一夥賊人闖進了莊內,竟然是來偷取梅家醫學聖典的,蹊蹺的是整個莊裏的人居然毫無察覺,任由他們闖進了機密之地。”


    “小玉嫂起床整理醫書,恰好碰見發現了他們,大唿抓賊,又前去阻止,幾番打鬥之下,動了胎氣,幸虧府院家丁及時趕到,方才沒出大事。”鬱麟說著,歎了口氣。


    “好巧不巧,偏偏那日我石師兄前一天喝得酩酊大醉,未醒人事,雖被強行叫起來相助,也耽擱了些時辰,況且頭腦不甚清醒,戰鬥力自然不強。”鬱麟語帶遺憾惋惜之情,頓了頓,“還好,莊裏的管家衛典一時機靈,壯起膽來,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大串鞭炮,‘劈裏啪啦’,嚇跑了他們。”


    眾人聽了這番話,皆是心弦勒緊,怦怦直跳,猜疑、又期待著,接下來會發生過什麽,頗捏把汗。


    “一些炮仗就能嚇跑了賊人?”小祝榮和大家都有些疑惑,“別賣關子了,快說下去吧!”路小峰有點迫不及待。


    鬱麟咧嘴笑了一下,眼神充滿了些得意,“他們的確是被嚇跑了,雖然至今看起來仍有些匪夷所思。”語氣中,又暗含慶幸。


    “可我嫂子卻有了危險。”鬱麟神情變得正經嚴肅起來,“因為打鬥中動了胎氣,月份不足就要分娩,便成了難事。”


    時光迴到三年前,“小玉,小玉!你怎麽樣?”石濤形貌微顯淩亂,迅速丟下劍,有氣無力地強撐著跑過來,一把半扶起抱住了她。


    “我...我怕是要生產了!”梅小玉臉色蒼白,額間滲著大滴大滴的汗珠,“快叫產婆來,快!”


    “可你這才七個月啊,怎麽會呢?”石濤頭腦稍微清醒了些,脫口而出,“別管這些了!”恰逢丫環雪兒匆匆過來,梅小玉趕緊喚她,“雪兒,快去!快去叫產婆來!”


    雪兒未及多問,素知自家姑娘處事極有分寸,飛速領命下去了。


    那日,院中梅花初綻,天色陰沉,不一會兒,窗外便簌簌地飄起了雪來,紛飛不已。


    房內慘叫聲不斷,又夾雜著產婆的引導聲,“小玉,小玉,你聽我說,孩子才隻七個月,即便生下來也是活不成的!”石濤心焦著急地在戶外緊敲房門,耐心地勸道。


    “濤哥,你不懂,七個足月已經夠胎兒長成人形,是可以存活下來的,你別管了!”梅小玉躺在床上,折騰了半天,邊嘶聲痛叫,邊勉強迴應到。


    “那也隻是可能,存活機率渺茫,微乎其微,你又何必冒這性命危險呢,大不了我們再懷一個嘛。”石濤急出汗來,繼續安慰道。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話!他不僅是個男嬰,還是我們的孩子!”梅小玉眼含餘淚,說完這話,“哇”地一聲,痛暈了過去。


    產婆趕緊拿針刺了下她的人中,又急急地開了門,快速說到,“石郎君,你家娘子估計是胎兒繞頸,這月份未足又恐難產,你可得要拿個主意了!否則大人小孩都會保不住的哇!”


    正聽著,梅長煙扶著他阿娘梅老太君拄杖急匆匆、顫巍巍地過來了,“怎麽會這樣呢?小玉這孩子就是命苦多舛啊...”“阿娘,那...那怎麽個辦法呀?”梅莊主也緊張出汗,沒了主意。


    “爹,老祖母,你們看這可如何是好啊?”石濤急得如鍋上的螞蟻,雙手敞開又握緊,站立不安。


    “大人孩子估計隻能保一個,還得做引產才行!”產婆心下忐忑,神色為難,隻得如實迴答。


    “保...保大人吧!”石濤有些結巴,雙眼看向嶽父他們,征詢著意見,“保大人!”又重複了一遍,語氣更加篤定。


    “一切都是命呐,罷了,那就快做引產吧,老身活到這把年紀還要承受這般光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梅老太君思忖了會兒,無奈地歎息一聲。


    豈知梅小玉朦朧間聽到這談話,內心極度反抗,邊痛喊邊含糊不清地堅持到,“你...你們休想動我的孩子!石濤,今日你若要我不要咱們的孩子,立即死給你看!”堅韌中暗含掩蓋不住的脆弱,臉花發亂,淚水連連。


    幾人迅速進得屋去,“小玉,你又何必呢,比起孩子,我當然是更愛你啊。”石濤左手托著她的手,右手憐愛地撫著她的臉龐,“你滾開!若無今日之事,還真不知道你是個如此無情無義、隻知浪蕩之人!”極度厭煩又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好好好,叫產婆盡量,二者皆保。”石濤識趣地服了下軟,盡管已為人父,此時此刻,眼裏仍滿是青蔥茫然。


    可最終大人是保住了,孩子拿出來時卻是鮮血淋漓,沒過多久便咽氣了,梅小玉失聲痛哭,發了瘋地抱他在院子裏奔跑,那時梅花開得正好,那時殷紅的鮮血在雪地上染了一地。


    結果可想而知,夫妻二人為這事吵架不斷,賭氣生分,往日恩情不再,消磨殆盡,沒過多久,石濤就再也忍不住了,羞憤交雜中,終於在一天傍晚帶著幾歲的女兒,踏出了莊園那雪花徐徐的木門檻離開了,並打算永遠不再迴來。


    鬱麟講述完這些,心中仍是沉重不已,雖然它已經是三年前的往事了,又不自覺地迴頭,往不遠處正在醫病的梅小玉望了一眼,默默祈禱她現今一切都好。


    而此刻,梅小玉已成功將小鳳郎體內的蠱蟲引至於鼻間,隻見她突然操起一根銀針,熟練精準地刺穿了那條恐怖的蠱蟲,將其從病人體內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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