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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和尚的話在他耳邊迴響:“心非心,物非物。人在塵中,不是塵……”/p


    原來一直以來,他想著下山去斬妖除魔,卻未曾想過,他自己,恰恰正是這妖。無妄山中的花,開了又謝,他在山中已整整千年。/p


    一次受傷,使得他道行盡失,化為原形。他的師傅,青城子,從小小的山洞中,救出了他,為他清洗傷口,將他養大,一直到它化型為人。/p


    山中的歲月,青城子的教誨,洗滌了他的心靈,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一個人,不折不扣的人。/p


    在這一刻,他卻突然醒悟到,自己原來是個妖,是個實實在在的妖。/p


    心中的戾氣,如同漫天水草一般,鋪天蓋地卷襲而來,在他心中生出的無窮的怨念。/p


    他的心中在嘶吼,在悲鳴。/p


    他的雙眼赤紅,頭上尖尖的觸角升起,手上長出了鮮紅的指甲。就連那一身破破爛爛的道士服,在他身體的崩裂之下,也顯得越來越破舊。/p


    “雲清……”/p


    遠遠的街角處,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躲在角落當中,而他的前方,是幾個麵目猙獰的士兵。/p


    他抬頭向天嘶吼一聲,猛的一腳踏起,撲向前方的街角。越來越多的士兵圍攏過來。他的身旁有數不清的長矛和利劍。/p


    他的手臂突然變得很長,他瘋狂地撕扯著周圍那些異族的官兵,/p


    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雲清快要被人殺,他必須去救他!/p


    他的雙臂撕扯著撲上來的士兵,殺死了周圍無數前赴後繼湧上來的軍隊,血流成河,屍體倒了一地。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麵目一定非常猙獰,他看到自己長出來血紅的指甲,滿身滿臉都是血汙,他在雲清小小的臉上看到了懼怕。/p


    他殺光了旁邊最後一個人,在一地的殘屍中向雲清走去。/p


    他伸出手,想抱抱他,想問問他的姐姐在哪裏?還在人世嗎?/p


    他在雲清驚愕的眼神中看到了胸口透出來的一隻桃木劍,他艱難轉過頭,身後是滿麵驚惶的九月。/p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桃木劍,將它送入他的胸口。她的神色中帶著一絲奇怪的表情,似乎是決絕,又似乎是不忍。/p


    他伸出右手,似乎想抓住什麽,終於什麽都沒有抓住。這一刻,他的身體終於恢複了原樣,依然是那個雲淡風輕不理世事的小道士。/p


    他最後看了一眼九月,似乎是終於放下心來一般說道:“九月,你,沒死……我……很開心……”/p


    “姐姐,他不是來殺我,他是來救我的!唔唔……”雲清的話在九月的耳邊縈繞,她卻已經什麽都聽不清了。/p


    眼前隻有一個淡淡的影子,帶著一絲局促和不安,靜靜地說:“我雖不才,卻也希望有機會能護著姑娘一世平安……”/p


    小道士的身子在火光中越來越淡,終於消散在了這無邊的夜色裏。/p


    看見大妖已死,那些官兵再也沒什麽好怕,身後亂刀迭起,她的記憶也就斷在了這裏。/p


    我從九月的迴憶當中猛然醒過來,心中有一種撕扯般的疼痛,千機鐲在我的手上纏繞了幾次,留下了血紅的印記,這是每一次動用千機鐲之後,必然會留下的反噬。/p


    在小道士最後消失的那一刻,我伸出了千機鐲,記住了他的最後一縷魂絲。/p


    深受千機鐲之人,不能輕易改變過往,但千機鐲卻可以記住宿主希望記住的每一個魂絲。/p


    雲清和如隱在一旁擔心的看著我,怕我就這樣長睡不醒。我醒來後睜開眼睛,第一件事,便是拍了拍如隱的小手,笑著對他說:“沒事,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嗎?”/p


    他破涕為笑,說:“姐姐,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嚇死如隱了。”/p


    我柔聲道:“以後,姐姐去哪裏都帶著你好不好?”/p


    他清脆的說道:“好!”/p


    雲清在一旁欲言又止。/p


    我看向遠處雲霧纏繞之中的紅衣女子,靜靜道:“千年的執念,放下也不過就是刹那。既然你糾結一些往事,我便帶你去看個究竟如何?”/p


    她麵色一緊,怔怔的看向我,半餉問道:“你知道我所求的,是什麽?”/p


    我笑了笑:“你說呢?”/p


    她淒慘笑道:“我在這裏等了他千年,候了他千年,卻再也沒有見到他迴來,別人告訴我,妖也是有靈魂的,妖的靈魂死在何處,便會在何處重新聚集而來,但是為什麽我等了他千年,卻都找不到他?”/p


    不遠處的無妄城,與千年前早已經不一樣,千年後的無妄城規模大了數倍,崢嶸的牆角從青色霧氣中隱隱透出來,我看向不遠處青黑色的洗塵江,靜靜的對她說道:“我會盡我所能,為你解開心中這個結,屆時,你可願隨我離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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