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luke的小型雪納瑞被林煜二人在迴程上接了迴來。


    技術宅說他們兩個一走,那小狗就一改俯首低頭的乖巧樣子,在籠子裏製造噪音且不停轉圈。


    可一旦邵文錫蹲下去和它平視,則立刻慫慫地耷拉著尾巴和腦袋,表現出了順從。


    邵文錫知道自己是不太招動物喜歡的,小時候好一點兒,長大後青南大裏的流浪貓不怕人,卻每次都躲著他。


    有些聰明的動物仿佛是可以嗅到“危險的人類”的味道的,如果跑不了,又知道打不過,那往往就會表達出服從,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迴到家下了車,邵文錫不由得牽著狗繩在院子裏糾結。


    領地意識意味著狗狗會在熟悉環境的過程中留下尿液標記。


    邵文錫花了一點兒工夫,說服自己如果以後林煜真想養狗的話這也算是一點兒實戰經驗。


    這才在帶著小狗在院子外麵溜達了一圈之後,把它放到了車庫裏。


    解開了繩子,小狗就開始到處嗅個不停,邵文錫給它準備了清水和食物,就轉頭戴好手套去細看拿迴來的陳安琪的資料了。


    大約過去了十來分鍾,手機上彈出了一條不需要迴複的信息,是林煜發過來的,告訴自己他已經到了。


    邵文錫盯看著這條,直到手機屏幕自己灰暗下去,才收迴心思,繼續翻看著手中陳安琪短暫的人生。


    而另一邊,梁森則在敲門聲響起,轉頭看過去時,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怎麽是你?”


    林煜歪頭說:“怎麽不能是我呢?梁先生,關於你的跟蹤騷擾案還沒有了結,我過來找你是天經地義的。”


    梁森沒有應聲,隻是轉迴身去,將整理好的衣物放在了小的行李箱裏。


    林煜掃看了一眼對方已經收拾的差不多的物品,整潔和分類的風格和邵文錫莫名相像。


    於是他又主動說道;“文錫的車還在維修,不方便接你出院,我聽說之後,便決定代他過來了。”


    梁森一邊收拾箱子一邊微笑著說:“那還真是多謝林警官了。”


    林煜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很陽光地說了聲“客氣”,又探身拿過一顆桌上袋子裏的蘋果,晃了晃問:“介意我消滅一個嗎?”


    梁森伸出手說:“不介意,但我最好幫你清洗一下,不然我沒辦法看著你在我麵前吃掉它。”


    林煜忍不住笑,幹脆地將蘋果遞給了他。


    梁森走去洗手池旁嘩啦啦地洗著蘋果,走迴來擦幹水分遞給對方,一邊繼續整理一邊找話題問道:“他的車要修幾天?”


    “唔……不算周末,下周二或周三就可以拿了吧。”


    “林警官會送他上下班嗎?”


    林煜啃了一口蘋果說,“如果我工作時間允許的話,當然能接送,不然他還是打車更方便一點兒吧。


    不過,如果你身體ok想要代勞幫忙的話,我現在應該也不會拒絕你。”


    梁森默默地抬眼看了他一陣兒,然後搖頭說道:“……我應該是很難理解,文錫究竟看上你什麽了。


    你說這些的時候如此真誠,他的優先級在你這裏甚至比不過陌生人麽?”


    林煜眨眨眼睛說:“如果任何事情都將心上人的需求置於一切之前,據我所知那叫做討好型人格障礙。


    如果對一個人表達的無微不至隻是為了讓對方明白自己對他的重視,那更像是自導自演自我感動。


    就好比……有人為了給一個人過生日,擅自做主改掉他的專業課程,就怕趕不上精心預定的餐廳,這種事情,我可絕對做不來呢。”


    “……”


    梁森微微一笑道:“文錫在那之前,從來沒有過過生日,沒有人替他記得,他自己也並不在意。


    你可以說我是自我感動,控製欲旺盛,但我的本意隻是覺得,作為終於有了同類可以分享觀點和感受的不再孤獨的人。


    值得一個比較隆重特殊,不同以往的生日,但很可惜,他當時的生日沒有趕上周末。


    課還要上到晚上近十點,如果我不做些手腳,等他迴到家裏,生日也就快要過去了。”


    梁森說到這裏,垂下目光自嘲道:“我以為自己是好意,可因為在他看來那一天沒什麽特別,反倒讓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林警官……你記得他的生日嗎?”


    林煜輕聲說:“當然。”


    事實上,他很早就偷偷知道了邵文錫的生日,從小到大重要的密碼一直都和對方的數字相關。


    即便在那些不知道還能否相遇的日子,他也總會在這些數字裏想起對方,也一直都舍不得改掉遺忘。


    梁森又問:“你會幫他慶祝嗎?”


    林煜抿唇道:“是有這個打算。”


    梁森微笑道:“我想,如果是你幫他準備驚喜的話,也許他就不會覺得那一天對他來說沒什麽特別了吧。”


    林煜長出口氣說:“但願吧,但未必能是個驚喜。


    他很可能會提早看出我的設計,畢竟他太聰明了,也不是個喜歡被驚喜的……”


    “——被驚喜的人。”


    被對方接話,林煜歪頭一笑,想了想說:“我並不打算預備生日宴會,實在是很難想到能請過去給他慶祝生日還不會被他嫌棄的想要轟走的客人。


    但如果你想準備一些禮物的話,我會很樂意用你的名義轉交給他。”


    梁森挑眉道:“你願意這麽做嗎?我以為,你應該是很討厭我的。”


    林煜坦白地說:“我確實相當討厭你,甚至第一次見到你大搖大擺出現在had的時候,我很想為了之前的事情上去給你幾拳。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但利用連環殺手去接近他,試圖影響他這一點,你在我這裏,永遠都不會有任何能讓我轉變態度的機會。”


    梁森微笑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林煜聳了聳肩膀說:“聽不懂不要緊,聽見了就行。你的東西都整理好了的話,我們就不要在這裏耽誤時間了。”


    林煜扔掉了吃完的蘋果核,擦手之後幫忙拉好了行李箱的拉鏈,然後提起較重的兩樣東西,先行往樓下去了。


    外麵的天色格外陰沉,還刮著陰冷的微風,梁森蹙眉道:“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可能還有降雪。”


    “那很好啊,”林煜打開後備箱放東西,“我聽我媽以前說過一句諺語,叫什麽立冬下雪麥三被,來年枕著饅頭睡。冬天雪多是好兆頭呢。”


    “這是北方人的諺語,南方可沒有這個說法,k市這時候還是零上十幾度的溫度呢,就算變天也隻是下雨而已。”


    林煜關了後備箱說:“也是哈,那你立冬時看到雪,好像也不會怎麽興奮啊?”


    梁森說:“……一個腦袋昏沉沉的人,就算立冬會打雷我也沒法兒興奮。


    何況安娜堡的冬天很冷,許多的山坡可以進行滑雪運動,也是文錫的愛好之一。”


    邵文錫確實有滑雪的裝備,林煜笑了笑,坐迴駕駛席上,兩人係好安全帶上路,先換話題交談的仍然是梁森。


    “你們這兩天好像很忙,還是在查跟蹤我的那個人嗎?”


    “是,也不完全是。還有另一樁在查案件比較棘手,至少你這個我已經抓到人了。”


    “……我能問一下,林警官幫忙來接我出院,邵顧問現在在忙什麽呢?該不會他在市局裏幫你破案吧?”


    “他在做他擅長做的事情。”


    ——通過細節共情他人,成為另一個人,從而比常人更敏銳的理解邏輯和行為方式,這是邵文錫的擅長。


    而且這種擅長,通常獨處的時候會更好把握,所以林煜才沒有陪在他身邊。


    梁森忍不住說:“雖然我們彼此看不順眼,但我要對你說一個很真誠的建議。”


    “你說。”


    “假如,用一個連環殺手試圖影響另一個人的思維是你所不認可的。


    那麽,讓他不斷代入其他的受害者或加害者的思維,為什麽就成了你可以接受的呢?


    因為他可以解決更多的案子,讓had擁有更多的話語權,讓部門隊長獲得更好的前程嗎?


    還是一個連環殺手拆分成別的罪犯,你認為影響就可以約等於不存在了呢?”


    林煜沒有應聲,隻是從後視鏡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梁森看著窗外的風景道:“林警官,天賦這種東西,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劍。


    他躲在大學裏埋沒自己做個小教授我雖然看不順眼,但他在had鋒芒畢露,我一樣也不認為這是好事。


    如果你真的為他好,就應該讓他停下這份工作才對。”


    林煜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敲了幾下,然後深吸口氣道:“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


    “文錫認為你並非無可救藥,我尊重他的想法,但其實也隻是停留在了尊重的層麵。


    可我現在好像懂了,在你的視角裏,你的目的確實不是為了傷害他,或是懲罰他。


    雖然我不願意這樣說,但我還是能夠感覺到你對他的關心,關注,甚至是關愛。


    你認為沒有人能像你那樣了解他,所以你無時無刻,連閑聊一句下雪,都要提醒我你才是那個最懂他的人。”


    “……我提醒你的,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我相信。”林煜抿唇道,“在某個程度上,我相信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我也知道我該問你些什麽了。


    “梁森,你說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你的母親是不是也通過你相對上了解了他呢?


    你和唐奕雖然本質的目的不同,但都是想讓我知道,我和他有很多地方不一樣,不合適,不該成為搭檔,尤其是更親密的關係。”


    “現在你的機會來了,我雖然仍然討厭你,但已經能夠聽進你說的話,理解你想表達的意思。


    現在,也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你不準備趁這個機會,告訴我你認識的邵文錫嗎?


    讓我聽聽看,你認識的版本究竟會讓我有多麽不能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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