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森在淩晨四點多的時候醒來了一次,但精神很差,不太能對邵文錫的聲音給出反應。


    不過醫生檢查之後說問題不大,讓他先繼續休息。


    至於梁森的父母雖然沒有很快到位,但護工還是一大早就雇傭好了,邵文錫檢查了一下對方的身份。


    確認沒有問題之後,又提醒了他一些照顧的注意事項,一晚上沒有休息的他就先開車迴家了。


    吃完早飯,他本來想送林煜去市局,後者卻把他按迴了床上。


    邵文錫隻好妥協,提醒他下雪路滑,小心駕駛,然後一個人在林煜家裏小睡了一覺。


    他額頭那道很小的傷口雖然隻是皮外傷,但畢竟是重物掠過時劃破的。


    當時沒大問題,夜裏還是腫了一點兒,熬夜後補覺醒來,痛感就愈發有些嚴重了。


    邵文錫的痛覺其實不太敏感,或者可以說是過於敏銳的觀察力會讓他屏蔽可以忍受的痛苦,去著重於痛苦之外的信息。


    比如眼下,小睡之後恢複了一些精力的他,比起專注額頭的痛楚,打電話詢問林煜對方在哪兒調查情況如何,才是他相對上更關心的事情。


    “找到兇器了,一根鋼管,還挺沉的,手小或者力氣不夠的話,一隻手很難揮起來,老關說幸好是這樣,要是個輕點兒的鋼管快速打到後腦更危險。”


    “被扔掉的吧?”


    “嗯,在垃圾桶裏。早上垃圾車倒垃圾時發現的,說是哐當一聲,嚇了工作人員一跳。”


    “有找到他是怎麽離開現場的嗎?”


    “肯定換打扮了,他雖然走了小路,但醫院外麵的商業街和側後方的居民樓在各個道口都有監控,是絕對躲不掉的。


    但鴨舌帽、口罩,還有他行兇時穿的毛領外套都沒找到對應。


    你之前說他是臨時起意,但一個臨時決定動手的人,怎麽做到這麽幹淨利落的呢?”


    邵文錫說:“不稀奇,如果是我已經知道一個人和警方有接觸,或他的朋友同伴是警方的人,我不能停止我的行為,但我可以精細策劃我的行為。”


    林煜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昨晚我們聊到事態突發惡化需要觸發點,你認為自己就是那個觸發點嗎?”


    邵文錫一邊穿外套一邊說:“我考慮了已知的情況,我所知道的,梁森這段時間的社會生活裏唯一的變化,就是我開始和他有了較為頻繁的接觸。


    他雖然愛演一些,但是習慣是跟我一樣的,輕易不會改變社交模式。”


    林煜不太樂意這麽想,但眼下也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ok,假設如此,你們在醫院分開之後,他的跟蹤者覺得有機可乘。


    對了,你們分開時你跟他說了什麽?監控顯示你走掉之後,他自己一個人在那站了很久才離開呢。”


    邵文錫迴憶道:“因為他過於關注我又忽然出現在市局外麵的事情,我跟他說了句關於邊界感的問題。


    沉思應該是好事,證明他在重視我的話,我這段時間的滲透起作用了。”


    林煜“哦”了一聲說,“那就沒事了,不過我想他站的這段時間,也給他的跟蹤者提供了設計犯案的時間,橋底下的照明燈就是這期間滅掉的。


    你這個受傷看病的人開車走了,他一路跟著他,知道梁森要離開就得去路口攔出租,所以臨時計劃好在那裏擊打他。”


    邵文錫迴憶道:“我因為受傷,在副駕駛時基本都在閉眼休息,沒有察覺到有人跟車,在醫院裏也沒在意,很快就結束檢查了,醫院的監控查的怎麽樣?”


    “是看到這個人跟著了,不過他跟的很遠,醫院裏人來人往嘈雜得很,你又不太舒服,沒發現他也是正常的。


    他很顯然不怕跟丟,更怕被人察覺,知道你們車的位置,就算跟丟了他可能也覺得可以守株待兔。”


    邵文錫閉了閉眼睛問:“我現在先去醫院,護工說梁森已經醒了,你把進展發到我郵箱,我有時間就看一看。”


    林煜道:“不用,他既然醒了,我也過去看看吧,受害人筆錄得做啊,我迴家接你吧?”


    “不用,你直接過去吧,我還是自己開車方便一點兒。”


    林煜其實就在醫院附近調查,比邵文錫能更快的去到病房。


    他和小何到的時候,護士正在給梁森測血壓量體溫,叮囑他們病人需要休息,不要問話太久,就收拾東西推車出去了。


    林煜就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問:“現在感覺怎麽樣?”


    “感覺……有人對著我腦袋後麵給了我一下狠的。”


    這是和邵文錫有些相似的冷幽默了,林煜單手撐著下頜問道:“說點兒我不知道的唄,護士姐姐不讓我耽誤你休息呢。”


    梁森閉上眼睛道:“太突然了,我什麽也沒看到,不過,我有感覺到在走到橋下之前,我身邊有個先過去的人。


    前後似乎沒有其他人了,他……和我差不多高,戴著一頂帽子……”


    “這樣?”林煜一抬手,小何心領神會地將監控捕捉到的圖像舉到了梁森正上方。


    “……是,這樣。”


    梁森看了一眼就懶得看了,林煜蹙眉道:“你別不耐煩呀,多去看一看,身形,姿態,甚至包括氣味,有沒有能想起來的,或者有沒有覺得很熟悉的。


    他這麽搞你,很明顯是個怨恨型甚至是報複型的威脅者。這種類型恨你一般都是有他們邏輯裏成立的理由的。


    常見的比如你睡了人家老婆或老公,搶占了人家的名額,擠兌了小肚雞腸的同事,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或者那種小心眼到,你說啥他都覺得你針對他的那種很不受歡迎的人,哦,我見過最離譜的恨人理由裏還有一個……”


    “……林警官這個話癆的症狀是為了加重我的腦震蕩嗎?”


    小何舉著平板電腦的手抖了抖,憋著笑轉開了臉。


    林煜白他一眼,靠在椅子上說:“就是因為你有輕度的腦震蕩,醫生說你有一定的近事遺忘,注意力無法集中,要少動腦子。


    我才這麽苦口婆心地給你提供具體的思考方向呐。”


    “……有一樣。”


    “嗯?”


    梁森忍著頭痛說:“你說的,思考方向,有一樣,關於氣味的。”


    林煜確認了一下錄音筆在運作中,拿本記錄道:“你仔細想一下,然後清楚地說出來。”


    “我聞到了,果香。”


    “什麽樣的果香?”


    梁森努力迴憶道:“就是果香而已……混合的香味,不是單一的蘋果或香蕉之類,而是一種帶著甜味的,像水果味的牙膏的那種味道。


    在他路過我身邊時,我半蹲著,我似乎聞到他走過時飄出的這種味道。”


    “你在別的地方聞到過這種味道嗎?”


    梁森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喜歡這種甜膩的味道,我的印象裏,應該是沒有聞到過的。但是,我現在的印象可能也不太靠譜,對吧?”


    林煜轉著手裏的水筆說:“除了味道,還有任何其他的,有印象的事情嗎?


    比如你說你是半蹲著,這個角度是因為你在幫忙攔下一個女孩兒。


    文錫說你一定不喜歡邋遢的小孩子,那麽你做出了幫忙的舉動,又要克製自己的不適,應該會有個注意力轉移的過程。


    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個路過的人手上,腿上,鞋子上的細節呢?”


    梁森蹙了蹙眉,忽然轉移話題問:“他人呢?”


    林煜下意識道:“我們找到嫌疑人的話,我還來問你這些做什麽?”


    梁森深吸口氣道:“我是說,你的男朋友呢?”


    林煜愣了愣,小何也沉默著沒說話。


    林煜和邵文錫的關係沒有大肆宣揚但也沒有刻意隱瞞,至少和林煜關係很好的幾個隊員都是默認了的。


    但這種關係從梁森嘴裏說出來顯得格外新鮮,至少在他說出口之前,林煜認為他是絕對不會這樣說的。


    “文錫他人呢?”


    沒有得到迴答,梁森蹙眉又問了一遍。


    林煜清了下嗓子,想著邵文錫的計劃故意道:“得到你受傷的消息,他擔心得很,連夜就跑過來守著你了,直到那位打工人出現才迴去休息,你問他做什麽?”


    邵文錫在門外聽到林煜誇張的形容,無奈地歎了一聲走進來道:“我猜,他之所以忽然想到我,是覺得我可以通過催眠獲取他大腦裏一時想不起來的信息吧,如果那信息存在的話。”


    梁森看向他,也很快就發現了對方眼底淡淡的青色,他長出口氣道:“雖然知道你也應該休息,但我和這一位說話,實在是太累了。”


    邵文錫不客氣道:“如果換一個人,你就不隻是累,八成會被問到吐了。


    味道是個不錯的線索,人體的嗅覺記憶是獨立於記憶係統的。


    何警官,能辛苦去超市裏看看水果味的洗手液沐浴液以及牙膏之類的東西嗎?”


    小何說:“沒問題,隊長,我現在就去嗎?”


    “去吧。”林煜痛快放行,又看著邵文錫問:“怎麽樣?真要進行催眠嗎?他現在這個樣子,醫生那邊不會同意吧?”


    ——“我也不會同意!”


    門外,一個被門口警員攔住的人揚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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