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時,邵文錫曾和林煜一起救過一隻幼貓。


    當時,那可憐的小家夥多不過兩三個月大,林煜撿到它的時候,有人還發出了“咿——”的嫌棄聲。


    他們嫌棄那小貓長的太醜,身上太髒,厭惡著它的死氣沉沉。


    在林煜之前,沒有一個路人想為了這醜陋的小東西做些什麽,哪怕隻是挪一挪位置,避免它可能被車給碾死呢。


    不過,它也確實好像很快就要死了,也許是某些變態蹂躪過它,這隻小醜貓骨瘦如柴,還有潰爛的外傷。


    林煜咬著牙,小心地用幹淨的毛巾把它包起來,卻也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那時候,騎車路過的邵文錫也說,它好像活不久了。


    但他還是領著林煜找到了寵物醫院,讓醫生去看看情況。


    林煜看著價目表問:“學長,咱倆的零用錢不夠吧?我舅舅家養了一隻金毛,看一次病好貴的。”


    “不要緊,我有。”


    “那怎麽可以……”


    “放心,我的生活費怎麽用,用多少是沒人會管的。”


    “……”


    林煜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兩人在這裏商量也不是個辦法。


    他索性發揮了自己很擅長交際的能力,很誠懇地跟醫生說明了情況,居然也成功減免了大部分的費用。


    而那隻頑強的小生命,也出人意料地在治療中一天天好了起來。


    林煜住校不能隨意外出,周末之後,邵文錫就每天路過,然後拍照、拍視頻拿給他看。


    林煜又高興,又忍不住嫌棄地笑:“我還以為之前是因為太髒了,但這隻小貓真的好醜啊,怎麽和我以前看到過的都不一樣。學長你覺得呢?”


    邵文錫說,“我覺得人的審美對貓來說是不重要的。”


    又問他,“醫生說這兩天就可以接走了,你給這小丫頭找好歸宿了嗎?”


    “……丫頭?”


    “是隻小母貓。”


    林煜眨眨眼睛,“哦”了一聲說,“我問過了,我爸對貓毛過敏,家裏養不了,不過他在幫我問他的同事,他同事特別喜歡貓,肯定會答應的!”


    邵文錫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卻似乎是有些高興輕快的,“那我養在家裏喂兩天,周末你去抱走。”


    “可以嗎?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可以,我能做主。”


    林煜很久之後才知道,邵文錫的家裏基本就是隻他一個人住的,應該叫作他父母的那兩個人鬧得頗兇之後離異。


    後來一個去了外地,一個有了新的家庭,邵文錫在外麵獨來獨往,在家裏也很早就是獨立自主的生活了。


    然而那時候的林煜並不知道這些,他在周六上午抱著作客的態度,緊張地一個人坐公交過去接貓。


    到了小區卻有些失落地發現,邵文錫已經將貓和雜物搬出來了,並沒有邀請他去坐一坐的意思。


    即便是一起有了一點點學校之外的聯係,這個人也仍然是冷冰冰的,不對他笑,也不怎麽主動說話。


    林煜期待了一早上和他見麵,忽然就覺得有些灰心,感覺自己已經給他添了很多麻煩,也不好意思再厚臉皮地告訴他,自己約好去送貓的時間其實是下午了。


    不過,他好像也沒有灰心很久。


    在林煜看到的場景裏,邵文錫始終沒有直接碰過那隻小貓,沒有摸過,也沒有逗過她。


    林煜知道他的潔癖有些嚴重,每次在圖書館碰完書都會記得洗手,桌子椅子也要擦過再坐下。


    所以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可是邵文錫送林煜和裝在背包裏的貓走去車站時,除了貓本身,他也抱了一箱子屬於貓的生活用品和玩具。


    他真的不喜歡嗎?嫌麻煩嗎?又或者他隻是不善表達呢?不然,為什麽要付出這樣認真又溫柔的照顧?


    不知怎麽,這個旁人覺得冰冷又不好靠近的人,林煜卻總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很細致的溫暖。


    春風拂麵尚且讓人心有所察,可邵文錫連春風也不像,他更像一塊兒在陽光下晶瑩潤亮的冰,觸碰縱然是涼的,卻如金子般耀眼剔透。


    林煜為著自己擁有了這樣特別又美好的人,為著下午兩人在秋千椅上順理成章的告白。


    從路上便渴望著能真切地擁抱到他,直到此刻,他終於這樣抱住他了。


    仿佛分開不過幾個小時,他就重新又愛上了他一遍。


    但如此肉麻的話,即便是林煜也不太能說得出口,何況他隻是善於交際,說情話的本事就沒有那麽高明了。


    反而是邵文錫把他說的心髒亂跳的時候比較多。


    他說不出口,邵文錫似懂非懂,撫了撫他的後背故意道:“你這個樣子,要是和我發生矛盾,是不是不用我哄,隔段時間就知道主動湊上來服軟呢?那我可要鬆一口氣了。”


    林煜條理清晰地說:“那得看情況了,如果是我先惹到你,我應該想清楚之後就沒事了。


    如果是你先惹到我,你不哄一個試試?看我不作天作地的攪和你吧。”


    邵文錫說:“你現在就很攪和,這麽抱著我不放,我看我也不用去做湯了。”


    可惜擁抱是不管飽的,想到對方辛苦幫他籌備晚餐,林煜這才不舍地鬆開他,洗手幫忙,然後又一起坐下吃飯。


    借著吃飯的工夫,林煜也跟邵文錫說了冷洛菲的案件已經基本了結,又說好了明天上午要去審訊犯人的事情。


    這兩件都不算出乎邵文錫的意料,他也很坦然地告訴林煜,後天下午他通過蒲淩的安排,要去見一次麥航。


    林煜問:“那個教授嗎?你之前說讓梁森接受的,就是他那裏的治療。”


    “是他。”


    “你要見他,是為了了解梁森的情況?但是你說過,他已經很久不和這位麥教授聯絡了,這人知道的情況,也不會是近況啊。”


    邵文錫解釋道:“表麵上我確實是要問類似的問題,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他隱瞞了我什麽,我今天和梁森交談之後,愈發肯定了麥教授有刻意的瞞我一些事情。”


    林煜消化了一下,垂下目光道:“是這樣啊。”


    邵文錫看他一眼,敏銳地追問道:“我說的話,是有什麽問題嗎?”


    林煜搖了搖頭,“沒有,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和判斷。我隻是覺得,你好像……很相信他。”


    梁森聲稱自己不知道騷擾他的人的身份,邵文錫信了,梁森對這位麥教授表現出了質疑和輕視,他便肯定那位教授是有問題的。


    林煜深吸口氣道:“情感上我有些吃醋,但我也明白,你們認識很久,對彼此自然是有了解的。


    何況如果要解決眼前的狀況,就該弄明白原因,所以我別扭歸別扭,但還是支持你去調查的。”


    邵文錫似笑非笑地說:“林警官這麽善解人意,我是不是也要表示些什麽?”


    林煜警惕道:“你不許表示了!今天、今天絕對不行,你再欺負人,我就跟你分屋去睡了。”


    邵文錫歪了下頭,說:“你沒有跟我分屋睡覺的權力,我拒絕這個選項。


    但我說的表示也不是指這個,我是想要很正經地問你,你後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麥教授呢?”


    林煜無語道:“你一點兒都不正經,就以看我結巴為樂趣。”


    邵文錫理所當然道:“沒辦法,我覺得你說話磕磕絆絆語無倫次的時候太可愛了。”


    林煜抿著下唇,扯迴話題問:“為什麽要讓我去?為了不讓我吃醋嗎?”


    “是你自己說,要了解我以前的生活,還要融入我之後的生活。


    何況雖然我目前說不出邏輯,但我感覺這次見麵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能和案件產生關係。


    所以如果你有時間且願意,和我一起去當然可以,但也不是強製性的。”


    林煜想了想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消除我不太舒服的感覺才說的這些,你成功了。


    後天我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如果有空就去找你,如果沒有,你自己去見他,有蒲醫生在,我也挺放心的。”


    邵文錫問:“……你好像很相信蒲醫生。”


    “因為你相信她啊,”林煜微笑道,“你對心理醫生的評價整體來說算不上好,難得有個認可的,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我家顧問的眼光!”


    邵文錫便順勢說道;“我對梁森也是如此,我並不相信他,我隻是相信我對他的分析罷了。”


    林煜怔了怔,遲疑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設計拿概念繞我的?”


    邵文錫挑一下眉,自信地微笑道:“如果你能感覺出來,那我就沒有傳聞中的那麽厲害了。”


    “……”


    莫名其妙就被套路進去的林煜,明明意識到了對方在言語有故意引導的花招,卻也發現自己心裏果然不怎麽別扭了。


    意外的同時,他卻不像大多數人那樣感到可怕,而是升起了一種奇妙的自豪感。


    隔天一早,兩人便一起出門到了市局。


    審訊的工作沒這麽早,邵文錫陪對方一起過來,是為了他們自己部門的案件調查階段性總結,又在約好的時間去找了劉磊。


    邵文錫認真查看之前的審問記錄時,劉磊在一邊嗅了嗅林煜的襯衫問:“你身上什麽味道?”


    “……什麽什麽味道?”


    “你以前衣服沒這個味道吧,換洗衣液了嗎?還挺好聞的,咦?我發現邵顧問身上好像也是這種味道啊……”


    林煜:“……”


    沒等劉磊繼續發問,林煜便嫌棄地把他推開了:“你一個好好的隊長不當,幹嘛搶人家警犬的活兒呢?去去去,帶嫌疑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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