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錫在書房裏接到了蒲淩的電話。


    他和蒲淩很少通電話,平時也幾乎不聯係,對方在這個時間忽然致電,顯然是有著想立刻讓他知道的事情。


    邵文錫按下了接通鍵。


    “……文錫,我想你應該是成功了。”


    對方記得他不喜歡寒暄的習慣,直接說了這樣一句。


    邵文錫淡然地應了聲“好”。


    蒲淩頓了頓,又說:“我必須承認,我當時跟你說,認為你有足夠的能力融入真正正常的生活時,完全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個局麵。”


    邵文錫望著橫平豎直的書架道:“that makes two of us.(所見略同)”


    蒲淩擔憂地問:“你確定你可以接受這種改變嗎?”


    “我不能確定,但你也很好奇我會有什麽樣的變化不是嗎?”


    輕易被看穿的蒲淩換了個話題問:“……我能不能打聽一下,你當這個顧問,真實的目的是什麽呢?


    除了對h.a.d.的辦案模式和案件相關的人格產生了好奇,我相信你還有別的理由。”


    “你認為我還有什麽理由呢?”


    蒲淩分析道:“首先,應該是保護欲,你說的沒錯,林隊長確實很敏銳,但敏銳的直覺在他的工作中是不足夠的。


    其次……我認為你也可能是想借助市局,解決梁森?”


    “不愧是蒲醫生,你的專業能力,我並沒有看錯。”


    “你真的想通過這個身份,在此期間把梁森揪出來嗎?”


    蒲淩遲疑道,“如果他一直避而不見呢?如果他已經因為你先前的舉動,知道你的態度,暫時不會再惹事了呢?”


    邵文錫說:“我給過他機會,兩次。每一次他都在卷土重來,每一次,他都會威脅到我身邊的人。


    梁森就像是一場骨髓炎症,抗生素不能完全消滅他,還是把那塊兒壞骨取出來,才能永絕後患。”


    “……”


    蒲淩長歎一聲,在好奇中添進了一絲真誠說,“what can i say…just…just don’t went too far. ok? (我能說什麽呢……盡量,盡量別太過分了,可以嗎?)”


    邵文錫重新看向手裏的法學書籍,默默掛斷了這通電話。


    ***


    j市是典型的季風氣候。夏季炎熱多雨,容易發生汛情,立秋之後傍晚就會有些明顯的涼下來。


    體弱一些的在夜裏就會開始覺得冷了,而白天則秋高氣爽,豔陽高照,有一種和炎炎夏日類似又輕快的喧囂。


    而青南大這所百年的老校,林蔭鬱鬱,遮蔽了晃眼的日光,永遠都流淌著新鮮的血脈。


    心理係教職工樓,六層,603室。


    門是半開著的,但來人還是禮貌地敲了敲示意,等到屋裏人說了一聲請進,她這才探頭走了進來。


    屋裏不光有一位教授,還有一位穿著信息科工作服的人員,正在鼓搗邵文錫的電腦。


    “這是換裝備了嗎?”毛莉笑著問道。


    邵文錫看她一眼,淡淡地答了聲“統一的設備升級”,便朝著毛莉走過來說,“毛警官,我們去小會議室說話吧。”


    毛莉跟著他轉身走出來,又隨口說道:“我今天過來嚇了一跳,還說路邊怎麽會有那麽多學生呢。


    然後才想起來,大學新生入校比較晚,這些社團是在打廣告招攬新生呢,嘖,年輕真好。”


    “嗯,是吧。”邵文錫毫無興趣地應了一聲,看小會議室沒人占用,這才推開門進去,朝對方伸出手問:“要我看的東西呢?”


    毛莉迅速將腋下夾著的文件夾遞給了他。


    “受害人是個幼兒教師,在私立學校工作,他們學校暑假也提供幼兒的寄看服務,就是給那些父母雙職工,沒人能看孩子在白天……”


    “提供寄房照看的服務,我知道,類似於比較便宜的保姆。”


    “哦,總之就是這人挺忙的,行動路線也比較單一。


    這一個多月,挨了一次打,又被設計摔跤,踝骨受傷,報案時是坐著輪椅去的。


    我們已經做了相關的排查,同事,妻子,有過節的鄰居,但是都沒有發現什麽……”


    說到這兒 ,毛莉就閉了嘴,因為她介紹的情況,更詳細的都在邵文錫正在看的文件夾裏。


    自己在這兒多說,眼前的教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皺起了眉。


    但盡管皺起了眉,邵顧問仍然是個美貌英俊的人,毛莉在這段時間,逐漸理解了這一點。


    她這個人,對於好看的男人的抵抗力要高一點點,因為在這行幹久了,難免會對很多男人產生“偏見”。


    好看的不一定靠譜,不好看的也不一定能靠譜,靠譜的還可能有她不能忍受的毛病。


    而邵文錫一開始擔任顧問的工作,她是稍微有些抗拒的。


    按小何的話說,她這人比較老派,認為辦案子逐步排查逐步推進是很應該遵從的程序。


    而邵文錫的很多推論是和這套程序相反的,尤其,他還不一定能說出他的理由。


    可以說,一開始除了隊長,甚至有時候也包括他家隊長,他們都對這位邵顧問給出的結果留存了質疑。


    覺得按他說的根本就查不下去,不符合程序正義的正義。


    但邵顧問幾乎沒出過錯。


    也可以說他就沒出過錯,就算偶爾判斷有些偏差,那也是因為線索本身出了問題。


    邵文錫擔任顧問的已經有差不多快到三個月的時間裏,他們的破案速度和成功率穩定上升,儼然是兇案組都要眼紅的程度了。


    他們也不是每一樁案件都需要來向他諮詢,通常隻有威脅等級偏高,需要盡快解除嫌疑人的生命危險。


    或者他們的辦法陷入死局找不出加害人時才會過來請教。


    而這個過來的人通常都是他們隊長。


    毛莉算上這次,也才是第三次和他單獨相處,前兩次還不是這種情況,是要帶邵顧問去現場觀察環境,是他們隊長脫不開身,自己才來接人的。


    說實話,毛莉不太想有第四次了。


    邵顧問的專業能力毋庸置疑,但是,他太有工具人的自覺了。


    一般人見過三次麵,閑聊幾句起碼是不困難的,可這人就算接話了,也是能把天聊死的那種。


    要光是不擅長閑聊,那也還可以,不多說沒用的就行了。


    可專業問題也得問了才答,有時候問了還不一定有答案,最要命的是如果問錯了,那就會得到文化人的高級嘲諷,一邊心情複雜,一邊覺得他說的可真對。


    想想,小何這種話癆都能崩潰,哀求著把文件硬塞給了毛莉。


    而如果換了趙寬,他倆湊一塊兒,也許一天憋不出兩句話,除了您好再見,八成多一句都說不會了。


    ——“妻子。”


    “啊?”


    邵文錫翻著資料夾說:“妻子,查查外遇。”


    “我們查過了,他妻子的通話記錄,日常花銷……總之就是該調查的都查完了,並沒發現她有外遇的跡象。”


    “如何調查,那是你們的問題。”


    邵文錫從資料裏抽出了兩張照片,舉到毛莉眼前說:“這兩張,妻子膚色有變化,夏天的時候,她去了海邊旅遊。


    你看她的無名指,戒指寬大了一些,證明她在控製自己的身材,同時戒指因為寬大,不能卡住原本的位置,可以看到曬深的膚色上,並沒有戒指的那圈痕跡。


    也就是說,她出去玩,很開心,過程裏沒戴戒指,還有了一種減肥的動力,80% 是外遇。”


    “……”


    毛莉仔細看了一張照片裏的旅遊照片和另一張的對比,然後蹙眉說道:“……她是不是,另有一部藏得很好的手機,或者電腦呢?”


    “有可能。”


    毛莉將照片夾迴文件夾裏,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邵顧問你忙,我先迴去了。”


    邵文錫應了一聲,在毛莉出門之前,又忍不住追問道:“……你們隊長呢?”


    毛莉轉迴頭來,有些尷尬地說:“他在……寫檢查呢。”


    “……again?(又寫?)”


    毛莉幹笑道:“之前有個派出所的案子報上來,一個老太太沒出息的兒子反複偷錢,調查時怕是什麽反複踩點兒,入室行竊,威脅到老人家生命安全,就交到had了。


    結果隊長一次就給逮到了,逮住了吧,老太太知道是自己兒子,又不幹了,還反過來說我們隊長辦案不當,對她造成了驚嚇。


    雖然事情沒鬧起來,但檢查報告還是得寫,2000字。”


    “……他不罵街嗎?”


    “陶局猜到他要炸,把他擱審訊室,開了錄像,安靜寫完再出來。”


    “……”邵文錫麵上浮現了一種似乎是在忍笑的神情。


    好像隻有談論到林煜的時候,他身上能稍微多一點兒人情味道。


    毛莉於是主動問道:“邵顧問有什麽話要帶給我們隊長嗎?他要不是被扣住了,一定就自己過來了。”


    邵文錫臉上一瞬的笑意隱去,搖了搖頭說:“我沒什麽要說的,你去忙吧,毛警官。”


    毛莉點頭說了再見,伸手去拉會議室的門,門上忽然閃過一個影子,同時把門往裏推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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