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瑛聞言,有些疑惑,清聲言


    “郎君何有此言?妾聽聞那平盧鎮,本為王敬武父子所掌,如今朝廷任命父親為節度,必然引起那王師範嫉恨,父親隻身一人,如何相抗呢?”


    李業隻是摟著自家妻子,溫聲笑著安撫


    “夫人多慮了,難道我會讓泰山真的隻身赴任嗎?”


    笑話,發展到了如今的勢力,李業還不至於連個人都保不住。


    “那郎君是讚成父親,去平盧上任了?”


    崔瑛靠在李業懷中,卻是依舊言語憂慮


    李業解釋道


    “嶽丈與我有信,他是打算去赴任的。”


    “自光啟以來,我們勢力雖然發展愉快,可卻一直受限於關西。”


    “雖說,按照當初敬先生的謀劃,本是要先取河西、關中立足的,但這戰略就像下圍棋,與人對弈,不能光盯著一角一域,而是要放眼全局。”


    崔瑛和李業婚姻已有兩三載,對於自家丈夫的誌向和野心,自然是知曉的。


    其實崔安潛也能看得清楚,隻是沒有明說罷了,畢竟其人對唐廷還是頗有感情,與士大夫的責任感的。


    隻是如今新天子和韋昭度、張濬等人的作為,實在讓他寒心。


    崔瑛亦是有見識的巾幗,並非一般女子,很快就明白李業言中之意。


    圍棋之中,所謂“走一步,看十步”,最忌諱的就是隻盯著一個地方,和別人爭奪廝殺。


    高超的棋手,都懂得在對弈之餘,提前做出布局,哪怕隻是一兩枚閑子,關鍵時刻,卻也會有扭轉乾坤勝敗之能。


    而以李業所知曉的道理而言,便是根據地這種東西,必須要遍地開花,隻有一個,很容易陷入戰略上的被動。


    “可父親並未領過兵,去了平盧,又如何能做郎君所言大業呢?”


    崔瑛依舊皺眉


    李業稍稍沉吟後道


    “我打算私下派遣一名大將,隨嶽丈一同東行!”


    這便也是崔安潛書信中給李業的建議了。


    他對李業分析到,雖說西北一域遠離藩鎮混戰,的確是能苟住發展的好地方。但如此一來,若有朝一日,唐廷失勢,中原、河北發生大的變動,李業卻是反應不及。


    而若能在山東,留一根釘子,情況就大不相同了。日後若李業得以控製關中,東出中原,平盧之地,便有天大作用,可以掣肘中原後方。


    用崔安潛的話來說,這就是“昔漢高祖起於三秦,遣韓信東出,先定燕趙為依仗。”


    當初楚漢爭霸,劉邦最出色的一步棋就是先避開項羽兵鋒,讓韓信出河北,擊垮燕趙齊等諸侯。做一類比,有些相似於抗戰結束後,我黨讓東北民主聯軍,搶先出關,把住東北這個關鍵。


    平盧鎮的歸屬,當然還沒有如此重大作用,但對改善李業的戰略處境,的確是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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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下定了決心,真正讓李業斟酌的,還是人選問題。


    自己手下這些人,可不是什麽組織紀律嚴密,如臂使指的黨員、革命戰士,而是一幫標準的軍閥割據武裝。


    平盧軍距離西北萬裏之遙,李業沒辦法親自盯著,必然是要賦予其極大自主權的,雖說有崔安潛這個老丈人作為一把手,可崔安潛畢竟不會軍事,統領軍卒、戰事,肯定要委派大將。


    那麽這個人選就必須足夠忠誠,且值得信任。


    否則,很可能全送給他人做嫁衣,如那江南新嶄露頭角的錢鏐,便是被杭州刺史董昌派去江西平亂,趁機割據了越州。


    其次,光是忠誠可不夠,還得有能力。


    平盧遠在山東,如果出事,李業沒法支援,故而這支人馬派過去,便是自力更生。


    故而主將必須是能獨當一麵,不隻是將才,而是真正的帥才,如昔日國朝初年,李靖、李績那般任務方可。


    搜檢此時自己夾帶中英雄人物,卻還真沒幾個能用的。


    忠誠上,秦彥、李弘義、趙嶽、趙密、孫勝這幾個老弟兄倒是可以一用,但這幾人,在能力上卻都有些缺陷,隻是任為軍中將校倒也罷,若是放在平盧那種險境之內,就差上許多了。


    而李唐賓、張歸霸、葛從周、劉鄩幾人,在能力上,雖然缺乏經驗,但也能鍛煉得出來。


    可說實話,在忠誠上,李業卻反而不是很信得過他們了。


    雖說這些人,都是在後世就有過印象的一代名將,可那畢竟是後來的事,就當下而言,他們跟隨李業的時間並不算長,資曆也淺,故而李業沒法確定他們的忠誠度。


    反而是秦彥、李弘義這些人,好歹都相處了六七年,知根知底,甚至幾人的家屬,都被李業接到了靈州,能夠信得過。


    如此綜合考慮而言,這個任務,卻隻有兩個人選了


    自己的兩個義兄弟,符存審和楊師厚


    但想到此處,李業反而又舍不得了。


    符楊二人,之於李業,不隻是部將而已,更是兄弟和合夥人,是李業統帥軍隊,在亂世做出一番事業的根本,宛如手足一般。


    若是就因為此事,將二人置於險地,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李業無論是從理性還是感性,都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疑慮當中,李業於次日在涼州召開文武精英的會議。


    此時李業的統治集團,已經形成了係統的製度,所謂核心人員,也就是文武班底,乃是有定數的。


    即加了親事府參政,與帳內府領軍這兩個職務的,加上一個例外的張承業。


    便是敬翔、李振、符楊二兄弟,和張承業,是最重要的,相當於宰相和元帥


    其下加親事府參事,帳內府典軍級別的,文官如韋莊、李愚、韓群、崔艤,武官如秦彥、李弘義、趙嶽、趙密等,為二流官員,任職布政使、刺史、六曹、指揮使等。


    三流即是加親事府從事,帳內府佐軍級別,文官刺史、縣令,六曹副手,武官兵馬使、都將一級,如張歸霸、李唐賓等人,為三流。


    他之所以遲疑於不遠派遣李唐賓、張歸霸等人,也是出於資曆的考慮,畢竟平盧軍好歹是一重鎮,人選資格總得服人。


    李業此番隨行,將敬翔、李振,符楊和張承業,這五個核心班底都帶在身邊,便召來五人開會。


    也不隱瞞,將崔安潛的書信內容,以及京中發生事宜,一並相告,征詢幾人意見。


    其實,侍從右司的觸角,一直都保持對長安的感知。


    無論是之前政變,還是後來新天子對平宦、削藩的激進政策,袁襲都一一看在眼裏,向李業匯報。


    敬翔直接果斷言道


    “大王,此機不可錯過!”


    “天子和韋昭度、張濬等人,如此不知輕重,早晚自取其辱,必然會為河北藩鎮所敗,屆時朝廷威嚴掃地,已是定數,大王理當在此之前,亂中取利。崔相公所言正是的,這正是大王把手伸入中原、河北的機會。”


    而且,敬翔還緊接著提到另一點


    當初為李業謀劃時,在戰略上的安排,便是“金角銀邊”,爭取西北一角,而現在,朝廷給崔安潛的職務,除了平盧節度,還有節製渤海、新羅兩藩。


    這兩國都與幽州接壤


    完全可以憑借平盧作為跳板,把手伸進華夏版圖的另一個割據寶地,東北角的幽州、遼東。


    屆時,李業再繼續完成原本計劃好的,威懾草原,成為大唐“北地可汗”的偉業,便能以塞外,將兩者連為一體。


    如此,盡得兩個戰略高地,何懼李克用、朱溫之輩?


    幾人聽著敬翔言語,愈加投入,都在腦海中權衡利弊,張承業更是非常恰當的吩咐隨行內侍,把一幅四尺見方的大唐十三道簡圖取來。


    李業望過去,目光將敬翔所提及的地名連成一片


    嗯,這版圖怎麽有點眼熟?


    契丹+西夏?


    不過李業對敬翔的宏偉規劃,還是比較保留。


    畢竟他知道,這個時代,草原之上,亦有英雄,耶律阿保機好像就是未來十幾年間,脫穎而出的。


    契丹,可是中國曆史上,最成功的漢化少數民族政權之一,李業不敢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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