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金明掛上電話,見李芳穀臉上一片茫然,於是又迴撥了電話,響了好幾聲,劉洋接了電話,還沒等段金明開口,劉洋的聲音就先傳來,“段先生,不好意思,我太衝動了,部長說,這就是一起普通車禍,你和小李不用過來。不過孟倘的追悼會也要開始了,你們要去嗎?願意的話,就去一趟殯儀館吧,部長說他這邊比較忙,就不去了,你們用我們的名義去獻上一束花吧,錢和油費部長說了可以報銷。”


    李芳穀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我想去,孟倘挺可憐的。”


    段金明沒做聲,隻是默默把空調關了,“我不認識路,你開車吧。”


    李芳穀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滋味萬千。


    海州殯儀館


    孟倘的追悼會正在進行,門外一個年輕的男人在殯儀館的門口遠遠的看著,碩大的雨點在他的身後交織穿梭,像是把他隔絕在了另外一個世界,他身後的影子一陣亂晃,一陣熟悉的氣息出現,他微笑著迴頭,周琪帶著白牙出現在他的身後,周琪臉上雖然帶笑,他卻看出來他壓抑的憤怒。他笑眯眯打招唿,“喲,被你猜到是我了。你怎麽找到我的?”


    周琪臉色有些生硬,聲音黯啞,他剛從周玉那得到消息,就立刻用穿影之術到這裏來,能躲開他的天眼逼問的人隻有他,“阿陽,你為什麽會和蕭家的人有來往?”


    淩端陽看了看屋裏躺在水晶棺裏的孟倘,他蒼老的臉上是冰冷的死寂,生前寥寥的幾個熟人在玻璃棺邊上圍繞著,對他做最後的遺體告別,他沒有直接迴答周琪,“小七,你沒有迴到陽世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在這人間流浪著。有段時間我很孤獨,很頹廢,於是我自我放縱,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活著,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一個在意我的人,那種感覺,你可以想象嗎?”他嘴上在笑,眼睛裏卻很孤寂。


    “那個時候,我碰見了一個小男孩,那天也是這樣下著雨,我沒撐傘,走在街上,雨水淋了我滿身,沒有人想我會不會覺得冷,我在雨裏走了很久,後來,一個看起來還隻有七八歲的男孩,走到我身前,他的身高還隻到我腰這裏,卻很努力的替我撐傘,他說,‘大哥哥,你別難過了,我的傘借給你,我們一起打著迴家’。”


    周琪嘴唇動了動,“那個男孩就是孟倘?”


    淩端陽笑的燦爛,“是啊,他把傘給了我,自己淋著雨跑迴家了,那天晚上,他因為淋雨感冒了,高燒39度,他父親背著他去看醫生,醫生替他看完病,他就開始向往醫生這個職業,後來他真的成了一個醫生……”


    周琪眉心緊蹙,“你還是沒迴答我,為什麽你會和蕭家的人有來往。”


    淩端陽笑眯眯,“後來我離開了一段時間,孟倘在女兒出事之後就搬走了,我從此失去他的行蹤。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孟倘已經死了,我什麽也來不及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李媛媛送過去給他的女兒作伴,既然她們當時是一起出去玩的,那些小玩伴都去了冥府了,憑什麽她一個人還留在這陽世呢,小七,你看我做錯了嗎?”


    周琪無語,他一直知道淩端陽就是個瘋子,“阿陽,我知道你殺死李媛媛的理由了,但是,你還是沒告訴我,為什麽你會和蕭家的人有來往。”


    淩端陽沉默,半晌才開口,“小七,我不能對你說謊,但是,這件事,我不能全告訴你,我隻能對你說,蕭兵原來是我釣魚的魚餌,我沒想到他會選上孟倘,等我發現的時候,我已經騎虎難下,隻能將錯就錯,我也很抱歉這次把周亮牽扯了進來,這一點是我沒有想到的,幸好周亮沒有出事。現在,這個餌消失了,我的魚線也斷了,要抓到大魚,我隻能等以後的機會。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是你的敵人,也永遠不會與你為敵。”


    周琪憤怒,“阿陽,你對我說的謊話還少嗎?又不是你第一次對我說謊了。”


    淩端陽驚訝的看著他因為憤怒而發紅的臉,然後笑了,“小七,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麽生氣,你是知道幽切的事情了?”能讓這個溫和的小七有這麽大反應的,除了和幽切有關的事情,不然還會有哪樣。


    周琪抿緊嘴巴,不去看他。


    淩端陽悠然歎氣,“小七,瞞著你不是我的主意,我不能對你撒謊,卻也不能不聽幽切的吩咐。你惱我也沒用,幽切要是想見你,自然會來見你的。你那個兄長你應該很了解才是,幽切雖然生性溫和,內心卻是極為傲氣,他不想在你們麵前丟自尊,你,還是成全了他吧。”


    周琪嘴巴張了張,淚水溢出,順著他清瘦秀氣的臉頰滑下,“阿陽,你知道的事情那麽多,你告訴我,我可以做什麽?”他也隻是想再見那位溫柔的兄長一麵而已。


    淩端陽眼睛一轉,“別那麽絕望,小氣,周玉會有辦法的,也許你真的該耐心一點。”他伸手摸了摸白牙的頭,“小七,這裏陰氣有點重,你別在這裏久留,穿影之術也盡量少用,總在黑暗裏走早晚會遇到不好東西的,雨這麽大,你快點迴去吧,不然周玉該擔心了。”說完他朝周琪揮揮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獨自走進雨幕裏,慢慢走遠,雨水落了他滿身,隻是這次,不會再有個男孩來和他一起分享雨傘了。


    周琪站在屋簷下,周圍雜亂的雨點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盡管他一直安撫自己,要耐心,不能心急,周玉也應承過他會讓他見到幽切,可是,一天又一天的等著,什麽時候,才能得償所願?


    李芳穀和段金明到的時候,孟倘的追悼會差不多結束了,遺體正要被送進火化間。


    李芳穀手裏拿著一捧花,表情沉重的上前,把花放到孟倘的冰棺裏,然後和段金明一起朝他鞠了三個躬。


    靈堂裏人不多,但是每個人眼睛都紅通通的,有人上來和他們寒暄了幾句,然後又各自都散去了。


    李芳穀和段金明並肩走出門外,快速的穿過雨幕跑到車子裏,李芳穀又最後看了殯儀館一眼,啟動了車子,車子緩緩駛離殯儀館,身後,火化間的大煙囪裏升起一股黑煙,從此,這世界上關於孟倘的一切,算是徹底消失了。


    火車站


    宋微微和靳誌誠看著連天的雨幕,哭笑不得,“這下可好,迴到家也要變成落湯雞。”


    靳誌誠攬著她的肩,兩人站在出口處,“打車迴去吧,這裏車還挺多的。”兩人帶的行李不多,昨天在徐州住了一夜,雖然祈凡挽留他們說要招待他們,他們還是買了火車票自己迴來,沒事的時候還是窩在自己的小窩裏舒服。


    宋微微搖頭,“你先迴去,我一會再走。”


    靳誌誠看了看時間,16:09分,“好吧,我先迴去了,你早點迴去休息。”


    宋微微微笑著看著他自己打了輛車迴去,然後轉身走進車站候車室,在裏麵買了把雨傘,又撐著傘走進雨幕裏。


    十分鍾後,她來到“舊日時光”咖啡館,點了杯藍山咖啡,選了個靠窗口的位置坐下。


    這裏,以前淩端陽帶她來過,不知不覺,認識淩端陽也有十年了,那個占據了她生命力大部分時間的男人,就像夢一樣的,消失在她的生命裏。


    下雨似乎總能勾起人憂鬱的情緒,宋微微輕笑著,端起咖啡輕啜,咖啡冒出熱氣,她看著窗戶上模糊的倒影,又啜一口,然後皺起眉頭,不知不覺,咖啡居然都冷透了,她竟然發呆這麽久?她失笑。怎麽臉上也冰涼的?她用手摸了摸臉,臉上濕漉漉的,是窗外的雨水打在了臉上嗎?她疑惑的看著窗戶,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她閉上眼睛把臉擦幹,端起冷掉的咖啡喝幹淨,走出咖啡館。


    咖啡館的牆上,貓頭鷹狀的鍾響了,敲了五下。


    靳誌誠拿出鑰匙打開公寓的門,一進門,他渾身就僵住了,淩端陽穿著濕透的衣服坐在桌子前,慢悠悠的轉身,燦爛的笑著和他打招唿,“喲,阿誠,快一年沒見了,你看起來過得不錯啊。”


    靳誌誠臉上冰冷,“你終於出現了,我以為你不會來見我了。”


    淩端陽笑嘻嘻的起身,“反正也瞞不了你,再說了,你大哥也有東西要我帶給你。”


    靳誌誠訝然,他走進門把鞋子換上,身上的包隨意朝裏麵一放,傳來鈴蘭一聲悶哼,“大哥要你帶什麽來?”


    淩端陽笑眯眯的從桌子下拖出一個包,“你和微微的法器在上次蕭家圍剿我們的時候都碎啦,最近的任務裏,沒有法器幫助,你們應付的可都吃力,你大哥專門花了一年多為你們又找了兩樣寶貝來,微微我就不去見了,你順便把她的帶過去吧。”


    靳誌誠心裏一暖,大哥原來連這個也注意到了,“你為什麽不主動去見微微?你明明知道她的心意!”


    淩端陽笑著轉開了眼睛,沒有迴答這個問題,“阿誠,新來的那個小家夥我看過了,雖然看起來很肉腳,但是不討人厭。有些人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去留念,你也多勸勸微微吧。和你們兩一起合作的幾年我過的很愉快,早該跟你說一聲謝謝了。”說罷他起身就要離開。


    靳誌誠臉上更冷,他沉聲喝道,“淩端陽,你是個懦夫!”


    淩端陽的笑容一僵,隨意的笑笑,擺擺手自己開門走了。


    剛停一會的雨又落下來,豆大的雨點砸在他的身上,耳邊除了雨聲,其他什麽也聽不見……


    他在宋微微的對麵坐下,看到她詫異的睜大的眼睛,然後,她眼淚婆娑,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淩端陽閉上眼睛抬起臉,感受雨點落下的氣息…..


    宋微微放下咖啡,“淩端陽,我就知道你沒有死,你為什麽不早點來見我?”


    他伸出手,替她擦掉淚水,“微微,對你來說,我死了比較好,你一向是個聰明的女孩,不要再繼續追尋了。”他頓了一下,聲音軟下來,“有些事情,永遠不知道答案比較好。”宋微微的淚水滴答滑落,怎麽也擦不幹淨。


    “滴滴!”身後傳來喇叭聲,淩端陽側身讓開身後開來的車輛,車輪帶起的雨水濺了他一身,他不在意的笑笑,反正衣服早就濕透了,無所謂。


    “淩端陽,你是不是還要走?你是不是就打算來看一眼,然後就讓我徹底忘掉?”宋微微聲音哽咽,卻不敢大聲哭出來,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歡看她哭泣,他一直教導她要做個微笑女孩,“我不會追問你為什麽明明都被粉身碎骨了也沒有死,你的秘密我都不會去問,你留下來好不好?”


    淩端陽隻是笑眯眯的看著她,他牽過她帶著戒指的手,沒有做聲。


    宋微微絕望的閉上眼睛,淚水滑了一臉,美豔的臉上哭的梨花帶雨,“淩端陽,你夠狠!”


    淩端陽親吻她手上的戒指,戒指發出一道碧綠光芒,又慢慢熄滅,他的手掌順著宋微微的臉頰滑下,然後起身離開。


    宋微微再次睜開眼,滿臉的濕痕,她看著玻璃窗上的倒影發呆,然後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咦,咖啡怎麽就冷了?她發了這麽久的呆?雨什麽時候停了?


    淩端陽抹了一下臉,雨水又不斷的落到臉上,打的眼眶有點酸澀,不知道落下的到底是雨水,還是眼裏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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