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傑的話無疑是一枚重磅炸彈,什麽?幕後主使就這樣死了?那他們忙了一晚上是為了什麽?


    李芳穀慌忙跟朱文傑道歉,朱文傑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然後他拿出電話,打電話給周亮,告訴他需要一起出發,要去驗屍。然後他叫過李芳穀。李芳穀硬著頭皮跟他出去,還以為是因為剛剛把奶茶噴到他臉上的事要被埋汰,結果朱文傑很鄭重的交給他一把槍,一把92式手槍。


    朱文傑表情和藹,“之前周玉跟我打過招唿,說你比較擅長射擊,讓我給你配一把槍,前幾天我就申請了,今天終於批下來了。”他看到李芳穀露出驚喜表情,笑了一笑,“用歸用,每次使用情況都要打報告,比較麻煩,你可得保管好了,弄丟了可得挨訓的。”


    李芳穀喜不自禁的接過,“謝謝部長!”好兄弟,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拿著用了,手摸上冰冷的槍身頓時心裏有了安全感,雖然比不上家裏收藏的那些寶貝,但是手感非常好,愛惜著點用應該可以用挺長時間的。他那便宜大舅做事效率就是高,下次有機會好好跟他說聲謝謝。


    不到二十分鍾,周玉就把周亮送到了,周亮剛生過病,精神看起來不是很好,原本空靈黑亮的眼睛眼神看起來有點散,不過提到工作,立刻振作起來,帶好自己的工具箱,換上工作服,就跟著上車前往北小區。


    北小區在海州城裏確實非常破舊了,每棟小樓看起來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曆史,他們在小區外把車停下,然後在一個便衣警察的帶路下走到孟倘家門口。


    孟倘住的小樓處於小區東北角,小區外就是正在建設的馬路,挖掘機還在轟鳴著。這棟小樓看起來非常破舊,比周圍的小樓還起來還要破上幾分。小樓的牆壁上爬滿了爬山虎,爬山虎覆蓋下的牆體斑駁陳舊,看起來隨時都會倒。


    李芳穀上前推開門,一開門,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撲鼻而來,他已經敏銳的感覺到這裏森然的鬼氣,看來,那個女鬼也在這裏,不,按照氣息來看,女鬼現在不在,但是至少曾經在。屋裏警務人員在來往,搜集有用的證物,看樣子,裏麵是安全的。他警惕的打量著屋內,屋子裏的擺設非常簡陋,這裏應該是客廳的位置,裏麵放了一個陳舊的書櫃,書櫃上放著幾張黑白照片,都是遺像,有幾個老人家的,還有一張屬於一個看起來挺年輕的女人,那女人笑的很甜,他仔細看過去,那女人的眉眼和那小女鬼孟萱的看起來極度相似,看來這就是孟萱的媽媽了,孟萱長得和她很像。


    櫃子裏放的密密麻麻的書,他走進去,打量那些書,奇門遁甲,醫生專業書籍,野史別傳,各種門類都有。


    朱文傑詢問在場的警務人員,“孟倘的屍體呢?”他看向那個工作人員的胸牌,上麵寫著李兵兩個字。


    李兵帶著他進去,“在臥室裏,早上有人看到這裏門開著,又沒有動靜,於是進來看了一下,就看到死者趴在臥室的地上,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死因還不知道。”


    朱文傑點頭,示意周亮進去驗屍。劉洋、王元和馬宇一起跟著進去。


    李芳穀站在書櫃前,他看到書櫃第二層的最右邊有一本上了鎖的筆記本,他拿出來,朝段金明示意一下。


    段金明過來,看了一下那把鎖,食指中指並攏,和拇指一起用力,一捏,鎖開來了。


    李芳穀心裏抽氣,他們家金明手上好大的力氣,不過也不意外,小段剪刀手的威力,他可不是第一次體驗了。


    鎖開了,李芳穀打開筆記,顯然,那是孟倘記下的日記,日記很舊,書頁泛著黃色。有些地方字跡有些模糊,是水漬,李芳穀心裏立刻就明白,那是孟倘的眼淚,一個失去了女兒的孤獨父親,一個失去了妻子的無奈丈夫,還有一個失去父母的孤苦兒子留下的傷心淚水。


    他仔細翻看日記的內容。


    開始的幾頁記載的是工作內容,還有他認識妻子的經過,原來孟倘的妻子叫阮愛華,很普通的名字,甚至有點英氣,那是那個時代的特色。日記到中間的位置,開始提到孟萱。


    1995年3月12日晴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我的女兒出生了,我的父母有些不開心,他們想要孫子,但是抱著孩子的那一刻,我可以感覺他們的心情,我的女兒很漂亮,生出來就這麽漂亮,她的爺爺奶奶一定會喜歡她的。


    4月13日晴


    今天愛華終於出了月子,雖然月子裏和我爸媽有點不快,但是她很大度,幸好沒有太大的矛盾。我的女兒,我們決定給她起名叫孟萱,這個字很少有人用,是個時髦的名字,小名就叫遙遙吧,因為愛華是從福建嫁到我這裏的,是從遙遠的地方來的,感謝妻子對我的支持,我從來不好意思跟她說出口,其實我很想像電視上一樣對她說出來那三個字,算了,實在不好意思,希望她心裏可以明白。我和愛華都想好了,我們要把女兒當成公主一樣的養大。我們的家境不算差,我的工作也越來越有起色,我相信我一定能給女兒好日子過,還有我親愛的家人,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孟倘沒有每天都記日記,隻有心裏有感慨的時候才記下,因此日記內容不多,到下一頁就是孟萱一歲了。


    1996年3月20日陰


    今天遙遙過一周歲生日,我們請了很多親戚朋友,大家都稱讚遙遙漂亮可愛,我覺得很開心。遙遙已經會說很多話了,昨天和愛華商量長大讓她學鋼琴還是學畫畫,愛華堅決要她練鋼琴,可是練鋼琴那麽辛苦,我舍不得。沒辦法,我還是試著說服愛華,孩子怎麽樣,等她長大讓她自己決定吧。


    1996年8月9日晴


    今天遙遙發燒了,雖然我自己就是醫生,知道生病沒什麽,但是心裏還是很難受,我們夫妻的工作太忙了,隻能把遙遙丟給爺爺奶奶,老人家有些觀念我們沒法改變,導致遙遙生病,我覺得很內疚,帶孩子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我雖然很愛遙遙,可是和她相處的時間卻不多,我的寶貝不知道,爸爸恨不得把她放到眼睛裏,到哪裏都帶著她,一刻見不到她就想念的不得了,愛華平時帶她辛苦了,我盡量多補償她。


    1997年12月14日有雪


    今年早早就下雪了,遙遙以前雖然看過雪,但是沒有留下記憶,這次她很興奮,早上就吵著要出去堆雪人,晚上迴家我雖然很累,但是還是陪著她堆了個小鴨子,寶貝突發奇想,朝奶奶要了兩顆大黑豆做鴨子眼睛,然後還學了鴨子叫,太可愛了。愛華也很開心。


    孟倘畢竟是名醫生,他的日記幾乎都是流水賬,沒有文采可言,然而字裏行間,不難看出他對女兒孟萱的寵愛,還有對妻子的愛護和感激,如果沒有後來的事情,這該是個多麽幸福的家庭,李芳穀悵然的想。


    日記的大部分都是寫的孟萱,從孟萱第一次上幼兒園哭了一天,整整一個星期才適應,到在幼兒園裏經常生病,可是交到了很多好朋友,一直零零碎碎寫到孟萱上小學,裏麵還提到孟萱最喜歡的故事就是灰姑娘,一直夢想有一雙水晶鞋,日記裏很多都是孟萱說的童言稚語,讀起來令人心疼又心酸。


    李芳穀朝後麵翻,日期翻到2002年6月19號


    孟倘的筆跡明顯看起來在顫抖,日記裏寫著:


    我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現在的心情,我無比的絕望,整整兩天零6個小時,我的遙遙還沒找到,她到底在哪裏?我們報警了,警察說可能是被拐賣了。我不能接受,可是我也不敢多說,愛華現在都要瘋了,遙遙的爺爺奶奶也都病倒了,我不能倒下,我還要找到我的寶貝。


    2002年6月25號


    直到現在我都不能接受,那個從水裏浮上來的變了形的屍體是遙遙的,不可能,那不是我漂亮可愛的女兒。我的遙遙一直像個公主一樣,怎麽可能變成那樣躺在水裏?


    這一頁的紙張看起來被揉過,上麵一大片暈黃的水漬,後麵的筆跡很淩亂,李芳穀可以想象那時候孟倘的狂亂心情,他心情沉重的接著朝後麵翻。


    2003年1月2號


    很快就要過年了,可是我不知道這個年我們該怎麽熬過去,愛華病倒了,她始終不能接受遙遙已經離開了我們。我也無法接受,雖然當時是我親自目送我的遙遙被送進了火化間,也是我親手捧出了她的骨灰。我為遙遙買了塊墓地,老家的人勸我,說丫頭要什麽墓地,把丫頭埋進墓地會壞了風水,讓我隨便把遙遙用席子裹起來扔掉,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可是我當時隻想讓他們全部為遙遙陪葬,憑什麽我的寶貝走了連塊墓地都沒有?


    這裏後麵的筆跡寫的很用力,可見當時孟倘的憤怒,李芳穀平複下心情,接著朝後麵看,他想知道孟倘是什麽時候開始謀劃的,他是怎麽知道真相的。


    2003年5月6號


    又是一個五月,遙遙走了快一年了,我很清楚我們可以重新要個孩子重新開始,可是我們都做不到,我們全部的心血都給了遙遙,怎麽能忘記她。現在的我已經可以重新冷靜思考,我一直在奇怪,遙遙從來不去水邊玩,她一直都很乖,很懂事,怎麽那天會一個人偷偷跑到水庫邊去玩?還有她的那件桃紅外套哪裏去了?她的鞋子和襪子呢?她從水裏漂上來的時候都不見了,隻有一件裙子在身上,警察說可能被水裏的樹枝勾走了,怎麽那麽巧?我認為是遙遙脫了下來,放到了岸上,可是我到處找都沒找到。


    2003年6月2日


    我就說不對勁,遙遙的衣服怎麽會自己就不見了,我在遙遙出事的那邊岸上到處找,終於讓我挖了出來,雖然衣服都爛掉了,可是鞋子的樣子我還認得,那是遙遙的鞋子。誰?到底是誰把遙遙的鞋襪和衣服都埋起來?遙遙肯定不是自己掉水裏去的。到底是哪個畜生?對我們有不滿直接衝我們來,為什麽要傷害我的寶貝女兒?不能原諒!


    李芳穀抬頭眨眨酸澀的眼睛,也許是孟倘的憤怒和絕望影響了他,他覺得眼眶熱的厲害,有點想流淚的感覺。


    他又繼續翻看,日記在後麵很多描寫的都是對兇手的詛咒,還有心情的無奈,之後他寫到阮愛華瘋了,得了嚴重的抑鬱症,而他的父母也相繼去世,死的時候嘴裏念的還是遙遙的名字,之後,還是很晦澀的內容,那段時間孟倘很難熬。終於,他翻到了2005年的內容,他定神看去:


    2005年7月6日


    學校放暑假了,可是愛華已經沒有這個概念了,她想著的就是遙遙,她抱著以前遙遙最喜歡的芭比娃娃,當做遙遙還在,為了給她治病,家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工作也進行的舉步維艱,我也想這樣瘋掉算了,生活完全沒有指望。


    2005年8月7日


    暑假還沒結束,我的心裏永遠都是酷暑,今天收到一個小病人,叫顏麗麗,是以前住的不遠的鄰居,一開始我都沒想起來她是誰,今天去查房,在門外聽到他和朋友說的話,再聯係遙遙的事情,頓時晴天霹靂,我很激動,終於讓我聽到了真相,我的遙遙果然不是自己去的水邊,是被一群小孩帶出去的,這群畜生,遙遙出事之後他們裝作不知道,還把遙遙的衣服鞋子埋起來,不讓我們找到。這麽狠毒的心腸,我真想推門進去逼問她真相再直接殺了她,可是我不能衝動,我要找出真相,把那些害死遙遙的一個個揪出來!


    李芳穀忖道,原來是顏麗麗透露的真相,這樣按照時間算下來,顏麗麗確實是第一個死亡的學生,看來她也是第一個被孟倘報複的小孩。


    2005年12月8日


    今天遇見了一個年輕男人,他說他姓蕭,他看出了我的憤怒和絕望,他說可以幫助我,我該不該相信他?


    這篇日記之後被撕掉了兩頁,不知道被撕掉的是什麽。


    2006年2月26日


    剛過過年,可是我心裏一點喜慶的感覺都沒有,愛華要熬不下去了,她早就已經生無可戀,我想和她一起去。


    2006年4月5日


    今天是清明節,聽說今天鬼門會開,遙遙會迴來看望她的父母嗎?她可知道我們一直在思念她


    2006年4月6日


    傳說都是假的,遙遙根本沒有迴來。眼看愛華已經要不行了,我開始慎重考慮那個姓蕭的男人的提議。


    2006年5月3日


    我永遠忘不了這一天,我的愛華也離我而去了,現在,隻剩下我一人。活著的意義在哪裏?


    2006年5月4日


    我決定接受蕭先生的建議。我放不下仇恨,我要報複!我最不能原諒的就是,那群畜生謀殺了我的女兒,卻沒有一點內疚,當他們在看著電視吃著薯片自在的過暑假的時候,我的女兒永遠沉在了水底,我要他們付出代價!蕭先生的方法雖然殘忍,但是,他們謀殺我的女兒難道就不殘忍嗎?他們是未成年人,我也沒有證據,憑我自己的力量我不能對他們怎麽樣。現在我覺得法律就是個笑話,我問了警察朋友,他們說即使找到證據,他們是未成年人,要受到保護,即使是法律也無法製裁他們。他們是未成年,他們受到保護,那又有誰保護了我的女兒?!


    2008年6月9號


    蕭先生幫助我把愛華做成了傀儡屍,看到愛華已經麵目全非,心裏痛極,可是想到能為遙遙報仇,就覺得要忍耐下去。我的遙遙不能白死。


    看到這裏,李芳穀徹底震驚了,那女鬼竟然就是遙遙的媽媽?他又看了看書櫃上的黑白照片,照片裏的那個女人就是那個瘋狂的女鬼?


    他接著往後麵翻,日記裏瘋狂的故事在繼續:


    2009年7月13日


    今天看到張連峰了,害死我女兒的禽獸之一,我忍不住,我想上去親手殺了他!但是蕭先生阻止了我,愛華還沒完全轉變,我還需要時間,我現在衝動,隻會讓其他的那些禽獸逍遙法外,他們犯了罪,就要受到懲罰。蕭先生用詭異的方法幫我逼問張連峰,我終於知道了當年了真想,眼前的這個混蛋就是罪魁禍首,隻是因為嫉妒,他就可以害的我家破人亡。我要讓他不得好死。還有當年知道真相卻不告訴我的人,我全部都不會放!。


    李芳穀終於明白,原來宋偉傑是因為他當年沒有告知真相才被盯上了,看來孟倘已經因為仇恨精神錯亂了,連無辜的宋偉傑也被牽扯了進去,即使當年宋偉傑告知了他真相,又能如何呢?不過換個角度想,如果當初宋偉傑說了出來,這些小孩也許會受到良心的譴責,等長大懂事之後會改變自己,或許孟倘也就不再那麽執著於仇恨了。


    他繼續朝後麵看,後麵開始描寫報複的內容了,裏麵充滿了憤恨,李芳穀翻到張廷進的名字,於是仔細看了一下:


    2011年8月24日


    今天我看到張廷進了,他不知道我一直在關注他,他也不知道我在心裏已經淩遲了他多少迴,他完全沒認出我。這個禽獸,因為高中提前上課,他不開心,所以裝病來醫院,想在家拖幾天。他居然還拜托我為他開假的證明,真有意思。好啊,你不想去上課,我會讓你永遠都上不了課。


    2011年8月27日


    看到張廷進摔得腦袋都裂開來,我痛快極了!顏麗麗和吳曉曉已經死了,張廷進也完蛋了,下一個就是宋偉傑,還有張連峰,那個畜生,我要他死的最慘!


    李芳穀奇怪,為什麽孟倘通篇都沒提到李媛媛的名字?李媛媛現在失蹤,下落不明,難道不是孟倘動的手?


    這個時候朱文傑從屋內走出來,李芳穀詢問,“部長,孟倘的死因是什麽?”


    朱文傑麵部表情奇怪,“周亮說是被咒殺的。”


    李芳穀也吃驚,“什麽?咒殺?”那就是說孟倘是被殺的,誰動的手?朱文傑的後麵,李兵也跟著出來,他朝李芳穀笑了笑,然後忽然用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


    李芳穀頓時心裏警鈴大作,他下意識的就要追出去。可是段金明動作更快,他比李芳穀早踏出一步,可惜還是沒來得及。


    李兵跑到門口,迴頭嘴裏念了句什麽,段金明已經追到了他的身後,卻似乎撞在了堅硬的牆壁上,狠狠彈了迴來,摜倒在地上。李芳穀扔掉手裏的日記,就要去扶他。


    日記掉到地上,翻到了最後一頁,上麵筆跡淩亂,整頁紙上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蕭兵利用了我!蕭兵利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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