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晚風輕拂。


    從黃昏到傍晚,兩人坐在這高高的懸崖邊上已有三個時辰了。


    在這三個時辰裏,林江風不曾說過一句話,也幾乎沒有動彈過,他隻是呆呆地看著天邊,直到日落月升,繁星滿布。


    而柳如雲就靜靜地陪在他身邊,陪他沉默,陪他傷心,陪他看遍漫天星辰。


    “娘子,你會嫌棄我嗎?”


    一句低沉暗啞的聲音突然響起,柳如雲有些詫異。


    她轉頭看去,隻見林江風正兩眼含淚地看著她,晶瑩的眼光中滿是落寞和悲傷。


    他渴望與人結交,更渴望與摯友重新認識,但是事與願違,敏感的他,終究還是陷入了自責。


    柳如雲笑了笑,將他的一隻胳膊抱在懷裏,仰頭笑道:“傻瓜,我怎會嫌棄你?”


    “如果我處處受人排擠,甚至被人追殺打罵,你也不會嫌棄我嗎?”


    “不會!”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遁入邪道,成為世人口中的萬惡邪魔,你也不會嫌棄我嗎?”


    “不會!”


    “為什麽?”


    柳如雲笑道:“因為我知道,我的相公是全天下最善良最可愛的人,這麽好的相公,我疼還來不及呢,又怎麽嫌棄呢!”


    “娘子,你真好!”


    林江風聞言終於笑了,望著娘子柔美的笑容,隻覺得一天的傷痛和委屈都不算什麽。


    在他的世界裏,他隻要娘子一人便夠了,隻要娘子不嫌棄他,他便拚盡全力將全世界的美好都留給她。


    笑著笑著,朦朧的眼眶裏,凝聚許久的清淚終於得以流下。


    他忍不住抬袖抹去,卻發現越抹越多。


    見自己竟然在娘子麵前哭了,忍不住“噗嗤”一聲,吸了吸鼻子,自己笑話起自己來。


    柳如雲見過他哭,卻不曾見他哭得如此可愛。


    見他偏過頭不給她看的模樣,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隻是她的笑與林江風不同,她是笑著笑著,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其實,除了如霖之外,她也沒有一個朋友。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性格孤僻,為人清冷的她,林江風就是她的唯一。


    他哭她便跟著哭,他笑她也跟著笑。


    許久之後,哭過也笑過的兩人,心情終於舒暢了起來。


    柳如雲見林江風俊朗的臉龐上,依然有些蒼白,不由得擔憂道:“相公,你還疼嗎?”


    林江風笑了笑,道:“已經不疼了!”


    “真的?”


    “真的!”


    見柳如雲不信,他連忙掀開自己的衣襟給她看。


    他指著胸口上的傷口,笑道:“我騙你做甚,你瞧,都已經開始長肉芽了!”


    柳如雲看著他胸口上那道依然猙獰的傷口,眼睛又有些朦朧起來。


    若不是他們吸收了地魂石,隻怕這一刀,她的相公必死無疑!


    他剛複活沒多久,剛出山洞不到一天,就又再次在鬼門關上走了一趟!


    柳如雲現在迴想起來,心中依然一陣懼怕。


    她不敢想象沒有地魂石的後果。


    她更不敢想象,再一次失去他的那種心痛。


    柳如雲鬆開他的胳膊,改手抱住他的腰,將耳臉緊緊地貼在他敞開的胸膛上,直到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她心中的害怕才漸漸消逝。


    這個動作,她在林江風昏迷期間已經做了無數次,每次都要聽到他的心跳聲,她才能心安。


    柳如雲一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一邊緩緩地笑了。


    相公,你知道嗎,你的心跳聲,是我最喜歡的聲音,因為它能證明你活著。


    而隻有你活著,我才會活著。


    突如其來的親密擁抱,讓林江風有些發愣,待感覺到娘子是在聽他心跳的時候,他不知為何,耳根竟有些微紅起來。


    “娘子,你……你怎麽了?”


    突然羞澀的他,不僅有些結巴,剛張開的雙手也有些無處安放起來。


    柳如雲感覺到他的心跳加速,不由得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讓林江風有些羞惱,就仿佛自己深藏許久的秘密突然被娘子發現一般,他耳根的紅暈頓時蔓至臉部。


    “娘子,我身上都是血汙,太髒了,還……還是別靠了吧?”


    “我不要!”


    柳如雲聞言抱得更緊了。


    她知道,她相公定是害羞了。


    沒想到他這麽厚臉皮的人也會害羞!


    一想到這裏,柳如雲便又笑了起來,道:“我剛說不嫌棄你的,怎會食言?”


    “好……好吧……”


    懷中佳人的清脆笑聲,仿佛從自己的心底發出,林江風臉上的紅暈漸漸散去。


    見娘子依然調皮地不願離開,他隻好無奈地笑了笑,將她摟緊,好讓她聽得更清晰些。


    天上的繁星越來越密,高崖的晚風也越來越舒爽。


    兩人就這樣緊緊地相擁在一起,一邊感受著晚風的吹拂,一邊數著天上的星星。


    盛夏的夜晚從不讓人感到寂寞。


    高崖上的歡聲笑語不僅溫暖了兩人的心,也將兩個孤獨的靈魂拉得越來越近,直至交rong,不分彼此。


    ————————————————


    清晨,晨光微曦。


    柳如雲醒來時,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林江風的懷裏,渾身不著寸.縷。


    周圍都是氤氳霧氣和清脆的水波聲。


    望著周圍的煙波霧靄,刹那間,她還以為他們又迴到了地底山洞裏。


    林江風還在安睡,他胸口的傷痕已經愈合,隻留一塊細長的傷疤。


    柳如雲望著兩人身下的礁石,不由得一陣臉紅。


    正當她準備尋找自己的衣服的時候,林江風似乎感覺到佳人離懷,也醒了過來。


    他剛睜開,便看見娘子一臉羞窘地瞪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起來。


    清朗的笑聲在寬闊的湖麵上不停迴響,直直羞紅了柳如雲的臉。


    柳如雲被他笑得惱了,連忙瞪了他一眼,道:


    “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再笑就將你踢進湖裏去!”


    “哈哈哈,太逗了,娘子,你事情都做了,還不讓人笑一笑嗎?”


    “我……我做什麽了?”


    林江風瞥了眼天上的懸崖,又瞥了眼身下的礁石,揶揄道:


    “那娘子可還記得,我們昨天晚上是如何從崖頂落到湖裏的嗎?”


    “我怎麽知道!”


    柳如雲臉色已然漲紅一片。


    “哦,是嗎~”


    林江風拾起自己散落的腰帶,笑道:“呐,娘子,你看,這是什麽?”


    柳如雲看到他的腰帶,頓時臉色漲紅得說不出話……


    他們昨晚在懸崖上傾吐心事,聊著聊著便動情了起來。


    動情之時,她在撕扯林江風腰帶的時候,不小心用力過猛,便將他一起扯下了懸崖……


    想起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柳如雲臉頰一片燒紅。


    “誰……誰叫你連個腰帶都不會係,都打了死結了也不知道!”


    林江風正起身查看傷口,聞言心虛道:“那還不是昨天娘子催我穿衣,害我情急之下便胡亂打了個結……”


    柳如雲一邊穿衣,一邊道:“哼,我不管,反正不能怪我,再說了,當時你身上都是血汙,我還沒嫌棄你呢,正好下水洗一洗不也挺好的嗎?”


    “好什麽啊!”


    林江風瞥了眼背後,見上麵有娘子留下的幾道抓痕,不由得心中得意,但麵上卻突然委屈道:“那娘子可知,心火突然被清水澆滅是種什麽樣的心情嗎?”


    “什……什麽心情?”


    想起昨晚落水後,他自己就急急忙忙扯掉了腰帶,柳如雲不由得一陣臉紅。


    於是支支吾吾道:“不……不是,燃得挺……挺旺的嗎?”


    “那怎麽能一樣?”


    “哪裏不一樣?”


    林江風突然笑嘻嘻道:“這裏是湖裏,上麵是懸崖,懸崖我們還沒……”


    “啊……撲咚!”


    林江風還沒說完,正彎腰穿褲的他,便被麵紅耳赤的柳如雲一腳踹到了水裏。


    柳如雲望著湖裏哈哈大笑的林江風,心中暗恨。


    這廝,果然從來沒有正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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