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惜兒到了三老太房間,抬眸掃了一眼簡陋的房間。心便有些發酸,婆婆這一生是吃盡了苦頭,無倫是精神上還是特質上。收起心思走到衣櫃前,輕輕打開了衣櫃,看著那依然滿滿一衣櫃的鋪蓋。


    趙惜兒眼中淚便是再也忍不住,伸手翻到最底層,終於找到了那一套有些陳舊的紅色繡花長衫和百摺裙。


    堂屋


    三老太低眸看向周玉妮,她的妮兒,本蒼白的嘴唇已塗上紅色,臉上也擦了胭脂。她的妮兒很漂亮。


    趙惜兒捧著陣舊卻很幹淨的嫁衣走了進來,便是看到三老太低眸帶了一抹慈愛的笑,看著躺在她腿上的周玉妮。


    “婆婆,俺去把門關上,咱們為玉妮姑姑換嫁衣。”趙惜兒彎腰將手上的嫁衣輕輕放在周玉妮躺著的席子旁邊。


    三老太伸手拿起那顏色有些沉舊的嫁衣,輕輕的撫摸著,這套嫁衣終於還是有機會穿到她的妮兒身上了。


    趙惜兒將門輕輕的掩上,便轉身過來又跪坐在三老太旁邊,幫著她扶著身體冰涼的周玉妮。三老太顫抖著手輕輕的解開周玉妮身上衣裙,兩人的動作都很慢,就像是怕驚到了熟睡的人兒。


    終於那身陣舊的嫁衣穿到了周玉妮的身上,趙惜兒看看周玉妮那披散在腦後,夾有雪絲的頭發。


    “惜兒你扶著妮兒,老婆子來為她梳頭。”三老太將懷中的周玉妮的頭輕輕的抬起。


    “好。”惜兒忙伸手接過,扶好。


    三老太拿起一邊的梳子,自周玉妮頭項開始梳起。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夫妻白……白頭老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情不離


    有頭有尾,我兒……富富貴貴


    “妮兒……妮兒啊……俺的兒啊……俺的兒啊,來世娘……娘不求你富貴金銀,但求你平平安安。兒啊……妮兒啊……”三老太終是再也忍不住心底那要撕碎她心的痛,一把又抱住趙惜兒正扶著的周玉妮放聲大哭。


    “婆婆……婆婆,妮兒姑姑聽到了婆婆的祝福,妮兒姑姑來世定會平安幸福。”


    “娘……外麵都布置好了。”房門外,南刹看著眼前那緊閉著的門,她就在那扇門的那一邊,她終成了他的妻。


    趙惜兒起身,走到房門前,輕輕的開了門。


    南刹見門打開了,便抬步走了進來,竟自走到三老太跟前‘嗵’的一聲重重跪地:“娘……南刹前來迎娶玉妮。”


    哭的悲傷的三老太,抬眸看向跪在她跟前的中年漢子,許久後終是狠心,鬆開了懷中一身嫁衣的女兒。


    南刹也不起身,隻膝行至三老太麵前,伸手慎重的將周玉妮抱進了自己懷裏。


    “玉兒,這一日總算是來了。我們今晚就成親了。”南刹抱起周玉妮起身,看著三老太輕聲道:“娘……我先抱玉兒出去,您收拾一下,我們就要拜堂了。”


    “好。”三老太輕閉上眼,不忍再看南刹懷中抱著的周玉妮。


    惜兒臉上的淚怎麽也停不了,伸手用袖子胡亂的擦拭一下,走到三老太跟前:“婆婆,讓惜兒扶您。”


    “好。”三老太的腿已是麻木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趙惜兒攙扶起三老太,可是三老太的腿卻是半天都動不得,隻好又等了會兒,這才艱難的攙扶著三老太走到了三老太的房裏。


    “惜兒,幫老婆子把衣櫃子裏,那套喜慶點的紫色棉長衫拿過來,老婆子要換上。”三老太順著趙惜兒的攙扶,走到床邊,慢慢的坐了下來。


    趙惜兒依言鬆了扶著三老太胳膊的手,走到三老太指著的衣櫃前,打開了衣櫃,翻了又翻終是找到了一套,看起來似乎有些年代的紫棉布長衫。這衣服好像沒穿過。趙惜兒沒有多想,便是拿著衣衫,走向三老太:“婆婆讓惜兒幫您換吧?”


    “老婆子自己可以。你快坐那歇歇。”三老太接過趙惜兒遞過來的長衫,自己伸手脫去她身上的外衫。


    院子內


    周有金看著院中被擺上了一張大圈椅。


    冷著臉的中年漢子抱著一身嫁衣的周玉妮,竟自站在一旁。抬眸望著滿是彩帶的院落上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終於堂屋的門再一次打開了,趙惜兒攙扶著發髻整齊,穿著寬鬆的紫色棉布長衫的三老太走了出來。


    院中除了周有金,還有慶家媳婦,周大慶,另外幾個年紀輕的小夥子。和一邊忙活著的張杏兒。


    這會看到三老太出來了,便都站在那沒動,看向三老太。


    趙惜兒扶著三老太坐到那張院中的大圈椅子上,她自己便後退站到張杏兒旁邊站著。


    冥宮


    “南刹……冥婚?”鳳千醉傾城臉上終是不再平靜。周玉妮她……她比她鳳千醉幸福。南刹竟然願意為她至此?


    “本宮倒要去瞧瞧這冥婚?”鳳千醉想到冰崖冰室的淩天宵,他那麽愛鳳千燃那賤人,是否那賤人若是早他而去,他是否也會願意為她冥婚?


    周氏祠堂


    “一拜天地”周有金的聲音不高,卻是在這寂靜的夜,聽在院中各人的耳中竟是特別響亮。


    “二拜高堂”


    南刹抱著一身紅衣的周玉妮,恭敬的對著三老太跪地叩頭。


    “三夫妻對拜。”


    南刹對著懷中的同玉妮,深深低頭。


    “送入洞房”村裏的紅白喜事本就大多是周有金主持的,這一次的冥婚,讓周有金的心裏很是難受。


    祠堂頂


    鳳千醉看著院中那一臉滄桑憔悴的中年男人,緊緊的抱著懷中那一身嫁衣女子。這便是一生一世,生死不棄嗎?再低眸看向自己一身的豔紅,便是二十年來第一次覺的這麽紅竟是刺眼的利害。


    南刹抱起周玉妮迴到堂屋,卻是沒有再按規距把周玉妮放在地上的席子上,而是緊緊的抱在懷裏,靠著牆坐著。低眸深情的看著懷中似是熟睡的女子,輕輕的低語著。


    “妮兒……那天你突然看到身上滿是潮紅的我,是不是嚇壞了?”如果不是他那天練功時走火入魔,也許也不會害的她和她娘分離四十多年。如果不是他,她也會仍然幸福平凡的活著。


    “玉兒,如果我在南昭沒有耽誤這麽久……”


    趙惜兒扶著三老太進來,便是看到無限淒涼的南刹,緊緊的抱著懷中女子,像是怕誰搶走了她似的。低頭注視著周玉妮,不停的低聲說著什麽。


    “惜兒,你也迴房休息吧。”三老太原本是想陪著周玉妮的,可是看到抱著周玉妮低語的南刹,便又不想去打擾了。


    “婆婆是迴房嗎?”趙惜兒見三老太沒有向周玉妮走過去,便開口問道。


    “嗯。”三老太實在沒有心力再多說什麽,她現在每說一句話,每走一步路,她腦中全是周玉妮蒼白的臉,她的心更是撕扯的痛。


    “惜兒陪您好嗎。”下意識的趙惜兒便是擔心三老太自己迴房後,會不會便想不開了。


    “不用了,你快迴去睡吧。老婆子不會想不開,老婆子答應過妮兒,不尋短。”三老太知道趙惜兒的擔心,這丫頭對她那是真心實意。


    “嗯,婆婆……俺……俺……俺不會帶孩子。”趙惜兒覺著這孩子兩字說出口,便是臉發燒的燙。可是她想加點保險,婆婆是盼著她肚子裏的孩子的。


    “好,老婆子幫你帶。”三老太輕拍了拍趙惜兒扶在她胳膊的手,讓她放心。


    “快迴休息吧,你累不得。明天……明天便送你……你玉妮姑姑……出門吧。”


    趙惜兒房內


    感到鳳千醉氣息消失,坐在小桌子邊凳子子的淩千絕,終於放下了鬆著的手,她終於走了。他還以為,她又想鬧什麽妖呢?


    趙惜兒伸手輕推開了房門,房內漆黑一片。可是她能感覺到淩千絕仍在房中。突然一道人影迎麵走了過來。


    “千絕。”趙惜兒看向對麵那模糊的身影。


    “嗯,別怕……是我。”淩千絕伸手牽起趙惜兒的手。他若是可以這樣一生一世都能牽著她的手,在她需要他時,輕輕喚他一聲時,他都能到她身邊,該多好。他希望這次的北燕之行,能給他驚喜。


    三老太房裏


    三老太躺在床上,靠著牆半坐著,卻是怎麽也無法合上眼。她的妮兒不知道這會兒在去陰司的路上,孤單不?


    她的妮兒冷不冷?


    她的妮兒說了要她多燒些銀子給她,可是她還沒燒,明天一定送她出門時,一定要記得多燒點。


    “娘……那咱們可是說好了,妮兒去了後,您可不許再傷心了。”


    “娘,俺能迴來再見您一麵,已經是上蒼的恩賜了。娘……娘下輩子,女兒還當您女兒。您還要妮兒不?”


    “娘沒有以後了。”


    “娘……俺身上的毒撐不過今夜。”


    “娘,娘……妮兒錯了,妮兒不該迴來……錯了……錯了……錯了啊。”


    “娘……當年,也怪妮兒對娘隱瞞。妮兒身上中的毒……娘,妮兒活不了多久,妮兒想吃娘做的包穀糊糊麵。”


    “娘,俺過的很好,這幾十年就是想您,不知道你在外麵是否太過孤單?俺害怕你夜裏喘症發了,身邊沒有人,你一時又顧不得自己,可該怎麽辦?”


    “娘……娘,俺沒事,就是跑的累了。”


    “娘……不是夢,是俺,是您的妮兒啊。俺想你啊……娘……”


    “是……是……是是是,俺是您的女兒,您的妮兒,娘啊……是俺……是妮兒。”


    三老太伸手摸向半空中,那張她日日夜夜思念的臉。可卻是霎時,碎成千萬片。手指間,除了冰冷的空氣,再無其她。


    天色剛有些亮光


    趙惜兒便準備起身,去外麵做早飯,等會兒應該就有人來了吧。昨天她根本沒顧上問周有金今天要怎麽安置?


    “你再睡會兒吧,一晚上你都沒睡著。”地板上鋪了一床被子,正盤腿坐在上麵練功的淩千絕,看到床上坐起身的趙惜兒,心中有些心痛。


    “嗯,不了。等會兒應該就有人來了吧?今天送玉妮姑姑出門,還有婆婆,不知道她怎麽樣了?”趙惜兒伸手拿起放在床頭上的外衫披在身上,放下腳就要彎腰去穿鞋子。


    “我來幫你。”淩千絕看到趙惜兒那疲憊的樣子,心裏更是自責。他是男人,卻是隻能躲在這間房裏,看著她在外忙裏忙外,卻什麽都做不了,什麽也幫不上。


    “你?”趙惜兒聽到淩千絕的話,楞了楞。待反應過來,便是看到淩千絕已經蹲在她麵前,正拿著鞋子向她腳上套著。


    趙惜兒悲傷的心中,因著蹲在她麵前,正拿著鞋子輕輕的向她腳上套的男人,升起一絲幸福。


    “嗯,穿好了,你要注意點情緒。你身上的毒不能情緒波動過大。”淩千絕將趙惜兒的鞋子穿好後,便站了起身,伸出一手去拉坐在床上的趙惜兒,嘴裏仍是不放心的叮嚀著。


    “嗯,我知道。”趙惜兒難的溫順,伸手放在淩千絕的手心,順著他的手勁站了起來。


    “好了,我該出去了。”趙惜兒看著仍握著她的手不鬆的大手,輕聲催促道。


    “嗯。”淩千絕縱是心裏不舍,仍是鬆開了手,任趙惜兒抽迴她的小手。


    “我出去了,可能要晚點才能送吃的給你,你要是餓了……”


    “我不餓,你快去吧。我若是餓了,會自己找吃的,你知道……我是來去無影的。”淩千絕原本是想說他不用吃的,可是看到趙惜兒憔悴的臉色,便是改了口。


    “嗯,好,這次真的走了。”趙惜兒臉上強撐起一抹淡笑,轉身出了房門。


    趙惜兒出了房門,先去了三老太的房裏,剛伸手掀開門簾子,卻是看到三老太已經穿的整齊,一頭雪發梳順盤起在頭項,沒有一絲裝飾。


    “婆婆……您起來了。”趙惜兒放下手中簾子,向著凳子上坐著一身白衣的三老太走了過去。


    三老太聽到身後趙惜兒的聲音,便轉臉看向趙惜兒:“丫頭,怎麽不多睡會兒?”


    “不早了,您先坐一會兒。惜兒出去做上早飯,等會兒金大伯過來了,問問他看玉妮姑姑這事怎麽安排。還有東西……棺木……玉妮姑姑安置到哪?俺都不懂。”昨天太匆忙,趙惜兒竟是把這些忘的一幹二淨。


    “嗯……你哪經過這種事,就連老婆子昨天不是也亂了手腳嗎?不急,玉妮兒她這是晚上才會出去,今天上午讓金娃兒請人幫忙去鎮上置辦就是了。”三老太說著,伸手拿起桌子上放著的一個藍色的布袋子遞向身後的趙惜兒。


    “丫頭……這裏有五十兩銀子,想來應該是夠了。你拿去請金娃置辦。”


    “不……不用,婆婆,惜兒有銀子。”趙惜兒將三老太遞過來的銀子向她推了推,這些應該是她攢了一輩子的錢,她怎麽能用。


    “丫頭,你的銀子還有用處,老婆子的卻是都沒用了。你拿去吧。別再推辭了,難道你不把婆婆當一家人了?”三老太的態度也很強硬。


    趙惜兒看著三老太望向她,那沒有商量的眼神,知道再說也隻是浪費時間,便伸手接了過。


    “婆婆,那惜兒先出去了。”


    “去吧。”三老太看著臉色明顯也不好的趙惜兒,還是拖累了這丫頭了。


    趙惜兒轉了身,走出了三老太的房,便進了廚房。想著等會兒應該會有人來幫忙,便是下了一大盆子的米,舀了一大鍋的水,正準備點火燒著。


    “惜兒……快開門。”張杏兒伸乎拍著仍緊閉著的院門,難道惜兒還沒有起來?


    正準備點火的趙惜兒聽到院門外,張杏兒的聲音。忙放下火引子,對著院外應道:“來了,就來了。”一邊應著一邊小跑步的向院門跑去。


    ‘吱’的一聲,趙惜兒打開院門,便是看到張杏兒,正站在院門口。臉色也是明顯的不好。


    “你臉色今天看起來好難看,甜甜呢?你這麽跑著,她不哭嗎?”


    “哎……別提了。甜甜送三奶奶家去,讓三奶奶幫忙看著了。昨天迴去,俺婆婆吵鬧了一夜,最後俺爹生氣了,摔碎了一張椅子,這才閉了聲,不再鬧。”張杏兒想到昨夜一哭二鬧三上吊用了一套的李氏,便是頭痛。怎麽能那麽不講理呢,來幫三姥姥一下,有什麽不可以?可她就是罵著什麽死人晦氣,她這媳婦惡毒,是要存死害死她。


    “嗯……要不,你迴去吧。她這樣鬧著,也是糟心。”趙惜兒雖然感激張杏兒幫她,可是李氏那個脾氣,張杏兒的性子是拿捏不住李氏的。別再為了她的事,害的她迴去,更是難做人。


    張杏兒本來也是想討好李氏,能放她迴娘家去瞧瞧她生病的娘,可是這幾日恰好發生了這麽多事,便是隻好將迴娘家的事放了放。這會兒,聽了趙惜兒的話,便也心中有些糾結,要不要聽惜兒的話,迴去討好王氏,說不定……她就能心軟讓她迴一次娘家了。


    抬眸看向趙惜兒,剛想答應,可是看到趙惜兒一臉的憔悴,便是咽下了嗓子眼裏話。臉上扯起一抹沒事的表情道:“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們家還是俺爹說了算的。俺爹被她鬧的也是發了大脾氣,她今天不敢再鬧了。”


    “嗯,那真的沒關係嗎?”趙惜兒還是擔心,李氏會暗中整冶張杏兒。


    “沒事……昨天也是事剛好岔到那了。俺爹昨天天剛黑那會兒,不是被六嬸叫去了嗎?俺還以為俺爹忙完就,就有迴去瞧過她,給她弄點吃的什麽的。就也沒有迴去瞧一瞧她。昨天晚上便餓著她了。所以才發了那麽大一通的脾氣。”張杏兒說著,便進進了院門和趙惜兒向廚房走去。


    “大伯被強拉去,是出了什麽事?”昨天周有金走後,玉妮姑姑便出了事。然後她便是去追淩千絕,又耽誤了不少時間,都快子時才迴來,那會周有金是有過來,在堂屋陪著三老太說話的。


    “你還別說,這萬事啊……果然是福禍相依。”張杏兒走到廚房,看到趙惜兒灶裏放了柴,旁邊放了火引子。輕聲問道:“你這是要燒火?”


    “嗯,熬點白粥。”趙惜兒點了點頭,便準備拿了火引引柴。


    “俺來吧。”張杏兒先趙惜兒一步,拿起火引。


    “好。”趙惜兒也不和張杏兒再推辭,轉身走向菜板前,看著炒點什麽菜。


    “對了,你剛才說她們家出了什麽事?”趙惜兒,拿起一顆白菜,便拿刀準備切了。昨天那鍋裏有不少剩菜,雖沒壞,可是大早上的婆婆的身體不好,還是炒點新鮮的給她吃。


    張杏兒,坐在灶膛前的椅子上,一邊撿起柴向灶膛裏填著,一邊開口說道:“六嬸家昨天,天快黑時。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衝進去了二三個蒙麵的壯漢子,把六嬸家翻了一翻不說,不但那隻金椅子,還有六嬸藏在米糧袋子裏的銀子,竟然也給翻了去。還打的六叔和香兒……哎呀,聽俺爹說一身的傷,怕是沒有十天半個月,都下不床。”張杏兒想到昨天周有金那一臉的同情,便是想那六叔和香兒肯定是被打的很慘。不過……她們這桃花村可是第一次出現這種事情。難道是那把金椅子的緣故?“


    ”就連王氏藏在米袋子裏的銀子,他們都能找到?這人怎麽對周有財家這麽熟悉啊?“趙惜兒將切好的白菜絲用手扒到一個小些盆子裏。


    張杏兒看向趙惜兒,惜兒聽到六嬸家出事了,怎麽這麽表靜?或是開心或是難過,怎麽她現在就像是談論一家不認識的人似的:”不知道啊,反正聽俺爹說家裏也沒翻多亂。“


    ”對了……你剛才說打了周香兒和她爹被打了,那周福兒呢?“趙惜兒倒進了盆子裏一瓢清水,開始洗菜。


    張杏兒也又拿了兩根柴放進灶裏,聽趙惜兒提起周福兒,話裏便也有了些擔憂:”聽俺爹說,福兒姐,昨天被六叔給攆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迴李家去了。哎……她要是迴去了,李家肯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張杏兒想到被婆家為難的周福兒,心底便升起同情。


    趙惜兒將盆裏洗過菜的清水倒掉,轉身看向張杏兒:”她是不會迴李家的。“以她那爭強好勝的性子,怎麽可能會迴去受氣?


    ”不迴李家?那去哪裏?“


    ”不知道。“趙惜兒輕搖了搖頭,心底卻是有些懷疑昨天晚上周家那場搶劫案,八成便是周福兒的手筆。她認識那個溢州的混子劉水,那可能劉水的同夥或是相好的人,她定是也認識幾個。可是她竟然忍心對自己家下手,也是狠心。不過趙惜兒又想到,她連自己妹妹的婚事,自己父母的家產都能肖想算計,那麽設計這場搶劫案,便也不是太不可思議的事了。


    ”惜丫頭,在做早飯呢?“周有金兩手各提了一個碎布拚成的布袋子走了進來。


    ”嗯,大伯來了。“趙惜兒看到周有金過來了,忙把還沾著水的手在掛在牆上的帕子上擦了擦,便迎了出來。


    周有金放下手裏提著的布袋子,看向趙惜兒:”惜兒,這兩袋子裏,便是一些孝布,還有布置靈堂的物什,你過來咱們商量一下怎麽弄?還有那棺材,俺天剛亮時請大慶兩口趕牛車去鎮上了,另外還有些菜啊肉啊的和需用品,也請慶家的看著辦。應該可以在晌午迴來。另外吹響的,俺想了想便請李村的那批師傅吧,那幾個師傅都是老吹響的。“周有金一點點的交待著。


    ”大伯,您幫忙看著安排就行了,俺年紀小,沒經過事,這啥都不懂呢!“趙惜兒是真的很為難,好像自前身的記憶,這種白事可是特別講究,她還是不要摻手的好。


    ”行,那俺就看著安排了。有什麽疏漏的,惜丫頭看到了,就說,別覺著不好意思。“周有金其實也沒打算讓趙惜兒拿什麽主意,畢竟這白事確實不是好安置的。


    ”行,俺明白。“趙惜兒點頭,然後又想起這過來幫忙的鄉鄰人肯定是要管飯的。忙又問道:”那大伯,那要請多少幫忙的鄉鄰過來?俺這早飯是準備多少夠呢?俺就是盡著那個鍋做了一鍋。還有中午,做多少?“趙惜兒想著,別的她也不懂,也做不了。可是這飯食上可也不能疏漏了。在這兒村子裏,若是請了人幫忙,連飯都沒管飽,可是要被人說道的。


    ”夠了的,你做那一鍋差不多行了。早上沒有多少人過來。你幾個嬸子等會兒,可能也是吃了早飯過來。就咱們……還有俺爺倆在這兒吃。嗯……給俺留一碗,等會兒讓杏兒端迴去給她娘。中午就要多做點了,中午慶家兩口子去鎮上幫忙采買去了,肯定沒時間做飯。他家裏還有二個孩子,另外你幾個叔和嬸還有大爺,三爺,五爺他們都會過來。“周有金倒也詳細的一一盤算給趙惜兒。


    ”嗯,行,俺明白了。中午就做兩鍋米飯,再熬一鍋熱湯。再弄點菜應該也就夠了。“趙惜兒心中盤算了一下,就算不夠,她可以早點擀些麵條放著,真是不夠了,她也可以再下一鍋麵條來。


    ”對了,這些所需需要多少銀子?“趙惜兒想到她還沒給周有金銀子,可能去鎮上置辦,也是周有金墊付的呢。


    ”沒多少,等這事完了,咱們再慢慢算。“周有金揮了揮手,當年玉妮被沉潭,本就是他爹誤斷了。現下替他爹贖罪安葬玉妮,也是應該的。


    ”三奶奶她?“周有金覺得正事交待的差不多,可是卻還沒有看到三奶奶出來,便是擔心的問道。


    ”婆婆在房裏,她一夜沒睡著,這會兒坐著歇著呢。“話出口,趙惜兒卻是想了起來,婆婆那頭發好像是還是昨天晚上盤的那個樣子,隻是身上衣衫換了一套白色的長衫。她昨晚是不是都沒睡,坐在那大半夜?


    ”那行,俺進去瞧瞧。惜丫頭,你忙著吧。“周有金話落,轉身大步子向著三老太房裏走去。


    趙惜兒迴身進了廚房,便和張杏兒隨口聊了兩句,了解了一下村子裏白事的風俗,早飯也就做好了。


    趙惜兒端了一份到三老太房裏,本來還擔心三老太不肯吃,可是三老太和周有金坐著聊著周玉妮的身後事,看到趙兒端了早飯進來。還交待了一聲:”丫頭,把你叔的也端進來,讓你叔陪陪老婆子。“


    ”行,俺這就去。“趙惜兒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些,轉了身出了房,加快了腳步跑到廚房,又端了一碗飯送到了三老太房裏後,又轉身去了堂屋。


    趙惜兒走進堂屋,看到仍靠著牆抱著周玉妮坐著的南刹,一夜罷了,南刹卻像是蒼老了許多。趙惜兒心猛的抽痛,她若是也沒了,千絕會不會也這麽抱著她,傷心憔悴?


    ”南叔,吃點早飯吧。“趙惜兒走到南刹麵前,喚著如同傻了般隻低頭看著懷中女子的南刹。


    許久後,趙惜兒正準備再開口喊他。


    ”我不餓,你們去吃吧。“他不想和玉兒分開,哪怕一會兒。


    ”你把玉妮姑姑放下吧,這樣抱著她,她不舒服。“趙惜兒想,維持一個姿勢不變,這樣坐了一夜,就算他會功夫,可是也定是累得不輕。


    ”玉兒不舒服?好,我放好她。“南刹這一次,很聽話的輕輕的將懷中的周玉妮,放在地上的席子上,讓她躺好。


    ”周大伯買了些白幔布,你可以幫忙替換掉院子上空那些彩帶嗎?“趙惜兒想著於其等會兒,讓幫忙的人再搬梯子那麽麻煩,還不如讓這個什麽南刹去。他會功夫,那些根本就要不了多少時間。


    ”好。“這次南刹沒有反呆,利索的迴答了趙惜兒的話,便是起身踏著大步子向房門外走去。


    趙惜兒看著南刹大踏著步子向外走,自己也抬步也向房外走去。心裏暗自搖了搖頭,這身體好有功夫就是不一樣,人家那麽一個姿勢坐了一夜,這起來後照樣是該怎麽走還怎麽走?


    趙惜兒迴到了廚房,和著張杏兒盛了飯。因著兩人都是沒什麽味口,便都站在菜板子前,隨意扒拉了兩口算做早飯。


    飯後,趙惜兒收拾碗筷,讓張杏兒端了一份飯菜迴去給李氏用。


    等趙惜兒收拾完廚房的事,走出院子,便是有些吃驚的看著院子上空那飄舞著白布。而堂屋門口的對聯也換上了白布挽聯。整個院子,便是白茫茫的。


    ”快。惜兒,慶大哥和慶嫂子迴來了。“張杏兒剛跨進院子,便是看到正站在院子裏站著的趙惜兒,忙開口喊道。


    ”迴來了?好……到哪了?“趙惜兒楞了楞這才想起來,剛才周有金有說人家是去幫她置辦棺木,紙錢,還有其它所需。忙抬上了步子向院外走去。


    張杏兒看到惜兒過來,便是也跟著轉身又往外走:”慶三哥他們的動作可也真是快,天不亮就都把孩子交給了孩子奶奶,兩口子就進了城。“


    兩人剛走出院子,轉了路口,便是看到前方一輛牛車,長方形的木長車架子上,放著漆黑的棺木,棺木前方放著好幾個摞在一起的布袋子。


    牛車很快拐了個彎到了二人跟前,慶嫂子自牛車上跳了下來。看到趙惜兒和張杏兒都站在路口:”讓你們等久了,在鎮上耽誤了一會兒。“


    ”沒有,還早。辛苦慶大哥和嫂子了。“趙惜兒看到那棺木,便是想到堂屋地上躺著的周玉妮,臉上便是撐不起除了悲傷之外,其它的表情。


    ”說什麽客氣話呢?走,咱們快進去。看還有什麽要收拾著的。“慶家的輕拍了拍了趙惜兒的手,便拉著她就向祠堂裏走去。


    趙惜兒跟著慶家的走著,低眸掃過拉著自己那粗糙的手,其實……還是好人多些。


    周大慶將牛車也趕到了祠堂院門口,便先將那幾個大小小的布袋子給提了進院子,放在廚房門口。


    趙惜兒和慶家的,張杏兒進來後,便也忙拉開裝有蔬菜魚肉的袋子,開始擇洗,切塊。


    陸續的周家大爺,三爺,五爺也來了。


    周有金又讓幾個剛才進來幫忙年輕壯漢,去別家借了三張大些的大桌子,和高凳迴來。


    又在院門口放了一張桌子,把周太慶買迴來的一袋子長長的白孝布放在桌子上。桌後放了幾張凳子,請了大奶奶,二奶奶和抱著小甜甜的三奶奶在那坐著,進來人兒,便根據親疏遠近和輩份,發一條不同長度的白孝布。


    趙惜兒拎了熱茶過來,親自為他們一人添了一碗,請他們包涵她照顧不到的失禮處。


    周有金請的吹響的師傅們也到了,被周有金按排在了院中一張桌子上坐著。那幾位師傅坐理後,便開始各自掏出自己的家夥,開始吹的吹,敲的敲,打的打上了。


    相同的是,無論是哪樣樂器,奏出來的都是讓人忍不住落淚的曲調。


    悲傷,惆悵,還有無盡的淒涼。


    又陸續陸續的除了周有財,王氏和周香兒。幾乎這一支的族人都到了,比周玉妮輩小的頭上皆圍著進院門時,發的白孝布。輩大的,便將長條白孝布搭在脖子上,圍著桌坐著聊著。或是聊周玉妮,或是聊三老太。


    相周的是無論是周玉妮還是三老太,他們似乎在村裏都是受了苦難,為人善良的,所以聊到最後,整個氣氛更是不好,幾乎個個眼睛發紅。


    廚房裏,趙惜兒,張杏兒和著慶嫂子,還有後來進來幫忙除了王氏和李氏,另外的四個嬸都是過來了。整個廚房也是忙的熱火朝天,好在人多力量大,午飯終是在飯點前做好了。


    幾人將午飯端上桌,院子裏的氣氛便也好些了,開始吃飯。


    奏樂的也停了下來,整個院子這才又恢複了一些,不再是剛才的悲傷纏綿。


    趙惜兒去了堂屋,三老太和南刹各坐在周玉妮一邊。兩人皆是低頭看向地上躺著的周玉妮,害怕會少看了一眼。


    ”婆婆,南叔。吃點飯吧。“趙惜兒的聲音很低,早上婆婆還吃了點,可是這個南刹卻是布置好了院子,便是又迴到堂屋周玉妮旁邊,便一步也不曾再動過。


    ”南兒,你去吃吧。別熬壞了身體。“”三老太對於對麵坐著的這個肯和自己女兒冥婚的女婿,自然也是真的心疼。自昨晚到現在,他是怎麽對她的妮兒的,她自然也是看在眼裏。她的妮兒若是沒有中那什麽毒?有這麽個疼她的相公……


    “娘,我不餓。”南刹也自初時叫娘有些拗口,到現在的順嘴,隻不過不到一天的時間,他確是已經適應了。


    “婆婆,南叔,您們這個樣子,玉妮姑姑她走的會不安心。”趙惜兒以前是不信鬼神的,可是她穿越來後,便是也覺著冥冥之中,似乎也並非全是科學能解釋的。就比如她突然的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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