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錫也有讓陳沐沐出院的想法,一來她的確受傷不嚴重,迴去的話,她也開心;另外,在f國待久了,恐怕生出別的事端。


    “請問陳小姐醒了嗎?”管家不知何時走到了門口,突然問道。


    寧澤錫的要說的話收了迴去,目光淡淡地在管家身上停下。


    管家不由得身形一滯,他從寧澤錫身上感受到了畏懼。


    他跟隨家主多年,多次出生入死,早已經練就一身常人難以企及的膽略,卻不想,在寧澤錫麵前,還能感受到像家主年輕時一樣,讓人生畏的氣息。


    “已經醒了,請進!”寧澤錫如霧靄一般清冷的聲音之後,管家走了進來。


    他對著陳沐沐鄭重地鞠了一躬:“小姐,家主已經醒了,能否勞煩您去一趟?”


    與昨夜一樣的態度,顯然,此刻管家更加恭敬。


    “沐沐,你想去嗎?”寧澤錫問道。


    雖然麵前站著的好歹也是f國聞名的人物,但寧澤錫擺明了不給他好臉色看。


    “去看看吧。”陳沐沐做了決定。


    病房裏,smith先生呆呆地盯著天花板,眼神裏有讓人不能猜透的複雜情緒,像看破生死之後重生的平靜坦然,又像到了垂暮之間迴首也無法改變的遺憾。


    “smith先生,你好些了嗎?”陳沐沐走過去,帶著關切問道。


    “你來了,沐沐丫頭,坐。”smith先生聲音顫抖,手輕輕抖動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因為過於激動,做出了不對稱的表情。


    陳沐沐以為他是因為shirley的所做作為傷透了心,便下意識安慰道:“smith先生,您不必過於傷心,shirley的過錯與您沒有關係,隻要她接受該有的懲罰,華盛跟smith家族的合作便不會中止。”


    陳沐沐雖然好說話,但也有原則,顯然,必須追究shirley的責任,便是陳沐沐的底線。


    豈料smith先生試圖掙紮著起身,不再仰視陳沐沐,可因為他情緒驟變,又上了年紀,身體過於虛弱的原因,稍微一用力,人便大口喘息起來。


    見狀,陳沐沐給他支了一個枕頭靠著,又把床放高,即便如此smith先生還是喘息了好久才迴複平靜。


    “你現在有什麽不舒服的嗎?”陳沐沐本來想說shirley的事情,但害怕刺激到smith先生,隻好選擇先問他的身體狀況。


    “我沒事,你呢,傷口還疼嗎?”smith先生將目光轉向陳沐沐的手臂,見上麵纏著繃帶,眼底暗了下來。


    “雖然還沒好,但是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麽疼了。”陳沐沐想了想,用比較委婉的語氣說道。


    此刻,smith先生突然笑了:“你這丫頭,爺爺是關心你,你反倒懷疑我的用心。”


    陳沐沐被戳穿了,倒也不覺得尷尬,而是順口補了一句:“smith先生的用心我當然不懷疑,但我如果為了安慰您說已經好了,不疼了,那再追究起來的時候,豈不是會被人說小題大做?”


    “shirley那邊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插手,如果你有什麽訴求,也告訴我,我會替你做主。”這話倒讓陳沐沐愣了。


    這情況發展得,怎麽跟她想象的不一樣呢?


    正常情況不是smith先生煞費苦心地勸說她對shirley手下留情?怎麽覺得剛好反了呢?


    察覺到陳沐沐臉色不對,smith先生解釋道:“這對shirley來說比較好,她雖然是smith家族的小姐,從出生起便養尊處優,嬌氣些也是正常,但如果像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也不追究,勢必會害了她。”


    說著,smith先生的臉色沉了起來,說起來,他的一生倒像是個笑話。


    以為此鄉故鄉,卻不想,他以為的故鄉,原來是他鄉。


    如果他是一個年輕人,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但他已經成了活了今天都不確定有沒有明天的老年人,那裏還有從頭的機會?


    若說人生最可笑的事情是什麽?他覺得應該是活了一輩子,卻發現連自己信以為真的前半生都是假的。


    準確來說,shirley和she跟他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她們兩個的確是他看著長大的,這麽多年疼愛累積,此刻失望也是真的失望。


    “smith先生能想得通,我就放心了,我來f國有段時間了,我得迴國了,您好好休養。”說著,陳沐沐起身,準備離開。


    “孩子,這些年,你過得好嗎?”蒼老的聲音傳來,陳沐沐的腳步頓了頓。


    這問得,莫名其妙,即便一直覺得smith先生不是壞人,陳沐沐也不由得在心中提起了警惕。


    smith先生立刻解釋道:“你別誤會,就是一對比,覺得你過於懂事了,倒像是受過很多苦的樣子。你的家裏人很好,把你教成這樣,他們一定很開心。”


    又沒事了,隻是隨口一問而已。


    陳沐沐道:“謝謝smith先生關心,她們最開心的,應該不是我成為什麽樣的人,而是我開不開心,高不高興,碰到了事情難不難過,所以我過得很好,可以辨是非,分輕重,有事業有愛情也有生活。”


    說完之後,陳沐沐看了他一眼,帶著歉意離開了病房。


    smith先生盯著她消失的方向看了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像是陷入了沉思。


    直到管家進來,才打破了這個僵局:“家主,要不要再跟寧澤錫那邊商量一下?雖說我們的確要承認錯誤,但要盡力把影響降到最低。”


    “不必,現在,我要你去做另外一件事。”smith先生向來冷靜的眼神裏,難得有了狂熱的光芒。


    聽說陳沐沐和寧澤錫要迴來了,別墅內的大門敞開著,就是為了迎接他們兩個。


    到f國的這段時間也不過半個月,但迴來之後,陳沐沐險些沒有認出來這是自己家。


    門口的空地上被外婆整理了一下,紮上了籬笆,順著籬笆邊種了一些藤狀植物,此刻,植物已經有一些觸角緩緩爬上了牆。籬笆內的土地上發出了新芽,長的是什麽陳沐沐還沒有分辨過來。


    然後陳沐沐又到了別墅內,看到一方引了活水的小池子裏不再像以前一樣空曠,時而有黑乎乎的小點點遊過去,陳沐沐以為他們家有蝌蚪這種生物了。結果走近一看,哪裏是什麽蝌蚪,分明是小魚苗。


    別的空閑地也不例外,有些陳沐沐還能認出來,像茄子西紅柿辣椒南瓜藤,這些她知道的全部都有。


    陳沐沐看了又看,終於沒忍住喊了一聲:“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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