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海是藍色的啊?”這是墨紫以前經常問父親的問題。


    兒時,她就喜歡坐在沙灘上的一塊大石頭上,眺望海麵。


    “它不是藍色的哦。”那時,父親總是溫和的解答著。


    墨紫關於好多事物的,一遍又一遍“為什麽”,總能得到父親的迴答。


    他不厭其煩。


    墨紫從前隻是好奇,之後就是純粹的為了開心,而父親也從沒有掃她的興。


    後來父親離開,母親因為宗門事務繁多,沒有時間陪墨紫。


    被冷落的墨紫隻有在舅父和妹妹身邊,才能感到些許鬆快。


    但後來“黯”入侵身宗又退去,母親又時常閉門不見。


    就再也沒有誰會為墨紫一個個新奇的小問題解答。


    再後來,舅母來了。


    她一襲白衣,肩頭還落著薄雪。


    那些離開了冰天雪地的生存環境後,每時每刻都在融化的雪。


    墨紫記得舅母的實力非凡。


    來到身宗後廢話不多說,過五關斬六將的打進了議事大殿,要見身宗的話事貓。


    那當然是墨邪了,身宗嫡係血脈除了墨蘭也隻有他。


    墨紫不知道他們談論了什麽,但自那之後,舅母便留在了身宗。


    時隔多年,墨紫終於又等來了一隻貓。


    一隻會聽她說那些沒有意義的各種話題,會解答所有的“為什麽”的貓。


    墨紫好喜歡她。


    所以在她發現舅父也很喜歡她後,她開始叫她舅母。


    ……其實,舅母有她自己的名字。


    但因為墨紫太需要,一個親情方麵的情緒寄托,所以她慢慢隻使用這個稱唿了。


    墨紫某天實在扛不住良心的譴責,頭腦一熱,向舅母坦白了這件事。


    “對不起……”她道了好多聲歉。


    對不起。


    即便她明白自己這麽稱唿是錯誤的,也無法改正。


    “……沒關係。”舅母沉吟片刻歎了口氣,脊背佝僂了些許,“總之,我這輩子也迴不去了,沒什麽了。”


    “阿紫最乖了,睡吧,明天接著帶你去見你的……”


    舅母話音未落,雙臂托著小小的墨紫把她抱起來,輕拍著她的背部,輕柔地唱著墨紫從沒聽過的悲傷的歌謠。


    “雪滿天飛……霜花不停歇地吹……”


    墨紫沉浸在舅母的輕緩空靈歌聲中,沉沉的睡去了。


    “高山之上……精靈的裙擺在轉……”


    一次又一次,十年時間轉眼即逝。


    “極峰的景……思家的貓眺不見……”


    舅母的歌謠總有唱完的時候。


    “唔……”墨紫總能感覺到,幾滴冰涼的水珠滴在她的身體上。


    半夢半醒之間,她隻以為那是幻覺。


    。


    幾個月前,一個寒冷的冬夜,燭火輕微。


    墨紫像往常一樣,半夜睡不著,想去找到舅母一起休息。


    差不多十年來,隻要舅母在墨紫的身邊,每一個難挨的冬夜都是這麽過來的。


    以前是擁抱,不久以前又是故事,現在則是靜靜的陪伴就足夠。


    但墨紫去了舅母的房間,沒有找到她。


    “您在哪啊,舅母……能出來見見阿紫嗎……別丟下阿紫一個……”


    墨紫忽然有些害怕了。


    她不想身邊再有任何一隻在意的貓,像父親母親和妹妹那樣,突然間遠離她的世界。


    “舅母……”


    墨紫盡量沒有驚動宮仆,一貓在漫漫長廊中走過。


    北風蕭蕭,長廊外有幾片雪花翩然轉動著慢慢落下。


    墨紫的視線落在無聲的雪花上,青眸微動。


    “如果說起雪啊……”


    記憶中,舅母常常提到這些,墨紫時常覺得寒冷刺骨的雪。


    “那自然是眼宗的最好。”平素平靜到不正常的舅母,也隻有在這時,才會露出微笑。


    她的身份來曆,墨紫也懷疑過是身宗之外的貓。


    隻是墨紫不想戳破這層泡沫般的薄膜,生怕得到一個不想得到的迴答,也怕失去這份黑夜中尤其珍貴的溫情。


    但是一直渾渾噩噩,也不符合墨紫的性格。


    就在今晚吧。她想。


    就在今晚的不久之後,等她找到了舅母之後,就把心中的疑惑都問出來。


    比方說,舅母的容易和特殊力量,為何異於常貓……


    然而可惜的是,墨紫已經沒有機會了。


    從絨嬤嬤口中得知舅母在議事大殿的密室裏,並且和舅父在一起,到墨紫全力趕到,一刻鍾的時間都沒有。


    可是等她踏入那裏時,舅母已經了無生息多時,血都冷了。


    她沒有五官的麵容變成正常貓的模樣,黛眉瓊鼻和櫻唇,非常精致。


    是極冷的組合,冰山美人那一掛,很貼合舅母喜歡的雪花們。


    可墨紫依然覺得,隻要她像麵對自己時,那樣溫柔地笑一笑,冷漠就會形同虛無。


    但是那雙眼眸緊閉,墨紫也看不到舅母瞳仁會是什麽樣的色彩。


    小窗外的雪,飄不進層層機關後的密室中,墨紫卻是覺得渾身冰涼。


    就像當年父親墜崖,妹妹被送走,母親再也不見她,所有家貓都不在身邊的時候,那樣的冷。


    隻是,那時候的阿紫還有舅父,後來的阿紫等到了舅母。


    幾個月前的阿紫,失去了在長夜暗河中前進的唯一一座明亮的燈塔。


    墨紫踉蹌著跪倒在舅母身邊,爪指不死心地去摸她的脈搏。


    得到心死的答案後,她麵如死灰,眼眸下移。


    “為什麽?”墨紫看到了她的舅母,腹部正插著一把精致的匕首,呢喃出聲。


    她繼續看,發現匕首的另一端,被沉默的墨邪緊緊握著。


    “舅父?”墨紫挪動膝蓋上前,衣裙浸染在了鮮紅的血泊之中,雙腿被陰涼感包圍著。


    “是你殺了她。”她俯下上半身湊近,歪頭直視著墨邪沒有表情的麵容,“為什麽?”


    快告訴我啊告訴我。


    “為什麽啊?”墨紫不能夠理解。


    她人真的不明白,為什麽舅父殺了舅母。


    就算現在被她詢問的,是兇手本貓也無所謂了。


    隻要答案。


    一如十多年前,她不能夠理解究竟是為什麽,母親能將父親打落懸崖。


    “我不明白。”


    墨紫輕輕搖著頭,慢慢直起上半身,滿目迷茫。


    “你不需要明白。”墨紫的舅父抱著她舅母的屍體,站起身離開了。


    “你以後也不需要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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