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雀愣了一會,鼓著臉頰,偏過頭。


    可惡!


    早知道不設置這麽小的年齡了。


    一點便宜都占不到嘛!


    還被當成小孩子一樣被教訓。


    真討厭。


    看到圓雀紅彤彤的側臉,白糖沒忍住,悄悄伸指戳了戳。


    “白糖——”圓雀下意識高聲開口。


    想起目前的設定後,不情不願地加上一句:”哥哥!你太過分了。”


    “哎。”原本被吼懵的白糖瞬間舒服了。


    也沒有在乎圓雀講話的內容。


    ……難以評價。


    是另外三小隻共同的評價。


    即便身處高壓情況下,也能在夥伴的陪伴下享受到歡樂。


    分神注意到這一點,唐明不禁更加欣慰地笑笑。


    然而,身側一道飽含同樣意味的笑聲響起。


    那也有著和他一樣的,看到孩子慢慢成長的成就感。


    唐明側目看去,發現是繪窗。


    這孩子……


    不知怎麽的,唐明忽然陷入了一陣情緒的翻滾之中。


    再抬起雙眼之後,對上的是繪窗和五個小孩子憂慮的目光。


    耳邊,是繪窗和那些孩子漸漸重合的嗓音。


    “唐明師傅?”


    “怎麽了,師傅?”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後,唐明久遠地迴憶開啟。


    咚鏘鎮內簌簌而下的雨夜。


    繪窗的床上沒有那隻乖乖巧巧,從來準點睡覺的小團子的身影。


    不僅如此,整個星羅班中也沒有繪窗。


    倒是星羅班的門有被掀開的痕跡,門外也有爪印。


    繪窗出門了。


    可外麵是傾盆大雨,又能去到哪裏?


    班主負責安撫著找不到哥哥,哭鬧的武崧、大飛和小青。


    唐明則是撐著傘,披著夜幕的暗輝奔走在咚鏘鎮中。


    “繪窗……繪窗——”


    唿喚聲持續了幾分鍾後,在巴山水源後的小山坡處得到迴應。


    “唐明師傅,您怎麽出來了?”


    小繪窗慌裏慌張地站起身,補充道:“雨天路滑。”


    既然如此,那你在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呢?


    唐明那時很想問一句。


    但經過短暫時間的相處,他明白,這孩子很害羞。


    這麽直白的說,他恐怕會被自己的愧疚心折磨。


    “你在這裏做什麽,下雨了,天也晚了。”唐明問。


    他帶了最寬大的油紙傘,能把小灰貓拽出沉悶雨幕。


    “……我想姨婆了。”唐明還記得繪窗說這話時的神情。


    往常豎在耳朵上的耳朵耷拉下來,貼著頭皮。


    就像尾巴垂在濕淋淋的地麵上,跟沒了支撐的骨頭一樣。


    平日裏幹幹淨淨的小貓咪,現在身上沒一塊好看的地方了。


    小灰貓真成了小灰臉,雙爪都是泥濘的塵土。


    身上的衣衫濕透,沙啦沙啦地往地上滴水。


    唐明取出一塊帕子,替小繪窗擦了擦。


    “我、我自己來就好,不勞煩您……”


    小小年紀,繪窗就學會了不接受太多無償的善意。


    怪叫貓心疼的。


    “傻孩子,這沒什麽勞不勞煩一說。”唐明這麽說。


    可小繪窗比現在的繪窗,要固執幾倍。


    唐明拗不過,也不想戳中小貓的自尊心,由他去了。


    繪窗的姨婆他聽說過幾次,是小灰貓的親貓。


    可惜,也死在了魔物的爪下。


    “想姨婆了,怎麽半夜跑出來?”唐明想了想,問道。


    小繪窗糾結了一會,把身後及腰的長發輕輕拽了一小縷,挪到身前。


    唐明本來不懂他想表達些什麽。


    直到小灰貓撥開發絲,取出一根金鏈條穿過吊孔的小吊墜。


    其中那神秘又深厚的力量,一下引起了唐明的注意。


    “這是什麽東西?”他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語氣。


    盡管那也不是特別的友好,依舊充滿了一股探究意味就是了。


    小繪窗蹙著眉間,仔細思考的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搖搖頭。


    很奇怪,他不知道。


    不止這一點。


    當天過後,小繪窗甚至不記得自己有一位姨婆。


    慢慢隨著時間的推移,唐明也忘記了這事。


    特別怪異又細思極恐的一件事。


    直到現在唐明才想起來。


    唐明仍舊記得,那塊墓確切的位置。


    上麵沒有任何的刻字和塗畫,就是一塊空白的墓碑。


    顯然,當時的小繪窗也不是很記得他的姨婆是誰。


    範圍性且影響極大的記憶消除。


    後來在錄宗,星羅班小分隊進入吊墜器靈的空間。


    唐明親眼看繪窗的記憶解封,又聽孩子們說了手宗的事。


    他想,繪窗的記憶一定有問題。


    說不定便是像武崧那樣,被家貓封鎖。


    也有可能是這吊墜的力量。


    具體如何,背後是否有一些陰謀,唐明皆不知。


    唐明還能記住的,是那天晚上抱著他哭喊的小灰貓。


    小時候的繪窗情緒還不是非常內斂,至少他會對慈藹的長輩卸下防備。


    唐明溫聲安撫一會,雨下的更大了些許。


    小繪窗努力地把全身擦得幹淨些後,問唐明。


    “我可以,抱一抱您嗎?一小會就可以的,真的……”


    那膽怯的小模樣,唐明至今迴想起來仍會心軟。


    一個擁抱平平無奇,隻能帶來一些溫度。


    但在某些時候,卻可以成為情緒閘口的開關,將洪流釋放出來。


    “唐明師傅,我沒有姨婆了,我什麽都沒有了……”


    壓抑的哭聲起初並不響亮,唿吸都因為過度的扼製而變形、錯亂。


    顫顫巍巍的,像漸漸變小的雨聲,落地後便無聲。


    就連聲音也是一樣的。


    如果唐明並非實力可以,耳力過貓,還真是聽不見。


    他本來是不太會安慰小貓的。


    但經過逃亡的幾個月之後,也從班主、無憂和榮光那學了些。


    慢慢地由擁抱變為合攏住的姿勢,爪落在小貓單薄的背。


    輕輕地拍,一下接一下之間要隔開一小段時間。


    小貓沒有抗拒的意思,再把聲音放柔和,輕聲安慰。


    “我們大家都在呢,我們大家都會陪著你的。”


    當某句話得到小貓的反應,那麽久一直輕柔地緩聲重複。


    一般進行到這裏,小貓就會脫離情緒風暴,漸漸昏睡過去。


    可是小繪窗並沒有。


    他過於壓迫的那些情緒,早已積累到頂峰的情緒,全部宣泄出來。


    倒不是以遷怒那樣的謾罵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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