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麽?”


    張婉盯著蘇琳琳,夜晚的冷風吹得她身體發寒,但比身體更冷的是心。


    自從白天遇見蘇琳琳後,蘇琳琳的眼神就不對勁,今晚她更是被蘇琳琳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帶到了門外。


    “張婉,你心裏究竟是怎麽看我的?難道我叫你出來,就不能是為了幫你?”蘇琳琳歎了口氣,語氣也十分輕柔,“張婉,你的遭遇,我都知道了。”


    其實蘇琳琳就是想要詐一詐張婉,沒想到她這句話剛說出來,張婉的臉色就變得煞白,在黑夜裏白得嚇人,不用再往下猜,她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張婉果然是遇到了事!還是白天周大隊長特意叮囑過的事!


    今天公社的唐書記一來,周大隊長就召集知青開了一個會,專門提了隔壁大隊女知青被禍害的事,她當時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仔細一想,當時張婉是不在的!


    再加上今天張婉脖子上的曖昧痕跡還有她一驚一乍的狀態,她肯定是遇上事了!


    蘇琳琳想到這後,心裏有著莫名的興奮。


    “張婉,我也是想要幫你。”蘇琳琳拍了拍張婉的肩膀,“我們都是女知青,我最懂你的孤立無援,你心裏要是有什麽苦,就跟我說。”


    蘇琳琳嘴上安慰著張婉,卻不說今天桂花嬸子專門找她們女知青說的那些安慰的話。


    她想著,天下烏鴉一般黑,清水大隊看上去好,但誰知道內裏是什麽樣呢?她要是讓張婉去找桂花嬸子,萬一張婉把她也給供出來了怎麽辦?


    “你放心,我們兩人一定能替你想出一個好辦法。”


    蘇琳琳一邊安慰張婉,一邊仔細想著清水大隊那幾個街溜子。


    是周貴子?還是田雷?或者是劉樹林?


    隻是,被她安慰的張婉眼眶通紅,要哭不哭的,就是不肯張嘴把那人的身份說出來。


    “張婉,我們是相互扶持的革命戰友,你難道還信不過我嗎?”蘇琳琳受傷的看向張婉。


    張婉嘴巴張了又張,她不是不信任蘇琳琳,而是她無法將事情真相和盤托出,之前夏遙被陸景救了以後,就被迫嫁給了陸景,那大隊的人要是知道劉樹林對她做了那些事……就算沒成,她也洗刷不了身上的清白了!


    萬一說出來,他們逼她嫁給劉樹林怎麽辦?


    陸景好歹長得還行,可劉樹林呢?那樣猥瑣的一個矮子,她怎麽能接受自己下半輩子要跟這個人生活?那還不如讓她去死!


    張婉原本驚慌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起來,她絕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張婉推開蘇琳琳,“我就是想家了,你想到哪裏去了?”


    蘇琳琳眼見大好情勢消失不見,愣住了,而見張婉快步往迴走,她按捺不住,立刻拉住了張婉:“我們都是誌同道合的好同誌,你要是被人欺負了,我一定會替你做主!”


    “你誤會了。”張婉用力掙脫開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就是想家了而已,蘇琳琳,多謝你的關心,但真的沒有人欺負我。”


    張婉腳步匆匆,根本不願意再跟蘇琳琳交談。


    盯著她的背影,蘇琳琳心裏的懷疑越來越大,滾成了一個大雪球,她死死捏緊一雙手,冷笑了一聲。


    “都說到這了還不肯坦白,別是什麽奸夫!”


    ……


    第二天一早,桂花嬸子又去了知青點。


    這一次,她還帶上了夏遙。


    “遙遙,我跟你說,咱們這次啊,是按照公社婦聯的要求去做講座的!”


    “桂花嬸!您可真厲害!”


    夏遙立刻做起了捧哏,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崇拜的看著桂花嬸子。


    “您都能做講座了!”


    “哎呀!”桂花嬸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但還是擺了擺手如實說,“這不是隔壁大隊出了醜事,唐書記都特意來叮囑咱們了,咱們肯定是要做好的!”


    “而且啊……”桂花嬸子說到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這次拉上你,就是為了讓你幫我把把關!你們都是文化人,萬一我一個不小心惹了笑話怎麽辦?”


    桂花嬸子作為一個大隊幹部,還是很注重自身形象的。


    尤其是她在村裏有不少“老姐妹”,那要是一個不小心惹出了笑話,恐怕要被這些人笑一整年。


    夏遙連連點頭,她正在想辦法跟張婉建立聯係呢,桂花嬸子遞來的橄欖枝正好解決了她的困擾——這麽一來,她跟八百年沒說過一句話的張婉不就能順理成章的說話了嗎?


    想到這,夏遙心裏得意的哼了一聲。


    陸景肯定沒想到,她還能有這麽好的運氣。


    夏遙跟著桂花嬸子來到知青點,女知青聽了消息,今天都沒有去上工,隻有男知青去了,不過,男知青裏也有一個奇葩——徐成海也沒去上工。


    見到徐成海還在門口喝著熱水,桂花嬸子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一個大男人,連點力氣活都做不了!咱們大隊哪怕是七八歲的孩子都比他強!”


    “遙遙,你可別被那些表麵光給騙了!”桂花嬸子說到這,就畫風一轉,“咱們找對象,還是得看內裏,有的人身上的東西都是爹媽給的,不是自己掙的,自己根本立不住!”


    夏遙一愣,然後就明白了過來,桂花嬸子這是在擔心自己會跟徐成海舊情複燃。


    想到這,她渾身一個寒顫。


    “桂花嬸您說得對!”夏遙一個點頭,“這種男的靠不住!”


    徐成海身上的一切都是父母給予的,他隻能聽父母的話,這種沒有主見也沒有自主權的男人,要起來的確沒有用。


    當然,也有女人瞎了眼能看上他。


    比如站在門口眼神幽幽的看著自己的蘇琳琳,那警惕的樣子,恐怕是自己多看徐成海一眼,她就要跳出來了。


    夏遙暗暗翻了個白眼,趕緊走進了女知青宿舍。


    桂花嬸子看夏遙這樣,心裏可算是鬆了口氣,她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徐成海,仔細看徐成海,除了穿的好一點,比起陸景來那是相差十萬八千裏。


    她暗暗給自己打了一根定心針——女人也是看長相的,就陸景那張臉,不愁拿捏不住夏遙!


    女知青的宿舍倒是整齊,不過清水大隊窮,也給不了她們好的房子住,這兩間宿舍還是原本大隊的倉庫,隻求不漏風不漏雨,裏麵怎麽簡單怎麽來。


    六個女知青住在這,把這間本就不大的宿舍擠得滿滿當當。


    “今天我來,是按照公社的要求,來跟你們談談心。”桂花嬸子咳嗽了一聲,樹立起自己的權威,“你們要是有什麽不滿,有什麽苦惱,都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會跟公社匯報的。”


    桂花嬸子說了幾句話就說不下去了,她昨天能說的都說了,可公社要求連續宣講七天,她肚子裏哪有那麽多話?


    桂花嬸子停了下來,夏遙立刻跟上。


    “隔壁大隊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聽說了,罪魁禍首也已經被判刑了——西北農場二十年改造。”


    夏遙在說話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你們都是下鄉來做建設的,我們肯定是要保護好你們的人身安全,一旦你們覺得有人威脅到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就可以立刻跟桂花嬸說。”


    夏遙說完,麵前的六個女知青並沒有什麽反應。


    就連張婉,眼神也沒有觸動。


    夏遙知道,她這是不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表現出來。


    想到這,她就衝著桂花嬸子悄悄地說了一句:“桂花嬸,女知青都是容易害羞的,這麽多人都在,她們就算有什麽想說的話,也都憋迴去了,咱們不如一個一個談話?”


    桂花嬸子一聽,立刻拍手叫好:“還是你聰明!”


    “你們六個,一個一個的來。”桂花嬸子雷厲風行,她搞完這次談話,還得去地裏上工呢!工分年底還要換糧食的!


    她眼睛在幾個知青身上看了一眼,張婉有意往後退,但她這一退,桂花嬸子就看見她了。


    “就你了!張知青!”


    桂花嬸子決定從平時就表現得文文靜靜的張婉入手。


    張婉的身體僵硬起來,但這麽多人都在,她不敢露出異樣的神情,隻能硬著頭皮跟桂花嬸子和夏遙去了外麵。


    “張知青,你別害怕。”夏遙坐在她身邊,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有什麽話你就直說。”


    張婉立刻抽迴了自己的手,她誠懇的說道:“我最近過得挺好的,沒什麽問題。”


    桂花嬸子是過來人,看張婉一驚一乍的樣子,就眯起了眼睛。


    她的神態,讓張婉變成了驚弓之鳥,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夏遙看出端倪,打破了沉凝的氣氛:“你這樣說,桂花嬸就放心了,她是大隊的婦女主任,最關心的就是大隊女同誌的生活。”


    “不過你要是平常看見了什麽不好的事……”夏遙壓低了聲音,“也可以來找桂花嬸,桂花嬸是個實誠的人,一定會保密的。”


    “我們女知青都是要麵子的,肯定受不了被人指指點點。”夏遙衝著桂花嬸子解釋,“做好保密工作也是必要的。”


    桂花嬸子一聽,連連點頭:“那肯定!關係到咱們女同誌的名聲,我是絕不會往外說半個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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