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送了簫雲等人出門,鳳翎迴屋梳洗完畢,便去了簫蓉的園子。


    簫蓉正梳妝完畢,似乎早知道她要來似的,遣退身邊丫環,笑得諱莫如深。


    鳳翎也就不遮遮掩掩,直問心中所疑。


    “我知道你今兒定要來問。”簫蓉拉著她往幾前坐下,掩嘴直笑,“見哥哥昨兒的模樣,我就知道他一肚子的疑呢,要不是他天生不善爭辯,我還真不知要怎麽答他!我性子也懶,所以一直也就不曾多說。果然昨天才說了兩句,今兒就惹了你來! ”


    簫蓉神色輕鬆,說話俏皮,說著還故意歎著氣搖頭,“真是一招錯,步步錯!”


    鳳翎給她逗得發笑,伸指在她額間輕輕一戳,道,“世子麵前我是一直替你遮掩著的,當作報答,你也當替我解惑啊!”


    “是!”簫蓉拖著長長的尾音點頭應了一聲,衝她重重點頭,欠身,抬眼又“嗬嗬”的笑,“那麽恩公,賞臉留下賠我用早飯,如何?恩公有何疑問,小女子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鳳翎低眉假裝沉思一會兒,抬起眼來,一手撫著下巴點頭,“如此,我也就勉為其難了!”


    “去!”簫蓉抬起一巴掌來輕輕拍飛她捏在下巴上的右手,瞪她一眼,才笑著轉臉去喚過丫環來傳早飯。


    飯菜是早準備好了的,知春不一會兒就帶人端了上來。


    簫蓉素喜清淡,早飯常是蝦滑雪花粥配幾樣精致小菜。


    不過知春知道簫蓉會留鳳翎用飯,特意吩咐廚房多做了幾樣鳳翎愛吃的小菜,並一份水晶餃,一份酥油丸子,一份香蔥油角兒,一份桂花糯米糍,大碟小碟的擺滿了一桌。


    簫蓉掃了一眼桌上,故意握著筷子撐住下巴。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癟著嘴道,“這兩丫頭真偏心,白疼她們了。瞧瞧。這菜擺得跟過年似的,可憐我平日粗茶淡飯,過得好不辛苦!嫂嫂,你可記著天天來啊!”


    知秋正在傳飯,聽了她這話,不由笑著迴道,“這如今大小姐身子好了,精神也好,整日拿著咱們來打趣。也不知是誰說的,說早上起來不曾動作。吃實了怕恪著!”


    知春見雙手將粥捧給鳳翎,道,“少夫人是得常來,也好替奴婢們作個佐證!”


    簫蓉夾起一隻水晶餃放在鳳翎碗裏,笑道。“嫂嫂,你聽聽,這一個二個的,反了天似的。是我太好說話了麽?我說一句呢,她倆倒頂上十句!”


    說完又衝知春擺手,“你們快下去吧,由我和嫂嫂慢慢兒吃。也自在些!”


    知春,知秋笑著應了,行禮,臨走知春還不忘囑咐簫蓉一句,“李嬤嬤昨兒還囑過奴婢呢,說這些天兒燥。小姐更不能貪嘴。特別這香蔥油角兒,烈性,嚐嚐就好,可不能多吃!”


    “知道啦!”簫蓉帶著笑瞪她,“這麽呱噪。明兒我索性替你改個名兒,春婆婆如何?”


    知春笑紅了臉,同知秋下去。


    鳳翎知道簫蓉也愛吃那油炸的香蔥油角兒,夾了一個放在她碗裏,然後把整碟都端在自己麵前,故意以手虛護著,道,“我就喜歡你屋裏的香蔥油角兒,許久沒吃了,我是客,你可不能跟我搶!”


    簫蓉白她一眼,“小氣的樣兒!”


    說得兩人不由都對笑起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話果然是不錯的。”鳳翎嚼了隻水晶餃,咽下去,笑著打趣簫蓉。


    簫蓉麵色卻是微黯,笑容中亦帶上些許無奈,“也就是這時候無拘無束的了。以後隻怕咱們想見麵,想這樣坐下來吃些清粥小菜,說說笑笑的,也是奢望了。”


    鳳翎知她話中所指,張口想勸,簫蓉卻是笑著搖搖頭,止住她的話,“不必勸我,也就是與你一起,總有些感慨罷了。我心裏不知多感謝老天爺,虧得老天垂憐,虧得我再遇見你。我自己選的路,怎麽的也要好好兒走下去,我知足的。”


    鳳翎本就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談得太深,也正巧簫蓉說完就喚知春進來,替二人斟倒茶水,話題也就由此打住。


    待知春出去,鳳翎也就趁機轉了話題,“說了許久,還未提及正題呢!你想讓我好奇死麽!”


    簫蓉將麵前的碗輕輕推至一邊,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吹了吹,輕抿一口,這才抬眼看她,雙手捧著茶盞淡淡地笑,“我說你,怎麽也犯起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毛病來?”


    鳳翎放了碗,細聽她說。


    “如今哥哥身上的一切,都曾經發生在阿雷身上,我親眼所見。”簫蓉放下手中的茶盞,微斂笑意,看著鳳翎,問,“你說,我知道哥哥當何時往蘇陽,又有什麽出奇?”


    “不過當年其中種種,我雖身居汝陽候府,卻都未曾親見,隻是道聽途說而來。事關重大,未有佐證,我心中亦並不能確信,更無從解釋。昨日隻說了一句,便惹出你的這番問詢,你說,我又如何敢向哥哥說得太明?哥哥便是問我,你如何未卜先知啊,我當如何答?”


    簫蓉微微瞪眼,唇角微揚,一句“如何未卜先知啊!”將簫雲的神情學了個惟妙惟肖,惹得鳳翎“撲哧”一笑,道,“這些我是想到的。隻是不明你話中讓世子等我消息,所為何來?我又該有什麽消息?畢竟,我對此事是一無所知的。”


    簫蓉笑道,“我雖不曾問你,但看哥哥出門時的神色,八成是得了新消息的,對不對?”


    鳳翎沒有迴答,卻是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劃,一字一頓的笑著說道,“你真可以去支個攤兒,鐵-口-神-算!”


    “因為這其中是有個故事,你不曾知。”簫蓉挑眉輕笑, “其實你的五妹,秦瑞瓔,是與我相熟的。”


    意料外,卻是鳳翎猜測中。


    “當年我在京城候府小住,無聊時往寧德寺燒香,偶遇一少女。在佛祖麵前,口中念念有辭,虔誠跪拜良久,我心中不免好奇;之後又遇這少女溪邊獨坐,掩麵而泣,哭得甚是傷心。我上前詢問,方知是尚書府的五小姐,這是初見。那日我們結伴而歸。雖不曾深交,也是有緣。”


    “之後我迴汝陽,還讓人向她送信辭行。不料之後不久,阿瓔突然到來候府,哭求我引她去見阿雷,才有日後種種。之後的事我雖不曾細問,但料想如今,景雖不同,阿瓔的目的卻是一樣的。”


    “如今世事有變,阿瓔與我不曾相識,卻與你親厚。我昨日不好讓哥哥當麵去問阿瓔,自然隻能讓他從你那裏得到消息,”簫蓉向鳳翎攤開雙手,微微笑,“順理成章啊!”


    鳳翎認同的點頭。


    “你心裏是猜了個七八成的吧,不過是來向我求證。我與你經曆相同,所見不同,如此而己罷了。” 簫蓉收迴手,握於桌前,斂笑,道,“我跟你說過,安樂候府大廈將傾,差不多是時候兒了。”


    鳳翎卻又想起一事,“馬將軍呢?果真與汝陽候府同流合汙?”


    簫蓉笑了笑,“馬將軍,原名司馬文龍,鍾夷人氏,安樂候舊部。在安樂候之先就投了先皇,建國初又屢立戰功,這才一路升了將軍。”


    鳳翎輕輕點頭,不曾答話。


    簫蓉卻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又道,“你心中好奇,想知道當年的馬皇後究竟是為父所累呢,還是一樁不為人知的宮闈秘案吧?”


    鳳翎看著簫蓉。


    “馬氏是帶著目的進宮的,之後沒想到安樂候到底慢了一步,落於十一的陷井之中。馬氏內應不成,最後一記狠著便是與十一同歸於盡,妄致舉國大亂,十一險些中招。而當時無意中救下十一的,”簫蓉忽然咧咧唇角,說得似乎雲淡風輕的,卻帶著些苦澀的笑意,“是我。”


    鳳翎吃了一驚。


    頓了頓,簫蓉繼續說道,“你見過的,馬氏溫柔貌美,善解人意,當年,馬將軍亦是平亂功臣。故十一對馬氏甚為寵愛,這才差點落其圈套。如今世事有變,許多事情己不與當初相同,我擔心十一……”


    “所以你才……”鳳翎猶豫著問。


    簫蓉接過話頭,“所以明知道十一必將後宮三千,不會專情於某,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在他身邊,想一輩子守住他。”


    簫蓉低眉,指尖在茶盞邊沿來迴撥弄,目光膠著在桌上某處許久,唇角帶著淺淺的笑。說話時聲音很輕,就像這番放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阿鳳,人生就是矛盾的,總是在不停的選擇中來迴煎熬。我不是不曾猶豫,我想自由自在的,也想有個能許一生一世的人。不過迴過頭來,我又想,與我的一己情感比較起來,還是那個混球洛十一的性命來得更重要啊!”


    說到這裏,簫蓉才停了手裏的動作,抬起眼來衝鳳翎一笑,帶著輕輕的鼻音。


    “所以,阿鳳,將來別人怎麽想都好,你要相信我。我在宮裏如何作為都好,決不j 因為覬覦馬氏的後位,也不是為了爭寵,我是為了……守住十一。”


    鳳翎笑笑,沒有迴答。


    屋裏變得異常沉默。


    喝了幾口茶,簫蓉忽然又高興起來,喚進知春來收了桌子,拉著鳳翎一起做了會女紅,兩人天南地北的閑扯,再不曾提及進宮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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