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麵露喜色,道,“希望真是如此,若能圓滿解決此事,我也能睡個安穩覺。省得總見你總掛心蘇陽有異,來迴奔波,居而不安。”


    簫雲抬手,伸指往她臉上輕撫了一下,笑笑,收迴手,目光便重迴到桌上圖中,又看了一會兒,麵色迴了些憂色,輕輕搖頭道,“隻怕未必簡單。”


    鳳翎不解,“怎麽說?”


    “之前我不曾細說,”簫雲伸指在圖中輕點,道,“庫爾齊一帶,物產富庶,百姓亦生活安定,之前我數探此地,都一無所獲。然而我並非沒有懷疑,庫爾齊祥和之中,總覺有詭異之氣。”


    “如何詭異?”


    “不好說。”簫雲抬眼瞧著她,麵帶不解之色,“圖中所指,顯而是庫爾齊山。該山綿亙千裏,橫跨數個郡縣,卻並非官有,乃蘇陽富商勒明海的私產。勒明海有日行一善之誌,多年身體力行,行善不疲,有官賜‘天下第一善’牌匾,亦為民間十大善人之首,頗得民心。


    “庫爾齊山為勒明海飼養牲畜,種植藥材果菜之地,所得之物大部散之百姓,故山中無人看守,卻從無人為盜。百姓來來往往,皆自發援手。數次明察暗訪之下,百姓皆交口稱讚勒氏,無不利之言。蘇陽之富庶民安,勒明海出力非小,連皇上都大讚此人。所以得異常謹慎小心,若非有真憑實據,不能訊問。”


    “既是大善人,你為何覺之有異?”


    “勒明海每日行善,必仆從開路,前唿後擁,散財之際,亦鑼鼓喧天,似乎就怕天下人不知,有偽善之嫌,此其一;以善為名。交結各處土豪鄉紳,有勾結之意,此其二;另,蘇陽弊案。幼童所告勒洪,便是勒明海的管家。”


    鳳翎不覺亦若有所思,“這也巧了些。”


    “還有更巧的,”簫雲接著又道,“當初男丁保田政策之下,各處銀錢非法斂聚,並未收歸國庫,大多數卻不知流向何處。之後沿蘇陽弊案查至近十宗,勒洪有罪,且涉及一名為勒青峰的男子。”


    “勒青峰?又與大善人有聯?”


    簫雲點頭。“勒明海的長子。審訊之下,勒青峰承認中飽私囊,卻無從解釋錢財流向,勒家賬麵上無異,故未受其牽連。最終隻得歸結為勒青峰揮霍無度。人抓了,銀錢無從追迴。”


    鳳翎失笑,“想來各處搜來的銀兩,養個軍隊也夠了,勒家又家境殷實,這些銀兩哪裏就能由他揮霍得完的?”


    “查無實據,勒青峰又一口咬定。隻好這樣結案。”


    “這事兒真沒聽你提起過,然後呢?真斬了?”


    “沒有。”簫雲輕輕搖頭,“勒青峰案發,勒明海揮淚斥愛子,親自捆綁,大有滅親之勢。行刑當日。百姓空城圍觀,我隨太子監斬。勒明海當眾聲淚俱下,赤膊負荊台前跪百姓,出狀罪己,百姓泣之者眾。隨之。勒明海暈厥,百姓齊跪慟哭叩頭,替勒青峰求情,求太子法外開恩,饒勒青峰一命,以免勒明海白發人送黑發人。”


    “順應民意,太子怕隻得允了?赦了?”


    “流放邊疆,軍中充役,十年不得歸。”


    “果然是法外開恩。我想這勒家也是有古怪。”


    鳳翎同意簫雲的話,想了想,道,“依我說,太子讓你明日去蘇陽,不好耽擱,也費神解釋。倒不如你明日攜圖去蘇陽走一遭,有此圖,或有收獲也未定。”


    “林子楓那邊,你若放心不下,就讓阿雷親自帶人去接應。阿雷行事穩妥,必不會有差。況且林子楓身負重傷,意識不清,便是接來汝陽府,怕也是一時起不了大用。阿瓔說過,林子楓服過保命丹,性命暫時無礙。我明日一早,就請王太醫,朱太醫來府裏候著,待林子楓一到,便替他會診,絕不耽誤他性命便是。”


    簫雲低眉沉吟,一邊折起桌上的圖,一邊道,“我也如此想法。不過林子楓不可失,還是親自去囑咐阿雷一番。”


    簫雲說著,將圖塞進懷中,就要往外走。


    鳳翎拉住他,笑道,“不急一會半會兒,先換身衣裳,也舒服些。”


    琳琅取了簫雲的便服來,鳳翎接過,親自服侍簫雲換上。


    簫雲也就由著她除去外裳,再換上玉青色常服,在鳳翎替他束帶的時候,忽然很隨意地道,“有件事奇怪。”


    鳳翎手中不停,抬了眼,問,“什麽奇怪?”


    簫雲習慣性的將眉心擰成了墨團,道,“阿蓉卻說我此時不必去,去了也無用。你與阿蓉相熟,可知何意?她如何未卜先知?”


    鳳翎手中一頓,“阿蓉說的?”


    簫雲“恩”了一聲,見鳳翎手中停了,他便抓起束帶,自己低頭整理,一邊道,“阿蓉說,等你給消息再去,又是何意?你能有何消息?”


    “我?”鳳翎先是一愣,旋即笑著快速撥開簫雲搭在腰上的手,趁他還愣著,三下兩下的除了他的腰帶,轉身就扔在床頭,笑道,“既是阿蓉如此說,蘇陽也別去了,去之無用。你明日不如就去向太子說明始末,再接林子楓到府療傷,待林子楓蘇醒,問過話再去,事半功倍,也能趁機偷得幾日閑。再容我細想想,真記起什麽,也好跟你說。”


    簫雲聽她輕鬆而快速的轉了話峰,又如倒沙一般的說話,先是微愕,繼而伸指戳她的額,再去床邊抓迴自己的束帶,重新往腰間縛好外裳,一邊道,“不過有疑,隨口一問,你倒胡鬧起來。”


    鳳翎挽住他的胳膊,調皮的笑,“你不是向來最信阿蓉的話?這迴我就讓你聽她的,省得你來迴奔忙,你倒嫌我胡鬧?”


    “此一事彼一事,哪能混說?”簫雲將右手搭在鳳翎的手背上輕握了兩下,再撥開她的手,道,“你先歇著,我去去就來。”


    鳳翎心知,單憑簫蓉和她的幾句話,很難讓簫雲信服。而這時有了新線索,簫雲不去走一遭,他心裏也放不下。


    鳳翎也就不再攔他,含笑送簫雲出門。


    鳳翎心中有疑,但此時天色己晚,再去打擾簫蓉就不太合適,她便喚過琳琅,洗漱過後,偎在床前細想。


    前世她對此案雖不甚了了,但知道自洛十一登帝位之前,汝陽候府就一直是洛十一的左右手。前世簫蓉一生都生活在汝陽候府,知道蘇陽始末也不奇怪。


    想來,簫蓉大約是知道這時關鍵還並未浮出水麵,所以才勸簫雲不需要白跑一趟蘇陽。大約也知道沒有實據,簫雲不會依她所言,所以也就不曾細說。


    隻不過,這事與她何幹?簫蓉為何要簫雲等她的消息?她又會有什麽消息?


    前世她從不曾參與,甚至至都不曾關心過此事啊!


    不過想來想去,鳳翎倒是真想起一件事來,便起身重新披了衣裳往瑞瓔暫住的珩青園去。


    前世,她雖並不關心,但多少都有聽人提起幾個庶妹。都是受秦天河獲罪的影響,結局並不好,唯有瑞瓔,是在她嫁入肅親王府之後、尚書府傾倒之前就無故失蹤了的。


    雖然當時尚書府想極力掩蓋,但此事還是傳了出去,成了尚書府的一樁醜聞。


    記得那些日子,肅親王妃總在她麵前很不屑的提及此事,說是同根生的姐妹,根性自然是一樣的。


    她從不關心瑞瓔,所以瑞瓔與誰私奔的想法也隻在腦中一掠而過,並不曾細想。


    現在想來,莫非,前世的瑞瓔就是揭開蘇陽秘密的功臣?


    或者,瑞瓔還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瑞瓔雖然己經熄燈歇下,但心中有事,自然輾轉不能眠。


    這時聽丫環說鳳翎又折轉迴來,瑞瓔生怕明日事情有變,忙披衣起身,趿了鞋就匆忙就往門口迎了鳳翎進來。


    看鳳翎鄭重的臉色,瑞瓔心中不免忐忑,說話也就小心翼翼的,“大姐這時候來……可是世子爺有什麽吩咐?”


    鳳翎不答,盯著瑞瓔的臉色打量了半天。


    瑞瓔臉上雖然難掩不安,但投來的目光清澄,並不躲閃,鳳翎便將心頭對瑞瓔的懷疑壓下去,笑了笑,牽過她的手往自己身邊的凳上坐下,柔聲道,“坐下說。”


    待瑞瓔坐下,鳳翎接著說道,“知道你歇了,我本不該來打擾。隻因為明日世子爺還另有要事,和我商議由二公子去接林公子來汝陽療傷。想來想去,我怕你不安,還是先來和你說一聲。二公子向來行事謹慎,世子爺也仔細叮囑過,所以必不會有失,你放心,有什麽事,也直和二公子說無妨。”


    瑞瓔鬆了口氣,露出個感激的笑容,道,“多謝大姐掛心。阿瓔相信大姐,世子爺的安排必不會錯。隻要能救得阿楓一命,阿瓔此生……,”


    瑞瓔的聲音哽咽,頓了許久,才道,“阿瓔也不知如何報答大姐,作牛作馬也是空話。阿瓔隻能日日誠心祈求老天庇佑大姐一生和樂安泰。”


    “此事若能圓滿,倒也不是我的功勞,你不必總記著。”鳳翎握起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道, “我是想說,你去京城有些日子,再拖得久了,爹爹那邊,難免生疑……”


    “大姐!”瑞瓔便有些情急,打斷她的話,“阿楓生死未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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