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的心被她的話扯得生疼。


    這才是簫蓉一直容忍郭氏的真正原因!


    一方麵,簫雷簫蕎也確實良善,於簫雲無害,簫蓉於心不忍;另一方麵,簫蓉病弱,根本也做不了什麽,隻能求兩相平安,至於她自己,是早抱了必死的心思的。


    她以為救迴哥哥性命,讓哥哥遠離威脅,自己雖死無憾。


    不過隻是沒想到,簫雲居然找到法子,一直將她的生命延續至今。


    “若或如此,除了哥哥,阿蓉自己呢,沒有未了的願?”


    簫蓉搖頭笑笑,“沒有。”


    “太子爺呢?”


    簫蓉的笑容僵在嘴角,搖頭輕歎,“果然,什麽都瞞不住嫂嫂。”


    頓了頓,簫蓉緩緩道來,就像說著什麽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昭興二十一年七月,太子納妃馬氏,次年登基,封馬氏為後。嫂嫂或許不知,此後十五年,後宮入冊妃嬪共計一百八十一人。”


    簫蓉望著鳳翎苦笑,“嫂嫂覺得,如今,我是該妄想成為這一百八十一人之一呢,還是第一百八十二人?這心願,了與未了,又有何差別?”


    前世洛十一廣納妃嬪,倒是鳳翎不知道的事。


    昭興十一年七月,即是今年七月。


    不過,她死的那年,正是馬皇後的父親被牽扯進肅親王謀反一案,滿門抄斬。


    馬皇後的結局可想而知。


    鳳翎握她的手,“這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就如我遇見世子爺,這是從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阿蓉,就算真為了世子爺,你也該好起來。世子爺不說,心中未必不知。你若因此而死,將來讓世子爺如何自處?”


    簫蓉低眉不語。


    “為了我,你也該好起來。我遇見世子爺之時,他隻為一年兩顆的血珠奔忙。我自私。阿蓉。我希望此後的數年,他的心思都隻在我的身上,無拘無束的。”


    “世子爺說過,等你好了,要帶著我遊山玩水,看盡大好河山。你若是有個好歹,這一世,我都怕再沒有這樣的機會。”


    “所以就算為了我,就算迴報我偶然的一句讓你清醒的話,你也該好起來。”


    簫蓉抬眸看她。麵部有了一些猶疑。“可是……”


    鳳翎握緊她的手。表情堅毅地打斷她的話,“沒有可是,我心意己決,阿蓉就當還我這個恩情。阿蓉說過信任我。而我信任歡哥。雖然有一定風險,但我相信,阿歡一定能把阿蓉,能把我,健健康康的帶迴來。為了世子爺,阿蓉和我都會好好兒的迴來。”


    簫蓉凝神不語。


    “世子爺還等著我,我該迴了,你好好休息,午時歡哥會到。”鳳翎站起身。再一次扶著簫蓉躺好,蓋好錦被,道,“你信我的話,你好起來。一切才有可為。”


    簫蓉輕歎口氣,點頭閉目。


    從溶月園裏出來,鳳翎慢慢地踱了一段。琳琅琥珀跟在她身後,見她麵色凝重,亦不敢打擾。


    鳳翎的心情變得莫名的複雜而沉重。


    自從知道簫蓉重生以來,她就一直對簫蓉的想法不太苟同。


    她想不透,簫蓉明明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可為什麽傻到要以身試毒探人心,傻到明知道繼母如狼似虎,卻還要替她在父親麵前保守秘密,保住她的地位。


    這樣的做法,確實救了簫雲一命,卻也連累了他一世。


    尤其簫雲很可能知道事實的情況下。


    鳳翎一直擔心若是簫蓉無治而亡,簫雲恐怕一生都將活在內疚之中。


    卻沒想到簫蓉的心裏還藏著這樣的秘密。


    父親的背叛導致了母親的死亡,若是簫雲知道,他和汝陽候便再也不可能找迴這種親密無間的父子情。


    這是簫蓉寧願犧牲性命,也不願看見的。


    簫蓉害怕一旦和前世一樣,揭露繼母暗害的事實,父親的這個秘密便再也包裹不住。


    然後父親出走,哥哥低沉,一輩子活在父親害死母親的陰影之中。


    簫蓉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事情,鳳翎也不願意。


    所以迴到屋裏,鳳翎裝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對簫雲隻說勸服了簫蓉,其餘什麽也沒有說。


    簫雲不曾懷疑,攜她前往宗祠。


    簫雷很認真的執行了汝陽候的命令。而簫家的宗親也大多在汝陽,所以能來的都來了,包括汝陽候說過的,那個嘮嘮叨叨大伯。


    與鳳翎一起拜見的時候,簫雲果然很聽話,低眉順目的陪汝陽候一起接下了很長的一段嘮叨抱怨。


    大伯雖並無官職,但年長汝陽候許多,也確實是拖著病體趕來,汝陽候隻能麵上陪笑,背地裏對著簫雲嘟囔幾句。


    廟見的儀式簡單而隆重,耗時亦不過一個時辰。


    然後點燈入冊,一氣嗬成。鳳翎親眼目睹,族長三叔公顫顫巍巍地將“秦氏鳳翎”幾個字寫在了“長子簫雲”的後麵。


    這是新婦嫁入汝陽候府的第二天,請來族長親自執筆。


    太破天荒的事情。


    宗親們嘴上不好問,卻都不免多打量鳳翎幾眼。


    鳳翎心中卻是升起恍恍惚惚,難以置信的感覺。


    想起前世她入肅親王府一年之久,才在百般鄙夷的目光之下完成的廟見之禮。


    那個時候,她尤如獨立孤島。


    如今環繞身邊的笑容熱情且真實。


    自此以後,無論生死如何,她都是汝陽候世子夫人,簫秦氏。


    鳳翎心頭暖意漸濃,亦迴報以真誠謙恭的笑容。


    廟見過後,宗親陸續散去。


    迴府稍歇。


    午時,常歡如約而至。


    汝陽候與簫雲一齊在花廳裏等著,鳳翎理妝換了身衣裳,出來正遇見下人引常歡進來。


    常歡除了肩上多了個洗得發白的舊褡褳,其餘沒有特別變化。還是平日所穿的那身舊布袍布靴,木簪束發,市井商賈模樣,並不甚醒目。


    好在汝陽候也是見過世麵的,知道江湖奇人常行事怪異。不可以貌取人,對常歡的態度也就甚為親和恭敬。


    常歡不多說,與汝陽候見麵問安之後,話題便直接切向了簫蓉的病。


    汝陽候問,有幾分把握?


    常歡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提出要先見一見簫蓉,說,望聞問切,總是不可少的。


    簫蓉尚閨閣待字,見陌生男子。自是不妥。不過為了治病。也顧不得許多了。


    汝陽候望一眼簫雲,點頭答應。


    常歡帶著征詢的目光掃過鳳翎的臉,停留了一會兒,見鳳翎輕一點頭。常歡這才收迴目光,站起身來。可未及他再開聲,郭氏由丫環攙著,急急的走進花廳,目光毫不客氣地在常歡麵上打量了幾迴。


    鳳翎起身行禮。


    常歡便拱手問安。


    郭氏不答禮,隻從鼻子裏擠出了一聲“哼”,轉向安樂候,急切的道,“候爺三思。阿蓉是汝陽候府的嫡女,怎能由得一江湖遊醫信口胡說?毀清譽事小,若是誤及性命,就憑他一個黃毛小兒,如何擔當的起?若真醫出個好歹。候爺當追悔莫急啊!”


    “依夫人之見,當如何?”


    汝陽候聲音平穩,體味不出深意。


    郭氏微微咀嚼一番,道,“阿蓉有疾,自當延醫診治。妾身以為,候爺不如再向皇上請旨,請宮中黃太醫來一趟汝陽,替阿蓉重新診治,切不可病急亂投醫,誤了阿蓉性命!”


    汝陽候搖頭,“黃太醫黔驢技窮,這麽多年也沒見能有什麽進展,再請何用?”


    郭氏加重了語氣,“咱們再懸賞延醫便是!無論如何,關及阿蓉性命,決不能聽黃口小兒,信口雌黃!”


    汝陽候麵色也有些猶豫。


    常歡到底太過年輕,又名不見經傳。


    父親常勝之名亦隻是口耳相傳,缺乏真憑實據。


    常歡抓起桌上的褡褳往肩上一搭,拱手朗聲道,“小子師出無門,確實非毒非醫。今日不過難辭舍妹邀約至府,候爺有疑,敬請另覓高明!”


    常歡說完欲走。


    “歡哥!”鳳翎忙起身喚住他。


    簫雲更是上前一步,抬臂攔住他的去路,“常公子,留步!”


    轉向,“爹爹,三思!”


    汝陽候不及答,郭氏的聲音更是陡然一提,“候爺,事關阿蓉的性命,候爺三思!”


    常歡開始不耐煩起來,擺擺手,換了副不正不經的腔調,“你們三思五思去吧,小子酒樓事忙,先告退!”


    簫雲正想再說,常歡卻瞟了一眼郭氏,笑道,“不是小子狂妄,就憑那幾個關在醫館死啃醫書的老匹夫,恐怕連苗蠱吞倫氏的名頭都不曾聽過罷?”


    汝陽候與郭氏麵色同時一變。


    郭氏更是失態,語不成句,“你,你說什麽,什麽……吞……”


    常歡打斷她的話,正色傲然道,“苗蠱吞倫氏來去無蹤,從不輕易出手,出手必致命,江湖百年,談之色變……克星,唯我常氏而己。”


    闊袖之下,郭氏的指尖甲死死的掐進自己掌心,疼痛才帶來一絲清醒,低喝,“你……胡說什麽!這是汝陽候府,你當是你嘴裏魚蛇混雜的江湖!”


    常歡麵色一凜,鳳翎忙向他使了個眼神,常歡便聳聳肩,攤手,“小子胡說哪,您別信。”


    簫雲拱手,“常公子,府中己備治疾所需,請隨我來。”說完,他也不再理會汝陽候與郭氏,大步往前去。


    常歡看向鳳翎。


    鳳翎點點頭,常歡便抓起褡褳跟在簫雲身後離去。


    汝陽候大步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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