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候爽朗的笑,“雲兒大喜,為父心中高興,別說一件,便是十件,為父也允諾!”


    簫雲轉臉看一眼身側的鳳翎,再轉迴去向汝陽候,“爹爹稍作準備,半個時辰之後,去拜祭我娘和簫家列宗。”


    汝陽候笑容一僵,垂眼盯著自己交握於膝上的雙手,不語。


    郭氏麵色也是一變,看看汝陽候,麵上不免略過一陣失望,轉臉對著簫雲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頗為語重心長,“阿雲啊,娘理解你的心情,阿鳳是咱們候府的媳婦,拜祭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呢,新婦三月廟見,這是規矩,”


    郭氏轉臉再看一眼汝陽候,聲音更放緩了些,笑容也愈發溫和,“候爺向來疼你,或許不忍拂你的意,我這個做母親的,本不該在大喜的日子裏讓大家不自在。但是,阿雲啊,你想想,你爹是咱汝陽的候爺,百姓都看著呢,汝陽又在京城邊兒上,什麽事兒不往京裏傳?”


    又頓了頓,“今兒才第二日,咱們府裏大張旗鼓的就讓新婦去宗祠,這傳出去,到底是不好聽的。知道的,說你爹疼你,不知道的,就睜著眼看咱們候府的笑話了。”


    郭氏的話說得有理有據,可汝陽候兀自凝眉沉思,簫雲冷臉不答,都是一副充耳未聞的模樣。


    父子倆或許想法不同,表情倒是挺一致的。


    郭氏微一咬牙,目光掃過端坐下首的簫雷,心頭微暖,這才保持住臉上的笑意,目光落在簫雲的臉上,“你是咱們汝陽候的世子,候爺也凡事都以你為先,娘也不曾說過什麽,可你要真開了這個頭,明年就該阿雷娶親。你讓咱……”


    郭氏話未說完,就見得簫雲眸中一冷,她的心頭便忍不住的發慌,後麵的話就自然的咽了迴去。一時之間竟也忘了要再如何接話,尷尬間,目光正好落在鳳翎身上,郭氏這才又笑了笑,“阿雲從小跟著墨前輩,就是隨意慣的,娘能理解。不過。阿鳳是尚書府的嫡長女。當是識得大體的。三月廟見的規矩,尚書夫人也應該告訴過你才是。阿雲是怕委屈了你,你可要好生勸勸。”


    鳳翎心頭冷笑。


    郭氏的獨角戲唱不下去了,想拉她下水呢。


    她當然知道三月廟見的規矩。


    新婦入府中三月之後方有資格入宗祠拜祭先人。也就此確定夫家的身份,入夫家的族譜,正式成為夫家的一員。


    這三月間,新婦若是在夫家喪命,隻能說是命薄無福,與夫家無關。


    而夫家隻需將其盛裝入殮,送還給新婦娘家入葬。


    新婦因為不曾在夫家留名,在夫家無牌無位,所以夫家再娶之婦。仍為正室。


    初聽見簫雲說今兒要帶她拜祭,鳳翎也是嚇了一跳,轉念間卻也能明白他的心意。


    就是他的那句話,生死在一起。


    她並不介意死後虛名,但簫雲的話還是讓她心頭暖暖的。


    鳳翎的臉上漾起一個溫柔的笑意。向郭氏略欠了欠身子,答道,“迴母親,媳婦生長於鄉野,來京城亦不過兩三年間,不識規矩。我娘雖然也沒什麽可以教媳婦的,倒也是略向媳婦講述過,母親說的三月廟見,媳婦也知道一些。”


    郭氏微微點頭,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滿意,隻聽得鳳翎又鄭重地道,“不過,媳婦來汝陽之前,我娘千叮萬囑,教導媳婦凡事以夫為先,以夫為綱。媳婦不懂規矩,生性也愚鈍,不懂轉寰,隻好世子爺說什麽,媳婦就應什麽。請母親恕罪,媳婦不敢勸。”


    簫雲微側了臉,眼睛亮亮的看她一眼,以作表揚。


    郭氏被添了個大堵,終於沉了臉,冷笑一聲,“候爺, 這可都是您疼出來的,孩子們可都在呢,您……”


    汝陽候抬起眼,看著簫雲。


    汝陽候臉上柔和的表情,還有眸子裏的那抹溫情,鳳翎也就看得一清二楚,不免有些動容。


    這種父親對孩子毫無理由的疼愛,甚至是溺愛的表情,她從來沒有在自己的父親眼裏看到過。


    汝陽候笑了笑,聲音卻帶著些疲累,問簫雲,“你想好了?”


    簫雲一點頭。


    “不改主意?”


    “不改。”


    郭氏聲音有些急,“候爺,即便你想由著阿雲胡鬧,一時之間又哪裏準備齊當?不僅怠慢了先祖,也怠慢了姐姐,候爺於心何忍?候爺三思!”


    鳳翎心裏的冷笑禁不住漫到嘴邊。


    郭氏的情急表現得太明顯了,也真想錯她了。


    都死過一次了,她又如何會再計較死後的虛名?又如何會因為一個冷冰冰的牌位來改變自己的主意?


    簫雲的想法如何,那是他的,她還真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她之所以要以身試險,不過還是放不下心頭的那份執著,那份兩世都想得到的“一心一意”的堅持罷了。


    汝陽候在椅中正了正上身,聲音暗啞幹澀,“阿凝性子爽朗豁達,又是阿雲所求,斷不會嫌我們怠慢。”


    郭氏麵白如紙。雙手死死的握住扶手,掐得骨節處都發了白。


    除了心痛,她此刻己沒有任何感覺。


    過了這麽多年,為什麽“阿凝”這兩個字,在這男人的心裏還是重若千金?


    郭氏的這種表情,簫雷簫蕎看了許多年,也知道沒人能解郭氏的心結。知道越是勸,郭氏越是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兩人都隻得心中暗歎。


    簫雷終還是不忍,開口想勸,他並不知事情始末,所以認為“廟見”之事,其實也真不該那麽急迫。


    誰知隻喊了妝陽候一聲,“爹爹”便被汝陽候揚手止住。


    “阿雷,你親自去,召齊所有人。半個時辰之後,在宗祠行拜祭之禮。”


    簫雷猶豫了一下,還是向汝陽候拱手應下,“是,兒子這就去辦。”


    半個時辰實在太緊迫,簫雷不敢耽擱。向郭氏告辭一聲便轉身出去。


    “你們也迴去準備準備,”汝陽候衝簫雲揚揚手,然後板了臉,一指指著他,佯作嗔狀,“特別是你這臭小子,給我把嘴咧一咧!在你娘麵前,可別給我臭著一張臉。你娘愛笑,愛熱鬧,你要惹惱了她。我不饒你!”


    簫雲順從應下。“兒子知道。”


    父子倆對話的模樣。都像心裏的人還活著一般。


    郭氏“蹭”地站起身來,聲音也陡然一提,“候爺!”


    大廳之中本來空曠,給郭氏這樣一吼。竟然蕩起了一陣迴音。


    汝陽候皺皺眉,站起身,簫雲鳳翎也忙著著站起,簫蕎到郭氏身邊,才想攙扶郭氏,便被她用力摔開。


    “候爺!事關候府顏色,你怎麽能由著阿雲胡鬧!”郭氏一把又將身邊的簫蕎拽過手邊,用力有些猛。簫蕎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胳膊也被郭氏捏得生疼,簫蕎委屈地低喊一聲,“娘!”


    郭氏卻將她往身邊拉得更緊些,顫聲道,“候爺的眼裏隻有這一個兒子,你別忘了。你還有阿雷,阿蕎!鬧壞了名聲,你讓兒女們怎麽見人!”


    汝陽候笑容頓斂,轉臉冷冷地道,“我還沒老到忘記自己的兒女。阿雷,阿蕎,嗬,夫人好像忘了,我還有個女兒,阿蓉。”


    汝陽候聲音不大,卻像在郭氏頭上敲了一記重錘。


    直愣愣地看著汝陽候,郭氏覺得似乎有一雙手在掐自己的喉嚨,讓她發不出聲音,“候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汝陽候卻又轉過臉去,看向簫雲,“準備好了先去瞧瞧阿蓉。去拜你娘,總得跟她說聲。她這些天身子不好,別讓她去,她隻聽你的話,你勸勸她。”


    不待簫雲應,汝陽候的目光掠過鳳翎,又“哦”了一聲,問簫雲,“血珠,可備好?有幾粒?”


    簫雲點頭,“府裏存著一粒,昨兒太子又特意送了一粒來,共兩粒。”


    “兩粒就好?”


    簫雲再次點頭,“阿歡說,一粒就夠。”


    “這就好,”汝陽候輕輕點頭,頓了頓,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銅屏呢?銅鼎呢?玉床呢?”


    “俱備。”


    “哦,還有,還有……”


    汝陽候一邊低眉沉吟,一邊有些不安的在身前交搓雙手,與一個平凡的男人,一個普通的父親無異。


    簫雲的身材比汝陽候還略高些,這時就微垂著眸子,靜靜地看著汝陽候,沒有一點兒平時總帶著的、不耐的表情。


    看著眼前的一對父子,鳳翎的心裏亦生出許多親近。


    汝陽候終於抬了臉,“常公子何時來?”


    “約好的午時。”簫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都妥當了,爹爹放心。”


    汝陽候抬臂輕拍簫雲的手臂,“你辦事,我自然放心。不過,你知道為父的心情啊……阿蓉……是我對不起你娘。倘若常公子真能救迴阿蓉,他就是我汝陽候府的大恩人,我簫乾發誓,我在汝陽替他立生祠,一生供奉香火,絕不違此誓!”


    汝陽候的後幾句話,是半仰著臉對天盟誓的。


    “候爺!”身後郭氏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你何時……何時把我們母子放在眼裏!”


    汝陽候隻微側了臉,朝一旁偏了目光,“阿蕎,你娘累了,扶你娘迴屋……一會兒的祭拜,你若是不舒服,不去也罷。”


    簫蕎才剛怯怯的應下,汝陽候己經衝簫雲揮手,“走吧,”自己大步往門外去。


    ps:


    這一章是昨天帶孩子上補習班的時候就寫好的,迴來一直沒時間發,然後帶孩子睡覺自己跟著也睡著了,所以一早來發~


    然後下個星期編編說要給我一個不錯的推薦,要我一定每天最少雙更,我心裏好怕怕啊,所以昨天的就不補了,給我當存稿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鳳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易雪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易雪心並收藏鳳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