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文的好日子將近,齊氏怕甘氏忙不過來,就向長公主告了假,日日來尚書府幫忙。


    這些日子,鳳翎雖然再不曾見過秦天海,卻從齊氏嘴裏清楚知道秦天海的動向。


    用齊氏的話說,就跟著了魔似的。


    秦天海除了去鋪子裏轉兩圈,就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搗弄那個錐體。齊氏很無奈,問鳳翎,“你三叔是從你這兒捧迴去的東西吧,哦,還讓我眼你說說,多給他些日子……你也真是,到底哪兒弄來的玩意兒?”


    鳳翎笑著吐吐舌尖。好在齊氏本來就忙,也不是真心責怪秦天海,鳳翎幾句玩笑話也就搪塞過去了。


    秦守文的大日子眨眼就過,尚書府喜添新婦。


    新嫂嫂周氏生得溫婉大方,柔媚又不失分寸,和秦守文夫唱婦隨,和若琴瑟。


    周氏入門,似是給秦守文帶來一陣清風,將他往日斯文俊秀中掩藏的疲弱一掃而空。


    周氏還善醫,過門後第二天,便請示過甘氏,一手操弄秦守文的起居飲食。


    不過幾日,秦守文由內而外的整個兒爽朗起來,臉上笑容不絕,走到哪裏都像帶著一綹能溫暖人心扉的陽光。


    看得出來,秦守文是真傾心於周氏。


    而這樣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風度翩翩,才是鳳翎心中向往的三哥。


    連甘氏都覺察出秦守文的變化,也說這是周氏之功。


    周氏知書識禮,侍奉公婆盡心盡責,待人也和善,得媳若此,甘氏自是滿心歡喜。


    長嫂翠英性子堅韌卻善良好欺,抵不了大用,鳳翎原還擔心三嫂周氏若是太過孱弱,自己出閣之後,便隻甘氏一人在府裏支撐。怕是會太過操勞。


    好在留心了些時日,鳳翎總算放下心來。


    秦守文屋裏就有個叫金鸞的大丫環,有些心術不正,鳳翎是看在眼裏的。


    不過之前秦守文在國子監,鮮少迴府,看樣子也不把金鸞放在眼裏。她這個做妹妹的也不好對哥哥屋裏的事太多言,更不方便在甘氏麵前挑事,這才壓了下去,暗自留心。


    沒想到周氏來後不幾日,金鸞便犯了個大錯,被打發去了漿洗房。


    接著。秦守文身邊的丫環。該安撫的安撫。該調離的調離,周氏處事,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周氏自己身邊的丫環婆子也兢兢業業。巧捷萬端又不侍寵而驕。


    這是主子聰明能幹的結果。


    周氏的行為頗對鳳翎的心思,心裏對周氏的喜歡更多了幾分,對周氏也愈發親熱。


    府裏有這樣能幹的嫂嫂給娘幫手,她才能放心離開。


    新婦周氏給尚書府帶來的喜氣還來不及消散,轉眼就是三月底,望得見鳳翎出閣的日子了。


    換上新燈籠,尚書府的喜氣又濃了幾分。


    之前鳳翎所說,什麽汝陽與京城最近,一日便可來迴。可常迴來看看之類,其實不過是討甘氏和齊氏安心。


    所謂一日,那是得不停不歇,快馬加鞭。


    送親自然不能如此趕路。


    為了不耽誤吉時,甘氏這邊擬定四月初二送鳳翎離府。初四左右能到汝陽。


    這樣一來,鳳翎自然需得在汝陽城歇腳,整理過後再從汝陽安樂候府安排的新宅裏出閣。


    雖然汝陽候府早將這宅子當作聘禮送給了尚書府,甘氏又順理成章的將它轉到了鳳翎名下,甘氏心頭還是不免澀然,總有些場虧待鳳翎的感覺。


    然而汝陽城緊臨京城,地貴價高,秦天河這些年雖然有些入項,但陸氏花錢從不經數,還購置了一些偏郊宅院,甘氏持家之後開支也大,加上又替鳳翎備了不少嫁妝,手裏沒什麽存餘。


    兄弟幾人雖然也送了銀錢過來,但憑幾人之力,要想在汝陽城內購置一間能上台麵,又要襯得起安樂候府的大宅子,還是一件頗為吃力的事情。


    為這事,甘氏愁得都添了幾根白發。


    鳳翎自然知道甘氏的想法。


    這些年與常歡合夥的生意不錯,倒是讓鳳翎手頭有不少餘錢,隻是她也知道甘氏的性子,就怕她拿出私己錢來替自己陪嫁,會讓甘氏更加愧疚。


    鳳翎思前想後,正兩難著,淺雲領著大箱小箱的又往尚書府抬著;還帶著娘娘賜下的良田,鋪麵以及將軍府送來的八十抬嫁妝。


    晚間,淺雲找機會往甘氏手裏塞了幾張薄紙,說是自己悄悄兒的替她備下的,讓她一定收著。


    甘氏打開來瞧,三張房契,兩處是莊子,一處是帶著園子的四進大宅院,都位於汝陽城南。


    甘氏推讓了半天,最終還是拗不過淺雲收了。


    甘氏心裏自是感激淺雲不說,淺雲此舉,卻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齊氏就先去了汝陽,替甘氏把宅子整飾出來,然後替新人鋪房,備禮暖房、守房諸事,自然由齊氏一手操辦。


    有齊氏在,還真是省了甘氏許多心思。


    大婚的全福人,也是淺雲向長公主求來的,請的安雅郡主。


    安雅郡主不但帶了幾個大箱子來替鳳翎添箱,還在尚書府忙活了許久,幫著甘氏準備查看好成親當日要穿的、娘娘賜下的鳳冠霞帔,再約好了來送嫁的日子時辰,約定了替鳳翎洗麵開臉諸項後才迴府。


    得娘娘恩準,淺雲在尚書府留住了幾日,陪甘氏忙忙碌碌的就到了四月初一。


    這天夜裏,甘氏在中,一邊靠著鳳翎,一邊靠著淺雲,擠在一張床上,絮絮地說了一宿的話。


    三人都是整夜未眠。


    甘氏帶著笑,噙著淚,說著鳳翎。


    從幼時在秦家村如何被哥哥們慣的,如何頑皮得跟個野小子似的,日子苦澀卻簡單;說起京城,甘氏淡然中帶著唏噓,卻隻字不提秦天河;再說起她自己都沒去過的汝陽,甘氏就隻剩下囑咐。


    “汝陽候府門第高大,畢竟比不得尚書府,你也不再是娘懷裏的小姑娘。要事事謹慎,孝順公婆,以夫為先,不要總掛著咱們。”


    鳳翎順從的應著,心裏卻更擔心和不舍甘氏。


    隻怕她這一去,與娘這樣互相依偎的日子便是可望不可求的了。


    秦天河罷官遠放,那是遲早的事兒。


    一直以來的平安寧靜,不過是簫雲向洛十一求來的安心。如今隨著她的安然出嫁,皇上龍體欠安,洛十一又太子之位漸穩。這場整肅朝廷的暴風雨隻怕要來得更快更急。


    好在如今日日笙歌燕舞。姬妾在懷的父親秦天河。將是這場風雨中不幸被波及的小人物,性命無礙,更不會累及妻兒。


    重活一世,鳳翎看得十分清楚。


    一直以來。秦天河不過恰巧充當了安樂候需要的一顆棋子,之所以步步高升又活得閑適安逸,那是下棋的人技術高超。


    秦天河本人並沒有什麽治國大才,常常處於漩渦而不自知,這樣的人,唯有出京,方能避禍。


    而甘氏的身份,隻能隨行。


    想到這裏,鳳翎的喉頭就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隻能帶著濃濃的鼻音喚了甘氏一聲“娘!”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甘氏握緊她的手,亦忍不住低咽出聲。


    淺雲忙拍拍鳳翎,半坐起身抓了枕下的帕子來替甘氏擦淚,勸道,“娘。明日是阿鳳的好日子,娘盼了多久了,咱該高興才是呢,怎麽倒哭了?”


    甘氏接過帕子,坐起身拭幹淚,握起兩個女兒的手,輕拍,笑著點頭,“是呢,娘是糊塗了,是該高興,該高興,鳳丫有了好的歸處,娘是高興。”


    甘氏嘴上如此說,聲音卻依舊哽咽。


    不想讓甘氏擔心,鳳翎自然不會將心中的想法向她提及,便索性起了身,喚來外麵守夜的丫環點了燈,侍候了茶水,自己親手倒一杯遞給甘氏,勸道,“放心吧,娘,我不在京裏,姐姐還在啊,姐姐替我孝順娘,一樣的麽。”


    說起這話,鳳翎才想起淺雲之前的話來。


    過了許久,娘娘的賜婚懿旨也並沒有下來,是不是說淺雲的婚事有了轉機?


    “姐姐,賜婚的事兒……娘娘怎麽說?”


    淺雲抿了抿嘴,臉上有些迷茫,卻並不見之前的愁容,愣怔了一會兒才迴道,“娘娘不曾再提,倒是私底下給了我許多賞賜。後來我舅媽那邊把娘娘的難處吞吐著說了,大約是朝裏麵有個什麽胡相官,頗得娘娘器重的,就說我命貴多忤,隻見金鑲玉,不可玉扶珠。”


    鳳翎立刻就想到了飛石上的那句話:玉扶爍其華。洛十一這顆東珠,需得奇玉扶持,方能爍其光華。


    說到底,梅皇後還是更偏心洛十一。就怕他娶妻不慎誤了前程。


    兩選其一,她選擇犧牲淺雲的名聲。


    鳳翎還依稀記得,當時替皇上解讀飛石,支持洛十一的朝官裏麵,就有那個胡相官。


    支持洛十一,自然不會與安國公府為敵,那麽這時轉了風頭,隻能是聽了某人的教唆。


    除了洛十一,不會是別人。


    難怪那時洛十一會說:並非事不可為。


    雖然這種說法對淺雲不太公平,也讓她名聲沾汙,但倒底讓淺雲親事懸空,有了等待的希望。


    甘氏心裏則是說不出的滋味,嘴上不說,臉上就帶上些許愁容。


    淺雲大約也知道二人的想法,聳聳肩,挽著甘氏笑,“娘,反正我不願嫁十一哥,這不是挺好,這些時日,娘娘對我真是有求必應,我才能迴來住這麽久。還有那汝陽城的宅子,就是我向娘娘求來的,可沒花我一厘錢。我和阿鳳一人一處,宅子連著呢,迴頭找機會,我帶娘去汝陽玩,也住咱自己的宅子!”


    ps:


    迴來了,果然還是自己家裏好啊,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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