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無言.


    確實,翠英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換作是鳳翎自己, 遭遇背叛,她也會想著離開。


    翠英去求助常歡,比她自己一人貿然離開要安全的多。


    “這事兒八成跟太太也脫不了幹係。”常歡恨恨的咬牙,“你說,咱們要不幹脆說給大人知道?光打那婆子一頓,太太倒跟沒事人兒似的,實在難消人心頭之恨。”


    鳳翎沉吟,繼而揚起一個嘲諷的笑,“我爹爹連候府的一個婆子都不敢怎麽樣,你認為,他能把那太太如何?這樣反而打草驚蛇,太便宜她了。而且畢竟這方子是野方,說出來也未必真能讓人信。”


    “也是,說出方子來若給人利用,也太害人了。”常歡點頭認同。


    “若給爹爹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難免要向你盤問嫂子的去向。”


    常歡雙手一攤,翻了個白眼才道,“我是無所謂,就怕大人成天到晚的嘮叨幹爹幹娘。”


    “嫂子那邊,就勞你安排。等這陣子風頭過去了,我再去看看嫂子。我記著你的情。”


    常歡笑道,“咳,跟我還客氣什麽,不也是我嫂子麽?放心吧,嫂子那邊我早安排好了,著了人伺候。如今的問題,倒是顯文,”常歡撓撓頭,迷惑的道,“你說他倒底在搞什麽東西?看著挺好的一人,怎麽就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嫂子要不是太傷心了,也不至於就要走。你說吧,我總不相信似的,可又明擺著的。”


    鳳翎亦有同感。


    初時,她以為秦顯文會跟上世一樣困於美色溫柔鄉,所以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念頭去看秦顯文所作的事情,可現在看來。秦顯文分明是有苦衷!


    常歡猶豫了一下,“本不該我多嘴的,我也就說給你聽聽,看你可有法子……我每日去鋪子裏,總能遠遠的瞧見顯文和那一幫小子在……春風閣前,給一群姑娘擁著,推著進去,常常到傍晚才出來。”


    “春風閣?”鳳翎蹙起眉尖。


    “是……漾瀾河邊最有名的……青樓。”


    常歡抓抓頭,麵色有些微紅,當著鳳翎的麵兒。他還真不好意思提這種話題。


    鳳翎卻是另有想法。


    她想起前世趙翦瑜說的,春風閣裏臥虎藏龍,絕非一個簡單的煙花之地。


    哥哥是去尋歡作樂。還是另有所圖?


    鳳翎咬咬下唇,看向常歡,“側園的門還能不能走?我得親眼去看看。”


    常歡臉色微變,猶豫著,“走倒是……問題不大。隻是,那兒是青樓,你去……怕不合適吧?要不,我替你去看看?給伯娘知道非生氣不可。”


    “我得親眼去瞧。”


    鳳翎堅持。


    常歡生長於江湖,本就不屑於府內對女子的諸多規矩限製,所以鳳翎堅持。他也就點頭答應,不再多說,隻是囑咐她穿男裝。把屋裏的偽裝工夫做好,琳琅、琥珀那邊要對好詞兒,免得甘氏那邊問起穿幫之類雲雲。


    鳳翎一一應下。


    第二日一早,琳琅來迴說大公子出門了,鳳翎即換了男裝。跟常歡一起買通了守園的婆子,從側園的後門出去。


    常歡早在門外替她備了匹體形稍小的馬。鳳林馬術不好。但好在前麵的秦顯文也不著急,一路悠悠閑閑悠悠閑閑的慢慢晃蕩,她也就勉強能跟上。


    秦顯文徑自進了迎客樓,小二與他熟絡的很,行了禮,便引去樓上雅間。


    跟在後麵,趁著小二出來的空隙,鳳翎往裏麵望了一眼。


    那都是一群衣著華美的貴族子弟,秦顯文顯然已經也融入其中,神情之間一點兒也不感到拘束。喝酒行令,駕輕就熟。


    這時還早,迎客樓有空間兒,常歡便要了顯文隔壁的雅間兒,要了一壺茶,幾碟點心,和鳳翎坐著慢慢喝,一邊豎起耳朵聽。


    雅間兒之間本就是一層不厚的隔板,加上秦顯文他們大唿小叫,讓隔壁的鳳翎與常歡便將他們的談話悉數收入耳中。


    都是一群紈絝子弟,實在也沒有什麽可聽之處。


    唯一讓鳳翎感到警覺的,是其中一人有意無意的提到過隋風,卻也隻是說羨慕隋風的當年風流,若能及其萬一,雖死無憾。


    然後便有人問起隋風生平。


    那人便趁機將當年隋風的傳說添油加醋的描繪一番。


    鳳翎就聽見秦顯文哈哈的笑,語中似有醉意,“你們日日都說隋風如何如何,聽得我都膩了,不過都是些道聽途說。有本事的,叫他來給我看看,我就不信了,這世上還能有那唿風喚雨的能人,那不是海龍王了嘛!要再說這個,我再不來了!無趣的緊。你說是吧,阿霖,”


    秦顯文喚了其中一人的名字,又道,“你是安樂候府的公子,自然不會與他們一般見識。什麽隋風,我覺得就是誰瞎編出來騙人的。你說,有人再厲害,能抵得過候爺當年?我可聽說,候爺當年那是蓋世英豪,是吧?”


    叫阿霖的少年應了一聲,便岔開話題,“喝酒喝酒,不說那沒用的。”


    聽到安樂候府,鳳翎的警覺便又多了幾分,但她前世與安樂候府並不甚熟絡,是以印象裏並沒有“阿霖”這個名字,


    然而,待她還想細聽,圍繞隋風展開的話題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這個叫“阿霖”的少年打斷,又扯到了風花雪月之上。


    酒足飯飽之後,一個子弟便提議說,“走,去春風閣,今兒有賽詩大會,我可不會作詩,咱就去看看花魁飽飽眼福也好。


    一唿百應。


    “今兒輪到我請了,別跟我搶啊!”秦顯文豪氣萬丈,大約是往桌上摔了一綻銀子,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這樣另一麵的秦顯文讓鳳翎實在無語。


    可說秦顯文醉了,她卻又有些不信。


    秦顯文的酒量是跟著秦鐵柱從小就鍛煉出來的。


    從小的時候,不管哪家紅白喜事,爺爺秦鐵柱都喜歡帶著秦顯文去吃酒,硬是將秦顯文的酒量給逼出來了,還得了個“酒桶子”綽號。


    這才吃了多久,也沒聽得顯文劃拳輸了幾次,怎的就醉了?


    然後聽見隔壁門響,小二行禮打招唿的聲音,“各位爺,吃好啦!”


    “吃好了,錢在桌上,餘下的賞你!”秦顯文打著嗝說的。


    小二千恩萬謝。


    常歡衝她笑笑,有些尷尬地問,“還要不要去春風閣?”


    “當然。”鳳林站起身來。


    秦顯文一群人果然直奔春風閣,到了門口,立時就有幾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出來,一人兩人一位的,將秦顯文一群人拉扯進去。


    神情之間頗為熟絡。


    挽著秦顯文的是一位粉衣翠裙的女子,看不清長相,但舉止輕佻,一邊對著秦顯文說笑,一邊扭動著身子,有意無意的便將半裸的酥胸在秦顯文臂上來迴的蹭。


    秦顯文似乎很受用,往那姑娘下巴上捏了幾下,再從懷裏摸出個銀錠子,徑直往姑娘腰上塞過去,然後附過她耳邊低語。說得那姑娘“咯咯”的笑,一邊扭動著水蛇腰往秦顯文身上蹭得更歡。


    兩人便隨著人流,你儂我儂的往裏麵去。


    鳳翎看得差點吐血。


    難怪哥哥一直不讓娘給他安排長隨,這種輕車熟路,還真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


    常歡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架式,不免臉色泛紅,躊躇道,“還是別去了吧?看到這兒就好,迴去跟伯娘說說,少給他些銀子,這樣花銀子可不是好事。”


    鳳翎也有這種想法,甘氏給顯文的銀子有點多得沒有節製了,難怪說慈母多敗兒!


    這時門口迎客的姑娘卻發現在門前猶豫的兩人,一個眼色,幾位濃妝豔抹的姑娘立時圍了上來,一人一邊的幾乎是將鳳翎與常歡架了進去,“來來來,公子,快請進!咱們閣裏的姑娘可都是千金難求的絕色喲!”


    “別碰我,別碰我。”常歡拚了命的推,可推開了這邊,那邊立刻又有八爪魚一般的手纏上來。


    鳳翎對著他促狹的大笑,“哈哈,有趣啊,華公子,麵對解語花,華公子怎的不解風情!”


    常歡紅著臉瞪她一眼,推開身邊的姑娘,正了正衣襟,“我自己走!”


    幾個姑娘便翻了翻白眼,不約而同的纏上鳳翎,挽著推著往春風閣裏去。


    春風閣裏別有洞天。


    空氣彌漫著蕩人心旌的脂粉香,到處鶯歌燕語,滿目皆是凝脂白玉,檀口飛紅。


    鳳翎抬眸便見著秦顯文攬著那姑娘往樓上的廂房進去,她便再顧不得欣賞廳裏的景致,笑著往自己身邊的姑娘懷裏塞了一錠銀元寶,放粗了聲線,道,“別在這兒浪費良辰美景,走,陪爺上樓!”


    “鳳……林公子”跟在後麵的常歡急急的叫了一聲,伸手去拉他,“還,還是迴吧,差不多了。”


    鳳翎身邊的姑娘哪裏舍得放過這個財神爺,伸手拍下常歡的手,嬌滴滴的道,“喲,這位爺,您吃齋的,還不許別人吃肉哪!”一邊又拉鳳翎,“走,咱們不理他,爺,”


    姑娘一邊浪笑著連拉帶拖的帶鳳翎上樓,一邊伸指在鳳翎麵上摸,“喲,爺,您的麵皮比咱還好哪,又滑又嫩,第一次來啊!奴家名柳紅,林公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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