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聽見玉嬤嬤讓那兩婆子往大奶奶的吃食裏投牽牛子?”鳳翎問。


    “迴大小姐,是。”


    “你可敢在大人麵前與玉嬤嬤對質?”


    “奴婢……敢。”蔓兒抬眼看著鳳翎,答得小聲,卻並不十分畏懼。


    不知怎的,鳳翎似是在蔓兒無神的眼裏看到一絲亮光,像是喜悅。


    與玉嬤嬤有仇?


    隻那麽一瞬,蔓兒又飛快的低下頭去。


    鳳翎又拉家常一般的問了蔓兒一些問題,諸如多大年紀啦,在尚書府多長時間啦,如何來的尚書府來,有哪些熟識交好的人啦之類,蔓兒的迴答與鳳翎原先聽到的情況基本一致。


    蔓兒是尚書府的家生子,娘是陸氏的陪房,從小並沒有見過,在尚書府並沒什麽特別交好的人。


    對於陶姨娘,蔓兒絕口不提。


    待鳳翎問起,蔓兒才期期艾艾的小聲答道,“奴婢知道姨娘的恩情。不過,奴婢性子呆直,隻能做廚房的粗使丫環,奴婢是怕,若是跟了姨娘去後院,反而打擾姨娘靜養。”


    這個解釋並不能讓鳳翎滿意,反而有狡辯的嫌疑。


    不過,鳳翎並沒有說破。她總覺得這個丫頭有不可告人的地方,但是通常,用嘴巴是問不出秘密的。


    安排好蔓兒,鳳翎又看了一迴翠英,翠英己經睡下。


    院裏的大戲還在伊伊呀呀的唱個不停,按照規矩,這場大戲要唱到天亮。鳳翎便若無其事的坐迴了觀戲亭裏甘氏的身邊。


    甘氏問了些翠英的情況,鳳翎隻答歇下了,甘氏點頭便沒有再問。


    甘氏的身後,秦顯文聽戲興致勃勃。


    鳳翎歎口氣,偎靠在甘氏的肩頭。閉眼假寐。


    還看什麽戲?人生己如戲。


    過一會兒,一個丫環匆匆而來,鳳翎瞟了一眼,見那丫環在陸氏耳邊說了些什麽。


    “什麽?當真?”陸氏驚叫一聲,起身離開。


    瑞璿拉住丫環問了幾聲,也和瑞瑤一起跟在陸氏身後。


    秦天河聽見動靜,轉臉看了一眼,不快的蹙蹙眉頭。


    大約是發現玉嬤嬤的事情吧?鳳翎不慌不忙的閉上眼睛。守在門口的是琥珀,陸氏不可能從她手裏要迴玉嬤嬤。


    果然,過了一會兒。陸氏氣衝衝的迴來,衝到甘氏麵前,身後的瑞璿沒有拉住。她揚手就給了甘氏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吸引了觀戲亭裏所有人的目光。


    “娘!”鳳翎驚叫著,跳起來一頭往陸氏的腹部撞去,將陸氏撞得後退幾步,一腳踏空。跌下觀戲亭。


    瑞璿慌忙奔去亭下扶陸氏,瑞瑤尖叫著撲過去與鳳翎撕打。


    “還不拉開她!”秦天河怒目瞪著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的丫環。


    便有丫環們拉的拉,扯的扯,將發瘋一般的瑞瑤拉開,璿璿又和丫環們一起將陸氏扶來坐下,姨娘們忙過去替陸氏揉肩搓背。


    甘氏捂臉。不出聲默默流淚。


    李氏握著巧玉的手,站起身來,對著秦天河跺腳哭道。“造的什麽孽喲!大年三十的也不讓人安生,這是想讓我早去找你爹嗎?你真是娶的好媳婦兒!”


    李氏喚一聲“巧玉”,“咱們走!迴去收拾收拾,咱們迴秦家村!這樣的家裏,我一天也呆不下去。早晚都給氣死。”


    “奶。咱們也一起迴。”秦守文扶住李氏的手,道。“我會好好孝順奶,孝順娘”又向鳳翎道,“鳳丫,你扶娘迴去,洗洗臉,換身衣裳歇下,明兒一早,咱們走!哥,你呢?”


    秦守文堅定的目光看向秦顯文。


    “我……也走。”


    “你呢,鳳丫?沒意見吧?”


    鳳翎也點頭,“好,聽哥的。明兒一早,我讓人去十一爺府裏留個信兒,等二哥迴來也好知道去哪兒找咱們,還有縣主,我也得留封信兒。”


    鳳翎扶著甘氏起身,甘氏捂臉,搖搖欲墜。


    秦天河怒極,過去一巴掌甩在陸氏臉上,陸氏好容易緩口勁兒過來,這一巴掌,打得陸氏眼冒金星,幾乎暈了過去。


    “爹!”瑞璿驚叫。


    “閉嘴!”秦天河吼了一聲,煩燥的衝戲台方向揮手,“都散了,散了!都跟我迴屋!”


    台上的“伊呀”聲戛然而止。


    秦天河放緩聲音向李氏,道,“娘,你身子不好,莫動氣,待兒子問清楚怎麽迴事,明日再去向娘請罪。”又向紅玉,“扶奶奶迴屋。”


    紅玉應下,扶著李氏離開。


    “都給我過來!”秦天河低吼,大步往廳裏去。


    一幹人跟在後麵。


    秦天河往正中椅上一坐,掃了一眼廳下,向陸氏道,“大年夜的,你又發的什麽瘋?當著下人的麵,傳出去,我還要臉麵不要?”


    陸氏隻是哭。


    “爹爹,”瑞瑤想插話,被秦天河吼了迴去,“閉嘴,一邊兒呆著。”


    秦天河也是真怒,“平時吵吵鬧鬧的還不夠,大年三十,你也不知收斂一點麽?別以為有候爺替你撐腰,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


    “爹爹,”瑞璿衝秦天河跪下,“請爹爹息怒,聽女兒一言。”


    “說!”


    “事出必有因,娘一時失控,驚擾了奶奶守歲,是娘的不是,但是,爹爹有沒有想過,娘又何以如此急怒攻?娘是候府嫡女,深諳齊家修身之道,在尚書府當了十幾年主母,一向替爹持家分憂,敢問爹爹,娘可有過半分過錯?”


    瑞璿滴下淚來,“娘為何會在大年夜裏失態,爹爹不問原由,出手便打,爹爹,這讓娘,讓女兒們情何以堪?”


    瑞璿的話說完,廳下啜泣聲一片。


    秦天河歎了口氣,聲音果然緩了許多,“怎麽迴事兒,要大年夜裏鬧成這樣?說吧。”


    “妹妹,”甘氏捂著印有五個手印子的左臉,哽咽道,“當著大人的麵兒,妹妹若有什麽不滿,也一並說出來罷。若是妹妹嫌我當這個家不好,我……讓於妹妹便是。妹妹這樣衝過來便打,讓我日後還有何臉麵管教下人?”


    甘氏說完,亦忍不住淚流如雨。


    “你少假惺惺!”陸氏冷笑,“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利用玉嬤嬤來栽贓給我麽?是,我生不出兒子,你了不起,你了不起!”


    甘氏愕然,“這話……從何說起?”


    陸氏大笑,幾近瘋癲狀態,根本無法好好說話。


    瑞璿隻得替她迴答,“迴爹爹,大嫂有了身孕,娘和女兒都很高興,畢竟是咱們秦家的骨血。可是,今兒卻有人汙蔑娘,說娘利有玉嬤嬤往大嫂的吃食裏投藥,爹,您與娘結發十幾年,娘是不是這種人,爹爹最清楚”


    瑞璿衝秦天河磕頭,“求爹爹替娘作主。”


    “什麽?”秦天河和甘氏同時跳起來,驚唿失聲,“孩子可有事?”


    鳳翎起身,緩緩而來,“無事。不過,若不是女兒發現的早,爹娘明年抱孫的希望恐怕就要落空。”


    秦天河和甘氏還未答話,“當“的一聲,茶盞碎落的聲音,秦顯文幹咳了一聲,坐直身子,目光飄向別處。


    鳳翎轉迴眸光,道,“玉嬤嬤灌醉張、吳嬤嬤,讓兩婆子往要送去給嫂子的燕窩裏加牽牛子,人證物證俱在。女兒亦一時失查,若不是剛巧被廚房的一個小丫頭偷聽得,這血燕要是送去給嫂嫂,後果不堪設想。”


    “牽牛子?”秦天河蹙緊眉頭。


    “是。”鳳翎應道,“牽牛子毒性雖不及藏紅花,然而色澤形狀與血燕最為接近,玉嬤嬤是娘特別撥給嫂子補身子的是上品血燕,這才費盡心思挑了牽牛子來摻在裏麵。玉嬤嬤與嫂子並無怨仇,為何要做這歹毒之事,請爹爹明查。”


    秦天河再看向陸氏的目光裏便多了幾分惱怒。


    “女兒就是想著今日大年夜,不想打擾家人守歲,這才命人將玉嬤嬤人等關入柴房,想等出了初三,再提請爹娘發落。卻沒想到,倒累得娘受辱,既然要作主,”鳳翎也衝著秦天河跪下,“就請爹爹替娘,替嫂子作主!”


    秦天河看向陸氏,“你還有何話說?”


    “這不過她一家之言……”


    瑞璿話還未完,便被秦天河一眼瞪了迴去,“我問你了?”


    瑞璿不敢再答。


    “太太,我且不追究你掌框夫人一事,你怎麽解釋那奴婢落毒一事?那該死的奴婢可是從來為你馬首是瞻的。”秦天河的聲音十分痛心。


    陸氏冷笑,“大人都這樣認為了,妾身生性歹毒,謀害大人的寶貝孫兒,妾身即便有萬張嘴也說不清楚,妾身還說他做甚?大人治妾身的罪便了,再祝大人,兒孫滿堂,永享萬年!”


    “你……”秦天河臉上怒意大盛。


    “娘!”瑞璿臉色大變,撲過去拉住陸氏,“娘,你怎麽不聽女兒勸呢?娘既然根本不曾主使玉嬤嬤,則必然是有人栽贓嫁禍。玉嬤嬤顯然是給人嚴刑逼供過,就算是疼惜玉嬤嬤,娘也該求爹爹作主,把這事兒說個清楚。”


    “妹妹的意思,是在說咱們尚書府有人濫用私刑?這話可說不得。”鳳翎冷笑,轉而向秦天河,“求爹爹明查,女兒初聽得婆子們告知玉嬤嬤暗害嫂嫂時,女兒確實是怒極,掌了玉嬤嬤的嘴,可要說嚴刑逼供,卻不是女兒做過的事情。其實要查清這事也不難,玉嬤嬤一幹人等,女兒都讓琥珀守著關在柴房,爹爹提來一問便知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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