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無名的小鎮上也不知從哪裏湧出了許多人口。走路的唿朋引伴,坐轎的前唿後擁,趕牛車的吆吆喝喝,把迎往普渡寺原本不寬的路擠得水泄不通。


    幾乎所有的人都往普渡寺而來。


    普渡寺是鎮上唯一稍具規模,且香火旺盛的寺廟,還有一點重要的是,在這個日子裏,寺裏會開堂布齋,普渡寺的齋粥濃稠的幾近白飯,所以這些人當中,也不乏許多為了粥飯而來的人。


    秦家的女人們也夾雜在人群當中。


    望著一眼不著邊際的長龍,鳳翎心裏不由發出一聲哀嚎:她的時間如此寶貴,若不是為了葛金珠,她又何苦攛掇著一家人來此?


    遠遠的己能望見普渡寺大開的山門,渾厚悠遠的撞鍾聲一聲接一聲、不疾不徐的傳來,似乎將人群的騷動平複了下去。


    人群依舊擁擠,卻是安靜了許多。


    信徒們的臉上便跟著現出了莊嚴肅穆的表情,自發的三步一叩往普渡寺而去。


    幾近普渡寺門前,坐轎的貴婦們才陸續從轎中下來,由仆婦們攙扶著、裝模作樣的衝山門拜上幾拜,再向門口的迎客僧合什念聲佛,進了山門,仍被攙扶著上轎而去。


    微抬起頭,遠遠的,鳳翎依舊毫不費力的從這群人中搜尋到了葛金珠的影子。


    當然,葛金珠的身材板兒也是不容易被人忽視的。


    而這恰在她的意料當中。


    根據秦大業主動提供的情報,大到葛金珠預計到達普渡寺的時間,寺裏歇腳的廂房,小到她身邊服侍的仆婦,習慣,皆一一入了她的掌握。


    微眯了眼,看著葛金珠在丫環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上了轎。還因為上轎之前的一個趔趄而捏了攙扶的丫頭一把。


    鳳翎的笑容中露出些許狠意:與其讓你毀了哥哥的一生,不如先毀了你的一生。


    齊氏因身子不舒服沒有跟來,甘氏、羅氏則跟著李氏做齊了敬香叩拜一全套,甘氏拜的虔誠,全然沒有發現鳳翎在與陪伴而來的秦樂文一陣交頭接耳之後悄然離去。


    過了羅漢堂,甘氏在李氏後麵拜了起身,轉頭才發現鳳翎從門口等待的人群中擠出身來。


    甘氏不由退後幾步,一手將她拽住,小聲的問,“人這麽多。你瞎跑哪兒去了,也不說聲,找不見了可怎麽好?”


    鳳翎一指秦樂文。“我跟哥說過了啊,我去上茅房,人太多,等得久了。”


    甘氏瞟一眼秦樂文,秦樂文笑笑。算是默認。


    “人多,下次讓娘陪著去才好,”甘氏說著,伸手自鳳翎發頂取下一朵雪白的梨花瓣兒來,微蹙了眉道,“寺裏種著梨花?”


    鳳翎忙伸手將花瓣拈過。稍看看便扔落地上,往一邊推搡甘氏,“走了。娘,二嬸拜完了,咱去求齋飯吧,我餓了。”


    甘氏點頭忘了花瓣的事,一家人隨著人群出了羅漢堂轉左。順著長廊往齋堂而去。


    鳳翎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往長廊的另一頭瞟了一眼。


    長廊的另一頭連接著一排整齊的石鋪小路,小路的一側是一片翠綠蔥鬱的竹林。另一側的竹林深處則掩映著一個叫“清心齋”的靜謐小院,裏麵有十幾間廂房。


    院門平日不開,隻在某些日子裏,供疲累的香客歇腳之用。


    除了幾株梨樹,幾個瓦缸,幾處石凳石桌,清心齋裏沒有太多的裝飾,卻是灑掃得十分幹淨。入目偶見隨微風飄落的幾瓣梨花,院裏幾乎纖塵未染,處處體現佛家的清修之境。


    葛金珠歇腳的廂房窗口正對著一棵筆直的梨樹,梨花如白雪一般的搖曳滿枝,隻是這樹這花放在這裏,實在有些可惜。


    葛金珠哪有心情欣賞這番美景,她正焦燥的在屋裏來迴踱步,一邊將屋裏的兩個丫頭罵得狗血淋頭。


    罵完丫頭,便跟著嘮叨起自己的娘親來,“娘也不知怎麽想的,自己去見大師,倒把我晾在這廂房,還讓那小和尚送那麽難吃的糕點,什麽跟觀音娘娘求來的……你說,算怎麽子迴事?”


    葛金珠指的是縮在牆角的身量稍高的丫頭桂花,“你說,我娘是不是腦子有病?”


    桂花一陣哆嗦,這種話,要她怎麽接?愣了愣,隻好戰戰兢兢的道,“夫人,夫人的意思,大概,大概是小姐將,將許人,不,不方便……”


    桂花一邊說,一邊抬起眼角往葛金珠身上瞟,發現葛金珠的目光己然飄向窗外,根本沒聽她說話,肥嘟嘟的臉上帶著一抹怪異的紅暈,分明是思春的表情。


    桂花舒了口氣,忙住了嘴,與身邊的丫頭蘭花交換了個眼神:小姐又在想未來的姑爺了。


    蘭花不自覺的衝她癟嘴,一副不屑的表情。


    桂花明白她的意思:那姑爺也就是依仗長著一副好臉才入了小姐的法眼,不過攤上這樣的小姐,也不知是福是禍。


    蘭花點頭。


    兩丫頭忙著神交的時候,葛金珠忽然站起身,雙手做蒲扇行般的在耳邊扇動,嘟著嘴唇重重的“唿”了幾口仍覺得十分悶熱的時候,她忽然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小姐!”桂花蘭花叫了一聲,正要跟上。


    葛金珠惡恨恨的迴過臉來,衝兩丫頭大吼,“別跟著,蠢東西!”


    葛金珠麵色赤紅,一臉橫肉的恐怖之相讓桂花蘭花駭得直抖,站在原處半天不敢動彈,待二人反應過來追出門去,她卻早不見了蹤影。


    桂花蘭花不敢去報,隻好急得四處去尋。


    等齋飯的人實在太多,饒是李氏他們特意早去,等吃完飯出來,女人們都是累到不行,尤其是李氏,身子本來不好,這樣一熱一擠的,勉強喝了碗粥就直喊胸悶。


    這時秦樂文從另一邊的齋堂鑽出來,鳳翎就趁機建議李氏,前麵竹林人少,空氣清新,不如去那邊稍坐歇息後再迴去。


    李氏點頭稱好。


    甘氏羅氏便一人一邊扶著李氏,秦巧玉則乖巧的牽起鳳翎的手,傍著她一起走。


    秦樂文走在最後。


    小石子路上己經有三三兩兩的香客在往竹林邊走。


    竹林邊有些石凳,石階,可供人休息。


    鳳翎鬆開秦巧玉,幾步便左側不遠處的一處空著的石凳跑去,抬起衣袖朝石凳上用力的拂了幾下,衝李氏揮手,“奶,這兒有風,還有竹子香味,快來,我擦幹淨了,奶,坐這兒歇!”


    “奶,您可累?要不我背您?”秦樂文更是殷勤。


    “嗬嗬,不用,不用,奶還沒老到那個樣兒。”


    在同歇腳的人們羨慕的注視當中,李氏得意的擺了擺手,頓覺空氣果然清新,胸悶也好了許多,便由甘氏扶著往凳子上坐下,甘氏李氏各在一側坐半邊。


    李氏才坐定,旁邊便有一老婦笑道,“嬸子,這是你家媳婦,孫子、孫女啊,好孝順呀!”


    “是啊,哪裏,哪裏,”李氏謙虛的推了幾句,便和老婦一人一句的聊得十分熱絡。


    “老嬸子,你怎麽一人呢?這人多得喲,可擔心有閃失。”


    老婦搖頭苦笑,“我那兒子在當差呢,走不開,孫子孫女又小,老頭子又去得早,可不就一人來了?哎,可不是麽,剛才要不是有個好心的小和尚扶我來歇歇,我這一口氣喲,差點就喘不過來了……說起來,那小和尚長得還真俊。”


    轉眼看見鳳翎,老婦突然來了個思維大跳躍。


    “兒子在哪當差啊?”李氏問。


    “葛老爺家抬轎子呢……,順記銀樓,知道不?那是葛老爺家的,我兒子是他家的轎夫。”


    “哦,順記……”李氏愣了愣,眼睛忽然一亮,“那家啊,是……”


    “奶,那是什麽?像是金子閃哇!”


    鳳翎忽然驚叫一聲,打斷了李氏的話,一手指著不遠處的竹林裏,似乎是在陽光照在什麽東西上麵,竹林裏一閃一閃的晃著金光。


    李氏順著她的手凝神細看,發現不遠處的地上,分明是兩個人赤膊相見,滾作了一團。


    其中的女人,身上隻裹著件水紅色的肚兜,樣式惹火奇特,腰處還墜著根亮閃閃的鏈子,人滾來滾去的時候,鏈子在林中流動著金光。


    鳳翎暗笑,沒想到葛金珠身上穿的還是她縫製的肚兜!


    李氏怔愣的瞬間,那兩人的赤膊戰己然升溫,女人一個翻身,壯碩的身子將男人壓在身下,一邊往男人身上上下其手,一邊忙不迭的去拉自己身上隻剩下半片的遮羞布。


    誰知這布卻與一般不同,兩側的束帶又緊又密,女人發狠一用力,竟將前胸半片全部扯下,胸前玉兔便一躍而出!


    接著一對又黑又幹扁、瘦如枯柴的手便在這玉兔之上來迴摩挲。


    一黑一白,對比甚為明顯。隱約中,還能聽到兩人情到濃時的低吟。


    李氏慌忙以手捂臉,“哎喲,哎喲”的直叫喚,甘氏羅氏則不約而同的去捂鳳翎和秦巧玉的眼睛。


    秦樂文則跳起來轉過身去。


    “哎喲,哎喲,哎喲,真不要臉,真不要臉……”身旁老婦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聲,卻惹來更多人圍觀。


    “啊,小姐!”林裏驀得衝進一高一矮兩個丫頭,發出一聲慘叫,接著又飛快的轉過身去,背對著地上的兩人手足無措,隻是不停的跺腳,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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