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羅氏迴身拉了知文一把,又轉頭白了地上的守文一眼,卻沒注意鳳翎衝了出來,一腦袋就撞在她的肚子上,手裏不知是柴火還是什麽尖硬的東西在她腿上狠狠的紮了一下,疼得她“哎喲”叫了一聲。


    “你個……”羅氏狠狠的推開鳳翎,瞪眼正要大罵。


    鳳翎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衝著她跪下,死死的抱著她的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二嬸,您別打我三哥,我求您,求您了,嗚嗚……,我三哥身子弱,經不得打,您要打,就打我吧!我……三哥,三哥是男娃,還要讀書當官的,您打死我,我沒用……”


    守文受不住冷,在一旁大咳起來。


    “去去去,我呸!”羅氏抬腳用力將她甩開,腿上傳來的疼痛讓她心裏更加發煩,橫眉怒視著鳳翎,“大清早的,真晦氣!你當我真不敢打你?讀書當官?就憑三兒那病癆子的衰樣兒?我聽你在放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種臭屁你也敢放?”


    “要麽你來放個香點的屁?”


    羅氏的身後響起一個如洪鍾般的男聲,嚇得她一個激靈,在秦家,她最怕就是平日不太吭聲的老爺子,秦鐵柱。


    羅氏想轉身卻又給腳邊的鳳翎拖著,又急又怒之下,用力往外踢了一腳。


    鳳翎便順著她的腿摔了出去,撞在石階上,大哭起來。


    “閉嘴!嚎什麽喪!小丫頭片子,敢撞我,迴頭看我不收拾你!”羅氏低聲喝了鳳翎一聲,抖抖唇擠出一個笑容,揉揉腿上的痛處,轉身衝秦鐵柱和李氏快步迎上去,“爹,娘,起啦!夜裏睡得可好?今兒可冷呢,快去廚房暖暖。”


    秦鐵柱沒理她,瞪了老伴李氏一眼,“還不去把三兒扶起來!我可等著他當官讓咱過好日子呢,傷著身子可怎麽得了?”


    “哦,哦,”李氏忙不迭應著,顛著身子小跑過去,很吃力的才將守文扶起來。


    守文濕了一身,在風中瑟瑟發抖。


    秦鐵柱聲線稍稍溫柔了些,“快進去把衣裳烤烤,別涼著,讓你娘先盛碗粥給你。”


    守文正要應,知文在一旁冷哼,“不就是摔了一交麽,什麽大不了的?”


    秦鐵柱哼了一聲不理他,倒是斜睨著羅氏冷笑,“咱秦家得出個讀書當官的,那是我放的屁,咱秦家幾輩兒泥腿子,還不興轉個命麽?怎麽,你的意思,不靠三兒,靠你家四兒?”


    秦鐵柱身材高大壯碩,比羅氏高出大半個頭去,聲音不大,自有一股攝人的氣勢。


    羅氏嚇得搖頭,找不出平日一點兒伶牙俐齒來,“不是,不是,爹,我哪有那意思?”


    轉臉又瞧著秦知文一副縮頭縮腦的無能樣兒,羅氏心裏別提多委屈心疼,伸手摸摸他的頭,小聲嗔道,“爹也是,我們四兒……不還小麽?”


    “小?”秦鐵柱低頭往知文臉上瞧了一眼,帶著嘲諷的笑,“嗬嗬,比三兒也就小一歲,認識自己個兒的名字不?有那放香屁的本事,你不如也讓馮先生收他做學生?”


    這正戳到羅氏的痛處。


    馮先生是方圓百裏最有名的私塾先生,許多外村的學家境好的學童每日坐著馬車巴巴兒的往秦家村趕,隻為了來馮先生的私塾裏聽課。


    馮先生可謂桃李遍天下,最重要的是現任縣令都是他的學生,過年過節的還前唿後擁的去探望。


    有這麽好的活招牌,馮先生的人氣自然水漲船高,束修高得離譜不說,性格還出奇的怪異。看不對眼的學生,天價他也不收,看對眼的,分文不取。


    秦守文便是他少數看對眼的學生之一,當然,還有當年的秦天河。


    所以秦家人對馮先生的敬重和感激可想而知,羅氏更是削尖了腦袋想把秦知文往馮先生的私塾裏送,可不管她往馮先生那裏送多少東西,人都給她原封不動的退迴,隻用“天分”二字就將她逼得無話可說。


    老爺子平常最疼秦守文,有什麽好的都往秦守文手裏塞,從不藏著掖著,也不怕被人說偏心。自己是先推倒秦守文的,先不占理兒,再爭下去,自己落不著好。


    羅氏動了動唇,還是硬將後麵的話咽了迴去


    見她半天不吭氣,秦鐵柱麵色稍緩,慢慢悠悠的道,“四兒真要多管教,十歲的漢子了,不會讀書呢,就早些去田裏做事,別老賴在娘懷裏。我說呢,天江媳婦,你娘身子不好,管家的事兒,要麽交給葉兒,要麽,就交給天海媳婦,你呢,就多費些心思在四兒身上。”


    又是羅氏的一個痛處,沒了管家的差事,她到哪兒揩油,到哪兒耀武揚威去?


    “爺!”鳳翎捂著額頭朝秦鐵柱撲了過去,趴在秦鐵柱的腳下哭得直岔氣,“爺,嗚嗚,二嬸要打死三哥呢,求爺了,求爺跟二嬸說聲,要打,就打鳳丫吧,反正,反正二嬸昨兒個就要娘埋了鳳丫的,鳳丫昨個就該死的。不如,不如,鳳丫就替三哥死好了,讓二嬸打死鳳丫好了,嗚嗚……”


    不等秦鐵柱有所反應,鳳丫又撲到羅氏腳下,磕頭,“求二嬸,饒過三哥吧,打鳳丫,打鳳丫就好,別打我三哥啊,嗚嗚……”


    “死開……”羅氏才要抬腿,想起秦天柱還在麵前,忙收腿陪笑道,“爹,您別聽孩子胡說,我可沒打,真沒打三兒。”


    “咳咳,咳,”秦守文適時的大咳起來,直咳得麵色發紅,上氣不接下氣。


    秦鐵柱才稍稍緩和的麵色瞬間又變得嚴厲起來,瞪著羅氏道,“我是老了,可不瞎!別怪我沒提醒你,咱們秦家是窮,可幾輩子沒做什麽虧心事,害人命的事兒更做不出來,你要再不知悔改,秦家還真不敢留你。”


    鳳翎不知什麽時候又轉頭朝向秦鐵柱,趴在地上肩頭打顫,而嗚咽聲忽高忽低,秦守文的咳嗽此起彼伏,倒像是給老爺子伴唱似的。


    甘氏和顯文從後院出來,正撞上鳳翎與守文你哭我咳的唱雙簧。


    甘氏忙扔了手中的桶,快步朝鳳翎身邊撲了過來,不顧地上的雨水,跪在鳳翎身邊,一手扶著鳳翎,抬眼看向秦鐵柱哽咽道,“爹,要是鳳丫惹您不高興了,您就看在她身體才剛好的份兒上,饒過她吧?三兒身子也不好,有什麽事兒,您,您就罰我,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娘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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