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給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她是做皇後的人,若他不是儲君,她或許,此生與他並無交集。


    她喜歡他,無非是他笑起來很好看,看著看著便喜歡了。


    他對她無微不至,就算她生氣,他也一副笑臉,百般對她好。


    可那日的他不一樣了。


    在禦書房,在顧晏書離開以後,她找他質問羅天騏的時候。


    他對她說:“你後悔了?”


    “後悔嫁給我,後悔做了我的皇後,而不是別人的皇後。”


    顧西棠這樣說到。


    他還說……


    “你以為呢……”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娶你?”


    她才發現,眼前的顧西棠,是那麽陌生,仿佛是另外一個人。


    他還說,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逢人便笑,虛偽的很,說她心知肚明。


    “你心裏,根本就瞧不起我這種攀附權勢,滿心算計的人,不是麽……”


    他定是氣極了,所以才會這樣看著她,眼裏沒有了溫和,而且狠厲和一絲……悲痛?


    他似乎又在難過。


    那一刻,她覺得顧西棠好可憐啊……


    這麽可憐的人,一個人孤立無援,站在那裏,向她控訴著她的“惡行”,最後失望而去。


    可明明是他,心裏一直藏著另一個人盡皆知的人……


    她有什麽錯?她無非是想和他從此陌生罷了。


    後來有一迴。


    後宮的嬪妃們剛剛來請安,沒多久顧西棠便來了。


    換做平時,他還在上朝呢,今日定是下的早,就過來了。


    她上一秒還在和嬪妃們有說有笑,看見他便收斂了笑容,又是起身行禮,“皇上萬福。”


    真是位好皇後。


    宮裏的妃子和睦相處,從未有過爭風吃醋的事發生,還是她這位皇後管理有方。


    嬪妃們見皇上來了,便個個稱有事離開了,便隻剩下了他。


    “皇上公務繁忙,還是先去處理正事吧。”江舒允說到,甚至還笑著看著他。


    見他不做聲,又說:“若是處理政務累了,去曲妹妹宮裏坐坐也好。”


    他心裏憋著氣,一下子就坐了下來,“朕今日哪裏也不去。”


    然後看著她,“朕就在這鸞鳳殿裏了。”


    “皇上開心便好,臣妾先去給母後請安了,皇上請自便。”


    江舒允說到。


    顧西棠站了起來,“朕也去。”


    去了一趟太後宮裏,再迴來時,已經是午膳的時候了。


    顧西棠還是留在了鸞鳳殿,同她一起吃飯。


    飯後,江舒允便讓靈行去拿了筆墨紙硯,在庭院裏攤了開來,便也坐了下來。


    “皇後什麽時候喜歡寫字了?”


    顧西棠問到。


    “寫字喜靜,修身養性,”江舒允說到,“臣妾平日裏沒有別的事,寫寫字,當是打發時間了。”


    “快要入夏了,龐湖周邊的柳絮開花了,一同去看看?”顧西棠說到。


    “不去。”


    江舒允毫不猶豫地說到。


    顧西棠碰了一鼻子灰,忍不住吭了吭聲。


    靈行偷偷擺了擺手,帶著婢女都退了下去。


    此時便隻剩下他們二人了。


    “那你想做什麽,”顧西棠又說到,“我陪你一起。”


    “臣妾哪裏也不去,寫字便好。”江舒允已經寫好了一個字,又將筆蘸了蘸墨水。


    “那我給你研墨。”顧西棠坐了過來,將墨拿了起來,一下一下磨著。


    江舒允差點想瞪他,現下他怎麽如此招人煩了?


    於是,她也不說話,顧西棠也不說話,她硬生生坐了一下午,寫了一下午的字。


    晚膳後,靈行把琴抱了來,放在了屋內。


    江舒允許久沒有碰琴了,看著便也高興,走近了一看,這是顧西棠送給她的玉麵琴。


    “我不是已經換了琴嗎?你怎麽抱它來了?”江舒允看著她。


    靈行低著頭,還沒說話,顧西棠便進來了。


    “是我讓她拿的。”他說到,又對靈行說到:“下去吧。”


    靈行出了屋子,順便還合上了門。


    ……


    江舒允看向他,“你不是已經走了麽?”


    這可是她的寢屋。


    “我吩咐了馮川幾句話,便迴來了。”顧西棠同她解釋道。


    見她不說話,又自顧自地走了下來,“許久不聽你彈琴了,都快忘了。”


    他記得江舒允入住鸞鳳殿之後,便沒聽過幾次她的琴聲了。


    “宮裏會彈琴的妃子比比皆是,皇上若是愛聽,去找別人便是。”江舒允說到。


    “這皇宮裏,就屬你琴技最好。”顧西棠說到,本想是誇她來著,可不曾想,江舒允刻薄起來,他也無從招架了。


    “那想必皇上是聽遍了妹妹們的琴聲了,”江舒允頭也不抬,手搭在琴上,也不動彈,也不放下來。


    顧西棠失笑。


    見他笑了,江舒允才看向他。


    “你這般小性子,倒也可愛得緊。”顧西棠柔聲說到。


    他笑得很開朗,比春風還要更甚。


    “不許笑了。”江舒允羞赧地說到。


    “是是是,不笑了。”顧西棠收斂了笑容,卻還是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他似乎,很期待她彈一首。


    江舒允心裏不落忍,他是萬人之上的皇上,卻在這裏被她奚落。


    還一臉笑意,樂在其中的樣子。


    她心裏自然還氣,氣著氣著,差點就想笑了。


    於是,隨便彈了一首曲子,匆匆落了音,“好了,臣妾彈了,皇上也該迴去歇息了。”


    “舒允,”顧西棠突然喊到。


    “大婚那日,你彈的鳳求凰,甚是好聽。”


    “皇上記錯了,臣妾沒有不會彈這首曲子。”江舒允的手擱在琴弦上,慌了神碰到了一根弦,便飛快地收迴了手,心也在一下一下地跳著,格外用力。


    顧西棠走到她的麵前,半蹲了下來,和她平視著,握住了她的手。


    她想要收迴來,卻被他緊緊握住。


    “江舒允,我們試試吧。”


    江舒允看向他。


    他從未叫過她的全名,以前也隻喚作江姑娘,再不過也是一句舒允而已。


    可他現在十分認真地看著她,叫著她的名字。


    “顧宴溫,你……”


    他說的話,讓她懵住了。


    試試?試試什麽?


    “做一迴尋常夫妻,我不是皇上,你也不是皇後,我們隻是夫妻而已。”顧西棠說到。


    江舒允看向他,眼神驀地忽閃了一下。


    “你……”


    “夜色深了,早些歇息罷。”顧西棠鬆開了她的手,然後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又迴頭朝她一笑。


    最後,一步一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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