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還有一個孩子。”


    他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這是他在恍惚之中聽見一個人,輕輕的抱起了他在他耳邊說出的話。


    在他醒過來之後,他慌亂又害怕的爬起來,他手上和腳上都包紮著,他微微動了動酸痛感襲來,他疼的流出了眼淚。


    這時一個青褐色長袍,胸前掛著一個銅鏡的人端著一碗藥走進來,對著他微微一笑,“你醒了,先喝水還是先喝藥?”


    他極為害怕,他畏縮成一團,他蹲在角落裏扯過被子蒙在頭上,他記得,他的家人,族人都被人給殺了,他僥幸逃過,卻被殺害自己族人的兇手救了。


    塵千域小心的蹲下,戳了戳瑟瑟發抖的他,“你叫什麽名字,我叫塵千域,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良久,他覺得外麵這個人沒有敵意,才露出兩個眼睛,盯了塵千域許久,“我族人…還活著嗎?”


    塵千域歎息一聲,轉身給他端藥過來,“你把藥喝了,我就告訴你。”


    他把藥一飲而盡,喝完了嘖嘖嘴巴,吐了吐舌頭,“好苦。”


    塵千域在懷裏拿出一塊蜜糖,“吃了這個就不苦了,你嚐嚐。”


    他打開了塵千域的手,“我不要糖,我族人呢?!”


    塵千域起身,給他拿了身幹淨的衣裳,“一會洗個澡,把這個換上吧,你還要什麽告訴我。”


    他跳了起來,把幹淨衣裳撕爛了,哭泣道:“是你們殺了他們!你把他們還給我!”


    塵千域沒有阻攔他,隻靜靜的看著他,心平氣和的蹲下,“孩子,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你們就是兇手!”他用盡力氣大喊道,這時他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本不諳世事,卻親眼所見自己族人被殺的場麵,在他一生中,都不可抹去。


    “罷了,”塵千域起身,“你要是恢複了,你想去哪裏我帶你去,一會我過來給你送些吃的。”


    他不相信塵千域會放過他,他隻有逃跑,在他逃跑的途中,他偶然差點在山崖摔了下去,幸好被塵千域及時發現,把他救了上來。


    他那是第一次,萌生了一個想法,他也想變得和塵千域一樣厲害,那樣的話…就再也沒人能傷害他,或許有一天,他還能給族人報仇。


    他望著塵千域,開口道:“你能讓我像你一樣厲害嗎?”


    塵千域微怔,轉而笑了,“那你是要拜師?我可沒有徒弟呢,我也可考慮考慮。”


    他當即跪下,磕頭道:“師父!”


    塵千域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首徒會是他在血族中救迴來的孩子,他也踟躕良久,這個孩子留在他身邊,是對還是錯,他能否改變這個孩子,他僅僅抱著這一點僥幸,就答應了,


    “起來吧,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聖羽子。”


    塵千域收了首徒,遭到了其他幾個人的反對,把血族的漏網之魚留在身邊,終是個後患,但塵千域相信,也許等他長大了,他能明白。


    塵千域教了他很多東西,師徒三百年,但他不知道,那顆仇恨的種子,一直在聖羽子的心裏生根發芽,從未消退過。


    直到有一日,聖羽子偶然看到了一本禁術籍,他就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有一日血月盈虧,塵千域很忙,他偷偷的跟在了他身後,他親耳聽到了萬靈五君的話。


    “血族的怨氣,百年不消,今日又是血月盈虧,血丹已成,要怎麽辦?”


    他第一次知道,血族怨氣而成,留下了一顆血丹,那應該是他的東西。


    塵千域說道:“封起來吧,得要有靈力鎮壓才行。”


    沐九摸摸自己的六甲之身,“過幾日就要封印昆侖遺了,不能封在我們五個身上,隻有這個孩子了。”


    五個人無奈,這是唯一的辦法,血丹落在誰的手上,都不是好事。


    他默默離開了,他迴去後偷走了禁術籍,把上麵的內容都複刻了一遍。


    萬靈五君封印昆侖遺,隕了三位,從那之後,塵千域就很少說話了,那顆血丹到底去了哪裏,他也不知道。


    直到一日,金秉禾送了一個不大的女孩來塵千域這裏,他沒有仔細看,他也不在意這個女孩是誰。


    他一如既往的修行,塵千域問他修行如何,他應道:“尚好。”


    塵千域道:“修行刻苦雖好,但也不要傷身。”


    塵千域離開,沒有聽到他後來的話,“這條命都不是我的,給了誰都一樣,一個軀殼又有什麽惋惜的。”


    這時他身後一個紅衣的小身影,奇怪的看著他,“你的命,放心交給別人?”


    他警惕的看著這個不高的孩子,“你是誰?”


    “我叫姬予清。”她指了指塵千域,“金長老說,他以後就是我師父了。”


    “我是你師兄。”他摸了摸姬予清的頭,漠然離開。


    看到姬予清的那刻起,他就有了幾分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就是萬靈五君封印血丹的人,原本屬於血族的東西,就在她的身上。


    也是從看到姬予清開始,他就暗下決心,他不想再等了,血族的仇,他必須得報!


    有一日他故意出去捉鬼祟,在人麵前裝成了被人所殺的假象,他徹底改頭換麵,離開了塵千域。


    他遇到了一個鑄劍師,他的兒子洛南一十七歲而亡,但是這個人鮮有人知,他就替代了洛南一,苟活於世。


    他那時起,就有了一個麵具,以真實麵目時,就以麵具示人,洛南一這張臉,不能暴露太多。


    要想報複萬靈五君,就是毀了他們現在擁有的一切,他想到了昆侖遺,興許昆侖遺後,還藏著血族人的靈魄。


    但是…他遇到了塵千域。


    他學會了禁術,陰毒的手段盡多,但和塵千域想比,他終究敵不過。


    他利用了昆侖遺使塵千域自顧不暇,終於親手殺了塵千域,但塵千域到死都是在守著昆侖遺,靈魄也要進入昆侖遺。


    但是沒有人知道,塵千域死的時候,他麵具下的臉是淚流滿麵的,他打死塵千域的那隻手,就像不聽使喚的抽了自己一個巴掌,他在昆侖遺前跪了一夜,


    “弟子,愧對養育之恩,但血族之仇,我不甘心!”


    為了能得到那顆血丹,為血族正名,他不惜一切代價修行了很多禁術,他自知他傷天害理,害人不淺,但他也相信,遲來的報應,會更遲。


    他以洛南一的身份在魔族潛藏數年,世人或許都不知道,太古界時,還有一個叫聖羽子的人存在過。


    血族的忌日,也隻有他一個人記得。


    從頭到尾,他都是一個人。


    就算是死,他也死在了那顆血丹之上,最後那刻,或許他早就知道了結果,隻是他不願意承認。


    血族是對是錯,萬靈五君是對是錯,這件事再也不會有人去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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