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已過。


    蕭金枝才抱著木盆進了家,見廚房裏沒人,把木盆丟地上,顧不得去晾曬她洗的衣裳,就氣衝衝的去了堂屋。


    “娘,你咋還在屋裏躺著呢?我都快餓死了!”


    “金枝,廚房裏還給你剩了個窩頭,你自己燒點粥湊合著吃吧,娘腦袋暈的厲害。”


    聽到閨女的抱怨,老肖氏從床上抬起腦袋,有氣無力的說著。


    “還吃窩頭?人家過年都吃肉,咱家別說肉了,連根骨頭都沒得一根,這雜麵窩頭已經吃了大半月,我嗓子都快被拉破了!今兒就是餓死,我也不吃窩頭!”


    聽到又要自己吃窩頭,蕭金枝的聲音驟然提升了八度,氣的一腳踢翻了堂屋的小板桌。


    自己和老頭子先後去坐牢,閨女是個萬事不管的愣貨,家裏的秋糧早被大兒子拉去了鎮上雜貨鋪,她迴來那白野狼才朝家裏送迴兩袋子雜麵,不然她娘倆早餓死了。


    老肖氏也心疼閨女吃的不好,可眼下手裏連半個銅板都沒一個,稻穀還沒育秧,想吃白米還早著呢。


    終歸是舍不得閨女挨餓,她歎口氣,從床上下來,顫巍巍的走出黑漆漆的裏屋。


    “金枝,你別氣惱,娘去村裏看看能不能給你借些粟米,迴來就給你做頓幹飯吃。”


    “那行,娘你快些去,人家肚子都餓的痛了呢,記得再借幾個雞蛋,我有多久都沒吃過炒雞蛋咯,雞蛋味都快忘了。”


    見娘要為她去借糧食,蕭金枝氣唿唿的肥臉又瞬間笑開了花。


    自打住過大牢迴了村,原先和她交好的幾個婆娘都躲著自己走,這傻丫頭還要自己去開口借雞蛋,能在村裏借把粟米已經很難,這傻丫頭啊,真是不隻人心艱險。


    老肖氏心裏苦的很,身子飄著下了堂屋石階。


    怕在村裏跌倒惹人笑話,她在廚房門口找了根木棍拄上。


    徐之卿意氣風發的騎著馬進了蘭溪村,他已經知道筱白荷這會在山上,橫豎要在這裏待一後晌,不如先去蕭五家看看。


    進了村找戶人家打探蕭承風家住在哪裏,那家婦人上下打量了他幾遍,拿捏不準這人和蕭滿倉是啥關係,可村裏人淳樸,她還是讓個七八歲的小子給他帶路。


    “公子,你是從城裏來的嗎?”


    吃著徐之卿給他的一些小食,那小子笑嘻嘻的問著。


    “嗯,你去過城裏嗎?”


    心情好,徐之卿也樂得和這小子說說話。


    “沒,我們家裏人都沒去過城裏,若是我姐和大哥能和六巧姐、大中哥他們那麽能幹就好咯。”


    村裏大人進城的都不多,也沒幾個丫頭、小子能有福氣去城裏,過年那幾日白荷姐帶著六巧迴來住了幾日,六巧穿的衣裳可好看了,帶迴來的好吃的也多。那小子搖著腦袋,一臉羨慕的說著。


    “哦,原來你也知道六巧去了城裏啊,那你姐和大哥咋不進城做工呢?”


    徐之卿也知道食鋪裏有個勤快的小丫頭叫六巧,好像還是蕭五的親堂妹,他溫和的問著那小子。


    “想去白荷姐的鋪子裏做工,還要豐倉伯答應才行,我奶他們得罪過豐倉伯,人家不要我姐和我大哥呢。”


    進城做工那麽好,是傻子才不樂意去呢,都怪奶他們得罪了人,那小子懊惱的說著。


    “你大哥有多大了呢?”


    這村裏人雖說勤快些,一年也不餓肚子,可日子依然過的窘迫,徐之卿有心在這裏做征兵的示範點,就耐心的朝這小子問起一些雜事來。


    “我大哥今年都十七了,家裏窮,連媳婦還沒人給說呢。”


    想到自己那破爛的屋子,那小子小大人似的歎口氣。


    “你們村裏和你大哥那麽大的人多嗎?”


    難為這小家夥還知道替他大哥操心娶媳婦的事情,徐之卿忍著笑又塞給他一把糖果。


    把糖果裝進衣兜裏,還知道咧嘴朝徐之卿笑笑,這小子也是個機靈的,尋思著這公子肯定是來村裏買下人的,他越發的賣力,“公子,我們村別的不多,勤快的小子和丫頭們可是多的很呢,和我大哥一般年歲的就有十七八個呢,還有比我大哥大一兩歲小一兩歲的人也有好多呢,丫頭們過了十五就都嫁了人,公子若是買丫頭和小子,恐怕在我們村不好買,我們村的豐倉大伯不許村裏人賣孩子呢。”


    “哦,你咋看出我要買人啊?”


    這小子眼光還不錯,蘭溪村果然是地脈靈氣,出來個小子鬥透著機靈勁。徐之卿笑嗬嗬的望著他。


    小家夥也不怯生,又是咧嘴笑著,指著他的衣裳,“除了豐倉伯家的人,很少有穿的這麽好的人進村呢。”


    一個不大的村子竟然有這麽多的青年小子,徐之卿心情越發的好,幾乎要把穆希芸塞給他的好吃的都塞給了這小子。


    那小子見快到蕭家三房的院子,就停下腳步,有些窘迫的指著那個院子,“公子,前麵那個院子就是蕭金枝她家,她和她娘老厲害了,我就不過去咯,公子要小心些哦。”


    “嗯,謝謝你咯。”


    徐之卿和這小子揮揮手就轉身朝那個破敗的小院走過去。


    把馬拴在院子外麵的樹上,他輕輕推開虛掩的大門,見院子裏髒兮兮的,到處都是柴火草屑,竟然沒下腳的地方。


    “娘,你迴……”


    聽到大門響,還以為是老娘迴來,蕭金枝從堂屋裏跳了出來,見到大門裏站了個陌生男子,她的話噎在嗓子眼裏。


    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徐之卿的臉看,心裏哇哇叫著,這男人竟然比玉書哥哥還好看呢。


    見堂屋門口站著個胖姑娘,那眼神就沒從自己臉上挪開,徐之卿立時就有了惱意,這姑娘咋這般無禮,哪裏有盯著男人看這麽久的。


    “你誰呀?來我家做啥?”


    見這好看的男人打量自己破院子,匆匆下了石階的蕭金枝紅著臉,朝他跑過來。


    “這是蕭承風的家嗎?你是他的家裏人嗎?”


    看這姑娘長的和蕭五眉眼有些相識,就是吃的忒肥,徐之卿有些不確定的問著。


    “你問我五哥做啥?他個白眼狼丟下我們就去了軍營,連他那白眼狼媳婦也去了城裏,我娘說了等見到他,就打斷他的狗腿!”


    還不是這個討厭的五哥招來的童養媳婦是個壞的,不但讓大哥丟了衙門的差事,惹的娘和爹都住了大牢,還讓村裏人都笑話他們一家子。蕭金枝的怒氣一下子從心裏爆發出來,再也顧不上看這男人好看的臉,頓住腳步,雙手掐著腰身,衝徐之卿吆喝起來。


    “哎,有話好好說,你那麽兇做啥?”


    還真是蕭五的妹妹啊?這兇悍的模樣還真是讓人意外,見這丫頭飛濺的唾沫都朝自己臉上飛來,徐之卿臉色大變,他邊說著話,邊急忙朝後退。


    “敢攔招惹我們,你今兒就別想走!”


    眼見徐之卿要逃,蕭金枝身子朝前一撲,就拉住了徐之卿的手臂,朝後一扯,這還在驚異的小子就被扯進蕭金枝的身前。


    聞到這旁丫頭身上的古怪味道,徐之卿嘔的不行,一個閃身就出了大門外麵。


    “站住,你甭想跑!”


    家裏窮的連米麵都沒得吃,好容易來個肥羊,不逮住了,都對不起自己,蕭金枝見這男人從自己身邊竄到大門外麵,嘴裏亂嚷著邁開兩條粗壯的腿追了出來。


    這醜肥的丫頭追了出來,徐之卿突然想起他臨出大宅門,穆希芸那丫頭又叮囑了一邊的話,懊惱的不得了,自己還真是腿賤,沒事上趕著來這裏做啥。


    “哎,你這姑娘,沒事追著我做啥?”


    怕再被這又醜又彪悍的丫頭扯上,徐之卿邊狼狽的跑著,邊衝後麵喊著。


    這人衣裳都穿的那麽好,肯定是個有錢的,蕭金枝心裏裝著俊俏有文采的宋玉書對徐之卿也僅僅是想刮下層肥油改善下眼前困頓的日子。她呸了聲,朝迴過頭的徐之卿冷笑著,黑乎乎的臉上都是不屑,“嘿嘿,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不追你,本姑娘就白長了個腦袋!就是根瘦鐵釘,本姑娘也要磨出二兩鐵粉來!”


    這該死的肥丫頭,竟然打起自己的主意來,真是鬱悶。徐之卿想去解樹上甩著的馬,又覺得不如先跑掉,要馬的事情再找蕭豐倉是上策。


    驚魂未定時,老肖氏也黑沉著老臉兩手空空的迴來。


    見自己大門外不遠處有個年輕公子朝外逃竄,閨女還追著人家罵,她老眼皮翻了翻,惡毒心思就轉了上來。


    見低著頭隻顧上逃的徐之卿快到身前,她驟然加快腳步,朝他身上撞了過去。


    “哎呦,這誰啊?走路都不帶眼睛的,撞死老婆子嘍!”


    原本就在牢裏熬壞了身子,迴來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的,老肖氏這一跤直把她摔的眼毛金星,咬了下舌頭讓暈乎乎的腦子清醒一些,心裏想著咋算計別人的老肖氏蜷縮在地上哀嚎起來。


    “娘,你咋走路都不看路的?摔壞了可咋辦呢?咱家可是半個銅板都沒的,你想吃藥可難呢?”


    見她娘在地上抱著腦袋哀嚎,到了近前的蕭金枝黑著臉抱怨起來。


    心裏煩躁也不知道自己撞了人,還是這老婆子撞了自己,聽到蕭金枝的話,徐之卿心裏越發的憋屈,這蕭五也是的,他積攢的銀子竟然交代送給他大伯,都不給爹娘花用,怪不得家裏還這麽窮苦。


    畢竟這是蕭五的老娘和妹妹,徐之卿他忍著氣,把老婆子從地上拉起。又從身上摸出一張百兩銀票,遞給了老肖氏,“嬸子,這是一百兩的銀票,你拿去找大夫看看傷,再買些好吃的補補,我還有事就不陪你過去了。


    “一百兩的銀票我還沒見過呢,快讓我開開眼!”


    聽到一百兩這幾個字,蕭金枝伸手把她娘還沒摸到的銀票抓了過來。


    “死丫頭,那銀票是人家公子給老娘看病用的,你快還我!”


    還沒等自己使出招式,這有錢的公子哥就大方的給了一百兩銀子,老肖氏激動的嗓音都變了調。


    自己有大半年都沒做過新衣裳,去鎮上做兩身新衣裳也十兩銀子不到呢,還能再買幾樣好看的首飾,氣死那些瞧不起自己的婦人和婆娘們。她樂滋滋的把銀票揣懷裏,蕭金枝推開她娘伸過來的手,繃著臉斥責著,“娘,你老眼昏花,這麽大的銀票保管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我拿著最保險咯。”


    “哎呦,你這死丫頭翅膀硬了是不?敢搶你老娘的銀子,快拿出來!”


    老肖氏見銀票被閨女揣進懷裏,氣的要吐老血,伸著手就去閨女胸前抓。


    “娘,你要做啥?還真和我搶啊?你那老胳膊老腿的,能搶過我啊?有銀子你能舍得讓我花多少,還不都給了你那白眼狼的大兒子?”


    恨恨的推開她娘,蕭金枝朝後退著,一臉不痛快的譏諷著她娘。


    “我是養了一個又一個的白眼狼啊,這老天爺咋不開眼呢?”


    養了幾年的童養媳婦飛了,親生的兒子閨女都忤逆不孝,這哪裏還有自己的活路啊?被推搡的又跌倒的老肖氏拍著大腿哭嚎起來。


    見這娘倆為了一百兩都能鬧成這樣,徐之卿鄙夷的望了眼,生怕再牽連到自己,也沒心情再去問他們日子過的咋樣,這樣貪婪又愚蠢的人能過好日子才是見了鬼。


    悄悄的去解開馬韁繩,飛身躍上馬背,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兒帶著他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聽到馬蹄子聲響起,老肖氏狠狠的剜了同樣有些傻愣的閨女,破口大罵起來,“你個蠢豬,好好的非要和老娘爭銀票,讓這小白臉給跑了,你個廢物,把他弄進咱家,你不是掉進了福窩裏啊?你個眼皮子淺的蠢貨,就惦記那點蠅頭小利!”


    “娘,我才不樂意嫁給這個人呢,他是好是歹,你知道?還是玉書哥哥人最好咯,這銀子我要多給玉書哥哥買一些東西。”橫豎一大筆銀子到手,那人跑就跑了唄,聽娘說的那些話她也沒放心上,捂著胸口樂滋滋的進了院子。


    “這個蠢貨哎,我老肖氏前輩子做了啥孽,咋生了這麽蠢的閨女啊?”


    見閨女進了院子,抹了把眼淚,老肖氏又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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