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同時,身為天鷲軍團副將的圖克拉,在大軍覆滅之際逃出了山穀,率領部下一路狂奔,來到了麒麟星區中部的曠野之上。


    頻頻迴身眺望,確認到並無都市聯合的追兵,他才離鞍下馬,招唿部隊在一處溪流旁暫作休整。


    一名三十六級的中等校官走向圖克拉。


    他臉上有著一處新受燒傷,正結著難看的血痂,流著綠色的膿血,布滿了整張臉,顯得極為猙獰可怖。


    定睛一看,那正是在首日攻城中向萊拉請纓攻城,卻在蒂花真炎的炙烤下幸而未死的一名校官。


    他向圖克拉一拱手,緩緩說道:


    「圖克拉大人,不知您今後還有何計劃?」


    圖克拉嫌惡地瞥了他一眼,對於他臉上的瘡疤感到十分反胃,加之勞累一天,剛剛失了大軍,令他更是怒火中燒。


    「呸!」


    一口蘸著血絲的痰飛濺到那校官的臉上,混雜在鮮血半凝固的傷疤上。


    「有何計劃?哼,軍師大人安排我們攻打滎麟關,本是覺得此戰十拿九穩、萊拉身為他派係中的軍方代表,正好積攢功勳!」


    圖克拉恨恨搖了搖頭,他原本就含著砂礫的沙啞嗓音顯得更為刺耳,說道:


    「然而結果如何?全軍覆滅啊!若是迴到冪陰城的攻城大營中,你一校官或許得以幸免!我身為副將,必然難辭其咎啊……」


    說罷,圖克拉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輕撫著胸前被時光磨去棱角的將官軍銜,喟然長歎。


    那校官卻眉頭一挑,嘴角咧開幾乎到了耳根,陰陽怪氣地說道:


    「將軍,我有一個建議!既然迴去是死,戰死同樣是死,為何不放手一搏,帶著手下這三百多弟兄,索性搏上一手。」


    「嗯?搏上一手?」


    圖克拉原本就滿麵皺紋的臉龐,頓時獰作一團麻花,麵露兇光,眼神激靈地打著轉。


    他忽然點了點頭,嘴角邊浮現出一絲狠厲的笑容。


    「明白了,滎麟關此時必然空虛,你要我攻打滎麟關!據關而守,好將功折罪!」


    那校官聞言,卻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上前半步,對圖克拉附耳說道:


    「將軍,加萊大平原沃野千裏,且未經戰亂直接衝擊,正是個劫掠的好去處!過了滎麟關,便可以深入此境、直搗黃龍!」


    他左手並攏,向下猛地一劃,做出一個殺伐的手勢。


    「相比於對抗白楊老兒、被宮廷魔法師的烈火炙烤而死。落草為寇,在加萊大平原中來無影去無蹤、逍遙自在,您覺得哪個更好?」


    「不要忘記,都市聯合的城市女孩們,那白皙精致的肌膚、含羞待放的俏麗身姿,可要比我們草原上的浪蕩婦人們,滿身腥臊味,要美上太多了!」


    那中等尉官眼神一轉,露出下流的神情,言語間慫恿圖克拉前去加萊大平原上,做一名逍遙快活的山大王。


    那圖克拉本就是出生卑微的民夫,且又精明狠厲,哪裏會不曉得這校官的意思?


    即使占住了滎麟關,麵對迴軍的宮廷魔法師,還有蔡粲、酈莯等狠角色的存在,僅憑三百餘殘兵敗將,必不能防守。


    若是不能攻而不能守,滎麟關就將成為他的死地,這絕不是圖克拉所希望的情況。他還不想死。


    不如攻略滎麟關而棄守之,縱兵深入加萊大平原劫掠,才是既能夠保命、又能夠逍遙快活的選擇。


    「嘿嘿,小夥子!很上道嘛,看來我在軍隊高層呆久了,思維已經有點僵化了。」


    聯想到攻陷蒂花城以後,那些都市女孩們,平日裏文靜乖巧、知書達理的內斂風韻。卻在城破之後,成為了他們這些野蠻人身下的玩物,或是羞憤自殺、或是自甘墮落,他隻覺得丹田間一股欲火湧上心頭。


    他已感到迫不及待,喝令手下道:


    「全軍停止休整,整理裝備,隨我殺向滎麟關,關破之後,便是天堂等待著我們!」


    「噢噢——」


    三百多帝國精兵,整軍經武、迅速出擊,在校官的勸誘、圖克拉的帶領下,殺向了滎麟關口。


    ……


    來到滎麟關城下,圖克拉發現諾大的關城之上,竟然隻有兩名拄著長槍的老卒,正心不在焉地交談著。


    「啊啊!有敵人!」


    「什麽!?怎麽可能?難道公主殿下、蔡粲公子他們失敗了?」


    忽然,他們望見了圖克拉等人的身影,頓時慌了神。


    其中一人連忙向後奔逃,卻被自己的兵器絆倒,崴腳摔倒在地。


    「啊啊!報告!報告!有敵人!有敵人啊!」


    他忍痛從地上爬起,卻顯得有些腿腳不便,動作極為笨重遲緩。


    剛一起身,一支冷箭精準地從城下飛馳而上,正中他的後腦勺。隻見腦漿迸裂、血花飛濺,這可憐的老卒就癱死在了地上。


    臨終前望向身邊的同伴,卻隻發現他身上紮滿了箭簇,戳了無數個窟窿眼,早已慘死多時了。


    關城之下,圖克拉見著城上的崗哨已被清理,不禁喜上眉梢,向身旁的校官問道:


    「快!快!崗哨已除,隻可惜我們沒有攜帶攻城器械,我們要如何突破這高聳的城門?」


    「將軍,您常年指揮攻城部隊,難道不知這破城之法,除了攻城器械一擁而上之外,還有其他更為精妙的方法嗎?」


    「嗯?快快說來!」


    圖克拉眼中閃過貪婪的神色,他已迫不及待殺入加萊大平原,品味金錢與女人的暢快感,身為帝國的軍人,他本就沒有多少矜持可言。


    那中等尉官冷冷一笑,左右手攏在胸前,口中喃喃許符咒魔法。隻見雙手間湧起濃淡不一的暗色光輝,如同光影的膠狀混合物一般,從指間流下。


    「喝!」


    他催動魔法,將手中的渾濁物朝著城門擲去,並釋以加速魔法,令這渾濁物猛地撞擊在了城門上。


    哐當——


    一瞬間,城門被完好地打開,盡管城門背後的大鎖已然完整,卻敞開著迎接侵略者的到來,如同從內部正常地打開一般。


    城門打開的巨大風壓,吹起了城下蘸著腥味的黃沙,夾雜著兵甲的金屬碎片,撲向圖克拉的臉。


    他不由臉色大變,曆經過無數攻城戰的他,還從未見過不破壞大門,就從城門進入城內的方法。


    「啊……這是魔法破城?魔法不可能如此方便的吧?」


    撓了撓頭,搔下兩隻交尾中的虱子,碾作血塊,圖克拉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全軍隨我入關!殺光關城中所有守卒、焚毀所有糧食、珠寶和道具能帶的都帶走,帶不走的焚毀就是!過了此關,還有無數好貨等我們拿去,不必在意些許財貨!」


    「噢噢哦!」


    他們唿喊著草原上的各種方言、汙言穢語充塞於空中,歡脫地殺入了滎麟關城之內。


    率先衝入軍隊駐紮的營地,趁守卒們尚未反應過來、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就在營地內大殺大砍,頓時血流成河。


    約莫兩三百殘兵老卒,他們或是不堪奔襲、或是身負戰傷,沒有隨著魔導師團一起出城。


    他們沒想到,自己竟會在將勝之際,被帝國的殘兵敗將奇襲,在一片血雨腥風中結束了悲慘的一生。


    圖克拉殺入中軍大帳,一眼就望見大帳中的地圖沙盤、一應圖章令箭,忿忿地將它們掃倒在地。


    「哈哈,白楊老兒!你做夢也不會想到吧!你以為解決了我們萊拉將軍,一切都會高枕無憂嗎?」


    圖克拉不知白楊已經病倒,他仍以為白楊身為宮廷魔法師團的領袖,從最初的攻城戰開始、蒂花真炎、攻城部隊的覆滅、山穀中的伏擊戰,一切的一切都是白楊的戰略布置。


    其中,攻城師團的覆滅令他不忍、軍隊主力的覆滅更是斷送了他的仕途前程。


    「哦?這是白楊的印信?哼!」


    以至於當他在帳中看到白楊的印信之時,如見白楊本人一般,竟憤然拔刀,將印信斬作兩段。


    「混蛋家夥!大盤讓你贏取了,我們總要找點場子。」


    圖克拉此時也隻能通過突入滎麟關一事,借此來安慰自己罷了。


    那能夠讓他稍微找迴一絲帝國軍官的優越之感。


    「將軍——」


    中等校官腳下生風,踏入大帳之內,高聲唿喊著圖克拉。


    圖克拉迴身一瞥,隻見校官麵帶喜色,一副洋洋自得的得意嘴臉。


    他此時仍在氣憤之中,冷冷說道:


    「又有何事?」


    「報告將軍……一名士卒剛才意外發現,那白楊老廝,似乎正在這滎麟關之內,正在病榻之上哼哼唧唧、一副半死不活的老態。」


    圖克拉聞言,先是微微一愣,他萬萬沒想到,白楊竟然身處於關城之內,沒有隨著魔法師團一同出征。


    隨即,倒吸一口涼氣,大為興奮,之前的慍色頓時一掃而空。


    「好哇,白楊身為主將,竟然沒有隨著他的寶貝魔法師團一起出動,敢留在這關口之內!」


    「我要好好教導他一番,為將者不能隨軍隊一同行動,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說罷,圖克拉令校官帶隊,二人立即趕往軍營中的一間偏帳門口,那裏正是白楊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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