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的確缺錢,否則也不會拍賣冰冠魔鎧。但我所缺的,並非衣食溫飽的錢財,而是千金買國之財!」


    熙銘那鷹鉤般的雙眼,決然不會漏過宗元生表情上的微妙變化。


    看起來,宗元生正在謀劃著什麽大事。而且,此事可能繞不開熙銘,必須得到熙銘的幫助。


    而且極有可能追溯到二人初見之時。


    禦火石的情報提醒,也隻不過是其中的插曲而已。


    然而熙銘卻冷冷挖苦道:


    「哦?自上次見麵,你挑唆我勸服聖王,讓他將加萊城的新手指引工作托付於你,這麽大的事業,難道還不足以滿足你嗎?」


    宗元生絲毫沒有遲疑,直接反駁道:


    「哼,在聖王手下做事,那是沒有出路的!他空有治事之心,卻容易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且既無遠慮,又無近謀,隻是空談理想的清談客罷了……」


    熙銘瞪大了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宗元生敢在他麵前如此批鬥聖王,不帶任何掩飾。


    (貝爾的行事風格,的確過於理想化、情緒化,但智商與責任感均是一流,況且為人親和,善於用人,以統帥而言,至少當得中上水準。)


    不過,若說熙銘對貝爾有多少崇敬之心的話,那倒也談不上。


    熙銘認為,自己對貝爾的觀感,隻是比互利互惠的關係高上半層而已。


    但是作為盟友或者上級而言,貝爾的存在對於熙銘而言,是遠遠比宗元生更為重要的。


    「宗元生,我本以為你千方百計地、想要幫助聖王主持新手培訓工作,乃是為了向聖殿十字軍靠攏。但而今看來,似乎並非這麽迴事啊?」


    他的質詢之聲陰沉如水,盡管是客場作戰,卻隱隱有著壓倒宗元生的氣勢。


    「今天清晨時分,莫名自稱“新手互助組織”的那幫人,在聖王麵前以疏間親,詆毀金泉商會的荀渢隊長。這可是你安排的?」


    熙銘的眼神中兇光迸射,態度變得極為嚴肅。


    然而,與之相對應的,宗元生卻一副無可奈何的嬉笑神情,搖頭晃腦地說道:


    「啊啊……這件事情,的確是我指示的。荀渢搜刮錢財、好大喜功,且唯利是圖,他做得這些事情,難道我說不得嗎?」


    熙銘搖搖頭,說道:


    「宗元生!你看似聰明,實則糊塗啊!你覺得聖王會相信這樣的說法嗎?剛才我們和荀渢當麵對質,他以結交貴族、進行糧食開源計劃搪塞。」


    「莫說聖王心中究竟怎麽想,就連我也差點被他說服了!」


    宗元生淡然一笑,舉起雞尾酒杯,輕輕嘬了一口。


    「差點被說服,那不是還沒能被說服嗎?」


    「糾結我言辭上的漏洞,你不覺得無趣嗎?荀渢所說所做之事,可信五分,不可信也五分,商人眼中的世界,不正是這般黑白不分嗎?」


    熙銘的話語若有所指,畢竟宗元生的本質,也是一名商人。


    宗元生聽得熙銘這般指桑罵槐,不禁啞然失笑道:


    「的確如此。不錯,荀渢不是什麽善類,但我宗元生自然也不是什麽善類!隻不過我所圖謀者,並非糧食的開源工作這般簡單,而是更為宏大、更為耗財耗力的事情。」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宗元生的地位甚至不如荀渢,又能有何圖謀。」


    熙銘卻對宗元生的這般豪言壯語並不感冒,盡管心中稍稍留了個心眼,卻仍是嘴上不饒人。


    宗元生點點頭,看似表示肯定,卻忽然話鋒一轉道:


    「謀事的前提,並不隻有地位而已。否則以我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夠賺得足以支付20萬花菱的財富,又如何拿下玄武boss。」


    「那麽,敢問您辦成此事的方法,究竟又是什麽?」


    宗元生聞言,隨即正色道:


    「從聖王那兒獲得了第一桶金之後,我一麵構築新手互助組織,一麵通過銀行業,擴大手中的資金流。」


    「銀行業?還真是商人的做法呢……」


    熙銘的心思頓時活絡,在心中暗暗評估宗元生的做法。


    他陡然想起在百年前的金本位製度崩潰時期,那些將存款用作放貸,甚至將貸出金額擴大到銀行所擁有金額數十倍的罪惡銀行家們,所做的那些勾當。


    (在《星途》世界開展銀行業?相比於道具拍賣行,倒更有一番現實中的意味。)


    熙銘的興致頓時被宗元生所勾起,既然宗元生能夠通過這種方法賺取利息,想必對其中的門道頗為清楚。


    熙銘自知自己的近代經濟學水平不足,但這並不妨礙他從結果上認知到,宗元生定是通過對生活必需品的放貸,積累了一定的資金。


    畢竟,《星途》開服至今不過四十天,想要收放長期的貸款,牟取暴利還並不現實。


    但若是有著這樣的業務——貸出糧食充饑,約定三天後交還1.1倍或1.2倍,想必有不少冒險者會願意接受這樣的條件。


    盡管在現實中看來,這是令高利貸主們都會羨慕得眼紅的天價貸款。


    畢竟,資金和糧食,還是有著本質的不同。


    至於催債的手段,則必須動用貝爾所交給他的一定權利。譬如,貝爾與蔡榕所商討的,對冒險者們的各項製裁措施。


    不過,這樣的方式終究隻能得到幾輪短期暴利,從長遠角度盈利亦有可能。但偏偏對於以月計量的中程時間而言,得不到太多的利益。


    「宗元生,我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棒的想法,加上讓我忽悠聖王的大膽做法。你的確是個很有手腕、極具行動力的人。」


    「當得法王如此褒獎,在下倒是愧不敢當啊……」


    「不過,這其中似乎並沒有我能夠相助的環節。況且與荀渢的結交貴族、糧食開源的策略相比,利用短期借貸牟取暴利的做法,要更加不高明。」


    熙銘麵露嚴肅之態,以平和的語氣針砭利弊,毫不客氣地指出了宗元生做法中的不足。


    當然,他並不覺得隻有自己高明。熙銘認為宗元生所考慮的,應當遠比臨時起意的自己來得更為緊身。


    宗元生淡然一笑,輕輕摩挲著手指,說道:


    「當然,否則我又為何要詆毀荀渢、甚至在城中散布不利於金泉商會的謠言?至於短期借貸,那隻不過是對銀行業的試水而已,結果倒是頗為令人滿意。」


    「哦?那你還有什麽圖謀?」


    熙銘神情一冷,肅然道。


    忽地,宗元生猛地站起身來,對熙銘投向了富有威脅意味的目光,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熙銘,你在加萊城山中所發現的300萬石糧食,你準備什麽時候動用它們?不如,我們來進行一場愉快的合作罷。」


    宗元生語調一揚,直搗黃龍。


    「最終的結果,說不定能建立攻略組織的統一戰線呢!火鳳淩雲的事情,你恐怕也不想再看見第二次罷?」


    「什麽!?」


    熙銘的思維,卻被宗元生徹底攪亂了,心中忍不住有些發怵。


    300萬石糧食,那是在護送芳澄、遊曆加萊山脈時候以外發現的糧窖,其糧食數額之巨,對於時局情況無疑是破壞性的。


    熙銘一直將此事隱瞞,正是為了能夠在與聖殿十字軍的合作中保留最後一張底牌,亦或者可以將這300萬石糧食作為助推攻略的絕佳燃料。


    然而熙銘萬萬沒有想到,此事竟在此時此刻,被宗元生冷不防地提出。


    (宗元生這家夥!?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這廝不知道的?)


    似乎看穿了熙銘心中的疑惑,宗元生麵帶笑意,湊上前來,對熙銘附耳說道:


    「法王,我所知道的東西,遠比你想象的來得更多。你想聽我親口告訴你,你妹妹的三圍、乃至經期周期嗎?」


    宗元生幽幽的聲音傳入熙銘耳中,令他不由毛骨悚然,眼角餘光瞥向微側著俏臉,麵帶不解之色的妹妹。


    這簡直是對熙銘的侮辱,觸碰到了他的逆鱗。


    一股洶洶怒火湧上心頭。


    熙銘厲聲嗬斥道:


    「宗元生!我不管你有何用意!但是我們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合作的事情,也不必再談了!」


    「如果你想利用這300萬石糧食做些什麽!哼,那麽我馬上就將此事告知貝爾!」


    熙銘騰身站起,拉上妹妹,作勢就要離開包廂。


    「兄長大人!?」


    對於哥哥突如其來的怒意,熙琰不禁變容失色,紅唇微微顫抖著,順著哥哥的力道被拉離了座位。


    宗元生倒吸一口氣,愣在當場,他似乎也沒有料想到熙銘居然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與傳聞中一樣,法王對於青花姬愛護有加,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兄長,倒是我一時失察……本是想要展現我的情報量豐富,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他心中略有些發慌,意識到似乎自己威逼過分了,因而對於自身的定位出現了些許的偏差。


    不錯,他得到了300萬石的糧食情報,因此足以令熙銘的退路被完全封死。


    但是,熙銘同樣存在著魚死網破的策略,將300萬石糧食的存在告訴貝爾,直接結束這一切。


    「法王且慢!剛才是我失言了,我願免費出讓蝶黛熏衣贈予熙琰,權作剛才這番無禮的賠罪!」


    熙銘聞言,不禁腳步一滯,隨即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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