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九君的聲音不疾不徐,一片溫和,“你我本是萍水相逢,我救你也是出自俠客之道,既然你的人來了,我自然去我要去的地方。”


    贏德抿了下唇,道出自己身份,“你救了朕,朕自然要獎賞你一番。”


    九君挑眉,做疑惑狀:“朕?你是……..”


    看贏德不語,餘恕上前道:“姑娘,眼前的這位正是當今聖上。”


    九君的目光在餘恕的身上停頓了幾秒,迴頭輕輕行了一禮,道:“草民不知竟救了當今聖上,民女行走江湖,本就是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身為子民救皇上也是天經地義,無需獎賞。”語氣中卻略顯敷衍。


    “你……”贏德語塞,心中卻頗為惱怒,多少女子巴不得自己多看她們一眼,她倒好,對恩賜,這般敷衍。


    餘恕的目光在二人之間徘徊了一番,心中暗歎,這皇上看那女子的眼神太過不同,可這白衣女子顯然並不怎麽領情,於是出聲講和道:“姑娘,你救了當今聖上本是大功一件,就算你不要獎賞,昨日勞頓,也應該隨我們迴營中洗漱一番,將衣物換洗,再做打算吧。”


    九君抿了抿唇,低眸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確實髒了一些,思考一番,裝作妥協狀,低頭道:“民女謝過皇上。”算是答應。


    贏德輕哼一聲,眸色沉沉,並不理她,轉過身向外走去,可背過身時,嘴角又勾起淡淡笑顏。


    九君跟著幾人一起來到洞外,贏德接過將士牽來的白馬一躍而上,英姿颯爽,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隻是眼前的那個女人卻像是故意忽略自己投去的目光,筆直的朝另一匹馬走去,贏德氣極,“你站住!”


    九君頓了頓,才慢慢迴過頭,“皇上有何吩咐?”


    贏德咬了下幹澀的嘴唇,義正言辭道:“人多馬少,你來與朕共乘一匹。”


    餘恕手下的一位副將熱心道:“稟皇上,臣可以……..”


    隻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餘恕搖頭攔住,副將會意,急忙半路止住話語。


    贏德冷冷的瞥了那副將一眼,嚇得副將一身冷汗。


    餘恕扶額歎息,薛副將這個直性子,差點壞了皇上的好事,於是抬頭抱拳解釋道:“姑娘,你看如今的確是人多馬匹少,我們的將士不眠不休的趕了一夜的路又沿路搜索了一早晨,確實有些疲乏了,還望姑娘見諒。”


    九君沉默半響,在眾人屏息以待時,卻聽她淡淡一聲,“無妨,皇上不嫌棄便是。”沒有不情不願,更沒有受寵若驚,平淡的好似這一切都與她無關,說罷,她便迴身走到贏德騎的馬匹身旁。


    贏德唇角有些得意的勾起一個弧度,向她伸出一隻手,九君淡淡的掃了一眼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極為好看,她伸手握住,掌心相對,他拉住她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贏德悶鬱的心情一掃而空,雙手牽起韁繩,馬兒行走,九君被他半擁在懷中,白紗之下卻麵無表情。


    很快,九君跟隨餘恕贏德等人一路迴了營中,餘恕特命人收拾出一間帳篷供九君居住,隨行的軍醫在接到消息時就早已在贏德的主帳篷外恭候大駕,九君在帳中沐浴完覺得清爽了許多,看了一眼餘恕命人送來的衣服不禁莞爾一笑,這營中本是男子聚集之地,千方百計找出一件女子的裘衣本已經是難上加難之事,還如此秀麗華貴,不知讓這常年行軍打仗之人費了多少腦筋。


    九君將衣物換上後試了一試,大小倒也合適,她慢慢踱步到梳妝鏡前,低頭掃了一眼桌麵上的東西,大都是凡間女子用的胭脂水粉,隨手拿起一把梳子,將烏黑柔順的秀發梳理平整。


    不稍片刻,門外傳來一個幹脆有力的聲音,“姑娘。”


    九君頓了一下,聽出此人正是餘恕,迴頭望向帳簾,隱隱看到兩個人影。


    “餘將軍有何事?”


    隻聽簾外的人道:“皇上特意囑咐軍醫來姑娘這裏瞧一瞧。”


    九君麵不改色,拒絕道:“不必了,請餘將軍替我謝過皇上,我並未受傷。”


    簾外的餘恕猶豫了一下,“呃……..姑娘真的不用?還是讓軍醫把一把脈比較放心。”


    九君在心中輕笑,這個餘恕還真是執著,拿起麵紗係於頸間,遮去半張容顏,起身走到門口掀開帳簾。


    餘恕還站在帳外等消息,帳簾卻忽然被掀開,入眼便是一雙淡靜如海的空靈杏眸,眉目之間隱然一股寡淡之氣,一襲黑色披肩長發襯得她膚如膏脂,為那白紗遮住的容顏更添加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隻聽那清冷的嗓音聲聲入耳,“將軍,不必了。”


    餘恕才猛然迴神,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是好,隻覺雖看不到此女子的全部容顏,卻單是那雙杏眸就足以攝人心,難怪皇上對她總是念念不忘,縱然是自己都要為之驚歎,“呃…….不知.姑娘還未梳洗完,在下失禮了。”


    九君卻撇開話題,“將軍客氣了,不知皇上傷勢如何?”


    餘恕笑了一下,“軍醫說幸好姑娘及時給皇上用了止血的草藥,如今已無大礙。”


    九君並沒有太多情緒,隻是點點頭,迴了句,“那便好。”


    餘恕試探道:“姑娘貌美如花,又心地善良,武藝高超竟還懂得醫術?”


    九君迴答的滴水不漏,“行走江湖,受傷是經常的事情,不過是久病成醫罷了。”看出餘恕仍對自己心懷戒備,九君接著道:“既然皇上已無大礙,那我便收拾收拾,明日便向皇上辭行。”


    餘恕頓了一下,“姑娘還是要走?”


    九君反而笑道:“我本就是行走江湖之人,不走難不成還要留在軍營裏給將軍當手下嗎?”


    “那倒不是,我以為………”


    九君笑容淡淡,“將軍以為我會以救駕有功為殊榮以身相許入宮為妃還是趁機向皇上獅子開口要上黃金萬兩?”


    餘恕語塞,“我…….”


    “將軍,我本就行走江湖之人,錢財與我乃是身外之物,權力地位與我遠不如行天走地的自由,尊貴的皇上我會救,身無分文的貧民我也會出手,我救的是人,不是身份。”


    餘恕抿了抿唇,“姑娘俠義之心實在難得,是在下妄自揣測了,還望姑娘見諒。”


    九君語調依舊輕輕緩緩,聽不出半分怒意,“將軍不必介懷,這行軍打仗時間長了,難免會警惕一些,並不是什麽壞事,隻是還勞煩將軍先替我向皇上通報一聲,明日我會親自去皇上那裏謝恩辭行。”


    餘恕抬頭看了九君一眼,猶豫片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姑娘早些休息吧,話我會替姑娘帶到。”


    九君輕笑了一下,聲音宛若風吹銀鈴,“有勞了。”


    待餘恕走後,九君轉身迴到帳內,卻忽然多出一個身影,看到來人,九君頓了一下,便放鬆了警惕,“你怎麽來了?”


    稌野今日依舊同往常一般身著紅色暗紋的黑色長袍,顯得沉穩而幽暗。


    他走到九君的麵前,目光有些匪夷所思,“果然是你,你怎麽來凡間了?”


    九君並未理他,反而繞過他走向了圓桌旁的木椅坐下,取出茶具,倒了些水,挑眉看他,“你確定要站著和我說話?”


    稌野抿了下唇,也走到圓桌前坐了下來。


    九君輕酌的一小口茶水,有些苦澀,比在怒潭穀喝的差了許多,搖了搖頭,又將杯子放迴了桌上,抬頭看向麵前的人,開口道:“自然托你恩人的福,幫他完成心願。”


    “什麽心願?”


    九君輕笑了一下,剛想脫口而出,卻忽然停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你……”稌野被噎了一下,像是一口氣上不上來,下不下去,耐著性子執意追問,“到底什麽心願?”


    九君目光淡淡,有些敷衍,“我和治堊之間的交易,與你何幹?我勸你有那個心思,還不如去查一下,這次擎昂為什麽會對那個皇帝動手。”


    稌野沉默,這次確實出乎他意料,他一直以為擎昂的目標是餘恕,所以他把所有暗地裏的人都安排在了餘恕的身旁,沒想到這擎昂竟會出其不意對贏德下手,此舉確實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若不是九君忽然出現,現在的情形必然大亂,稌野知道自己應該感謝眼前的女子,畢竟她也算無意之間幫了自己的大忙,他輕啟薄唇,含含糊糊的吐出一句,“多謝。”聲音弱的幾不可聞。


    九君挑眉,裝作沒聽到的樣子,故意問道:“什麽?”


    “…………”稌野心中忿忿,這個女人,絕對是故意的!咬了下嘴唇,重重的吐出一句,“我說,多謝!”


    九君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嗯,客氣客氣。”


    “………..”


    空氣忽然靜了下來,二人沉默片刻,稌野終於開口道:“既然是九君殿下與治堊之間的事,我也就不多問了,不管殿下與治堊做了什麽交易,隻希望殿下能夠遵守諾言。”


    九君嗯了一聲,“那是自然,稌野殿下以後若是有事可以去找我的護衛瑰鳥,與他商議,畢竟我現在身處軍營,多有不便,周圍都是耳目,若是不小心難免會暴露。”


    稌野看她表情認真,方才臉上的揶揄之色蕩然無存,他也慎重的點點頭,“好,我會派人盡快調查清楚擎昂為什麽把目標轉向了贏德。”


    九君淡淡的應了一聲,眸光沉沉,“若是有需要,你可以與瑰鳥說,龍族在人間還是有些勢力,盡快將此事調查清楚,我總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好。”稌野站起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九君不徐不疾,依舊坐在圓木椅上穩如泰山,“慢走不送。”


    “……….”稌野離開前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最終還是吐出一句,“在人間不能使用法力,你自己多加小心。”


    贏德的傷已並無大礙,剛迴到軍營讓軍醫處理了傷口,下午便召集營中各部將領探討攻城之略,各位大將意見不一,各執己見,幾度差些爭吵了起來。


    齊將軍言:“皇上,兩國交戰,那斛冶國知道我國強盛,特派一位大將前來守城,如今守衛中城之人是曾經在戰場上以一敵百的瓠琺,聽聞那瓠琺善於用兵,武藝極高,與他國交戰時,曾用三萬人馬打敗了對方八萬大軍,此次攻城,我們應該從長計議,絕不能輕舉妄動。”


    吳將軍卻道:“皇上,如今大批人馬集結於此,為的就是一戰,若是一再拖延,隻怕軍心不穩。”


    齊將軍迴道:“吳將軍此言差矣,若是為準備妥善便貿然進攻,吃了敗仗豈不是更加動搖軍心。”


    吳將軍頗為不屑的反駁道:“我國在眾國中屬於強國,連區區斛冶這等小國都要怕三怕四的,以後如何鎮得住那些國力稍強的國家,再者,身為將士為國犧牲,不懼一死,怎能如過街老鼠一般,畏手畏腳,貪生怕死。”


    齊將軍大怒,拍案而起,“你說誰是過街老鼠?”


    吳將軍絲毫不放在眼裏,“誰怕自然就是說誰。”


    “你!”


    “好了!”贏德打斷二人的爭執,劍眉不怒而威,“朕還在這裏呢!兩位將軍這是要在朕麵前動刀嗎!”


    二人怒目而視,誰也不服誰,隻是礙於贏德在場,各哼一聲,又坐迴自己的位置上。


    贏德不悅的抿起唇,目光落在了餘恕的身上,開口道:“餘將軍,你有何見解?”


    餘恕抱拳施了一禮,思考道:“稟皇上,臣以為……這斛冶國雖小,但也不能輕敵,但若不攻,時間一長必然軍心不穩,臣以為,這城得攻,但需智取。”


    贏德眸光微閃,“哦?如何智取?”


    餘恕迴道:“不瞞皇上,我與那瓠琺曾經有過一麵之緣,此人的確善用兵法,對用兵之道有獨特的見解,而且此人忠肝義膽,為人正直,絕不是能夠輕易倒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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