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九君執杯輕酌,“佳音那邊如何?”


    “深的公主和四皇子賞識,不但助那公主和四皇子除了太子,蛇樹而製的琴公主也是日日必撫,再加上前段時間穀音蓄意加害佳音之事被阿九巧妙化解,穀音被識破了的計謀,公主本就對穀音有所疏遠,現在更是有意要將他送出宮去。”


    九君斂下眸子,睫毛輕眨,宛若蝴蝶扇動翅膀,“穀音此人城府太深,切不可掉以輕心。”


    “是。”應罷,瑰鳥抬起頭看了九君一眼,欲言又止。


    九君有所感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道:“說吧,你我之間不必遮遮掩掩。”


    瑰鳥低頭道:“阿九龍族之身,不過是滅了一個凡人,助六殿下登上皇位罷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事事親力是為?”


    她目光淡淡,咋看表麵不起波瀾,實則眸下暗波洶湧,“這換取情根本就逆天而為,若是再以法力擅自改了凡人的命格,必然會遭到反噬,萬物間有它的規則,若是打破規則自然會受到懲戒,當年不顧人間塗炭生靈非要一戰,也未能逃過製衡,若不是非不得已,我隻能將反噬降到最低。”


    瑰鳥點頭迴道:“瑰鳥明白了,還有一事。”


    “說。”


    “前些日子,我們安排在六皇子身邊的人傳消息迴來,六皇子在園中練劍時恰好碰到了帶著幾個侍從獨自遊園的皇帝,問了他一些學問,又看了他幾個招式,口頭讚許了一番。”


    九君卻並不意外,眼底多出幾番玩味,想來六叔投胎成了凡人倒也並不是毫無智慧之人,審時度勢,自己也知道需要一個不經意露臉的機會。


    還未說完,門外又傳來一個聲音,“主子,佳音大人求見。”


    九君微微揚起秀眉,揮袖示意,瑰鳥點頭走到門前,打開門側身對屋外的人道:“佳音大人,請。”


    佳音心中有所焦慮,可麵上卻不敢露半分,隻得道謝後進入屋內,再見此女子,卻恍若隔世,其實不過爾爾數月,隻是這期間發生了太多驚心動魄之事,自己入宮,而東宮太子倒台,四皇子扶搖直上,自己差點毀於穀音的陷害,關鍵時刻卻化險為夷,讓穀音自食惡果,皆是由麵前的女子一步一步策劃而成,布局之精準,隻怕任皇朝最好的謀士看了都自愧不如。這女子看起來年紀不過十八九,心思卻要比活了幾十年的老人還要活絡。


    九君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佳音,揚起唇畔,“大人站著作甚,請坐。”


    佳音才急忙迴過神,走到她對麵坐下,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隻得道:“姑娘近日可安好?”


    九君重新拿起一茶杯,以茶洗杯,待杯麵溫熱,才將茶水倒入杯中,遞於佳音麵前,“勞大人掛念,一切安好。”


    佳音接過茶杯,輕飲,目光卻未離開眼前的人,略顯猶豫道:“如今太子已除,不知姑娘想何時動手?”


    不怪他性急,隻是樂瑩已在牢中數月,如今天寒地凍,她自幼養在溫閣中,哪經得起這番折騰。


    比起佳音的浮躁,九君卻不急不慢道:“如今正逢佳節,澤蘭公主也該多去她那位父皇那裏盡盡孝道了。”


    見九君似乎轉開話題,佳音有些疑惑,“不知姑娘是何意?”


    “你可知道,我與你的那些所謂定太子之罪的證據有一半是假的。”


    “什麽?!”佳音大驚,卻看對麵的人清風雲淡的拋出一句,宛若說了句常話。


    九君看他驚訝的一時說不出話,繼續淡聲道:“東宮太子的確貪了軍餉,卻不過是邊邊角角的零頭罷了,比起四皇子在決堤之時貪得那些救災的銀兩,卻也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佳音痛心疾首,蹙眉歎道:“國有如此皇族後人,真是我國之不幸也。”


    “如今公主重用大人,還勞煩大人吹一吹耳邊風,告知她若是她那位四皇兄被立為太子,將來登基之時她作為四皇子唯一一位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可是何等地位,衡權利弊,又逢佳節,想來她也會去她那位父皇麵前撒嬌了。”


    佳音不解,“姑娘為何執意要讓四皇子成為太子?”


    九君眸光微閃,唇角揚起弧度,“因為我知道,他成不了太子。”


    “姑娘此話怎講,人人皆知,當今聖上獨愛四皇子。”


    九君卻麵露不屑,“那又如何?若是有人威脅到他的皇位,親子亦可殺之。”


    佳音恍然大悟,一時不得言語,終是理解初見時她所說的那句爬的越高摔得越痛是為何意了,一邊心中感歎這女子手腕之淩厲,一邊又小心試探道:“不知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坐在對麵的人卻沒再迴答他,隻是淡聲道:“大人隻需按我說的做即可,我自然會在大人的身後為大人掃平障礙,時辰不早了,大人請迴吧,瑰鳥,替我送大人出樓。”


    主人下了逐客令,他若是再多留,倒顯得自己有幾分失禮,盡管心中還念著樂瑩,卻也隻得起身拱手道:“那就勞姑娘多費心了,在下先告辭。”


    走到門口時,身後再次傳來那波瀾不驚的聲音,“我已托牢中可靠之人照顧樂瑩,大人放寬心即可。”


    佳音微微一頓,知此女子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頗有些感歎,但卻倒也心安了幾分,極為誠懇道:“多謝姑娘。”再次拱手,隨抬腳離去。


    靠近城郊有一處獨宅,遠離市區,宅麵積不大,四周寂靜,宅內裝飾未有富麗堂皇,絲竹環繞,卻也清新優雅別具一格,可見此宅的主人,倒也是個風雅之人。


    宅內後院有一片竹林,林中深處有一間不起眼的竹屋,偶爾會傳來淡淡的琴聲,極為悅耳細聽之下卻帶著濃濃的哀傷,這日樂瑩又在竹屋內撫琴,心思卻極為飄渺,一個月之前,阿九不知從何處找了一位與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將自己從牢中換了出來,將自己安置於此處,找人細心調養,如今身上的傷已好了大半,自己也從未踏出過這竹屋半步。


    不一會兒,屋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小姐,阿九姑娘迴來了,正在往竹屋來。”屋外說話的正是笑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興奮。


    她慢慢起身,還未挪歩便聽到笑笑的聲音再次傳來,“阿九姑娘。”


    九君揚起唇角,寬宥一笑,“最近你家小姐可好?”


    笑笑急忙迴道:“托阿九姑娘的福,我家小姐傷已經好了大半。”正說著目光卻悄悄的越過九君往她身後的瑰鳥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頭,不知不覺臉上染了一層粉色。


    竹屋的門被打開,樂瑩在牢中凍傷了膝蓋,如今雖可走路卻也極為緩慢,九君走上前伸手扶住她,“外麵寒冷,你在屋中便可,無需出來。”


    樂瑩搖頭,蒼白的麵色難得多出幾抹笑意,“你來,我怎能不出屋門。”


    九君將身上的大氅解下蓋在她的身上,對身後的人道:“瑰鳥,你帶笑笑去正堂取些我帶的點心送來,我與樂瑩有話要說。”


    瑰鳥看了一眼身旁麵帶嬌羞之意的笑笑,抿了抿唇,應道:“是。”


    竹屋是由天絲竹築製而成,冬天可保溫,夏日可避暑,冬暖夏涼,本可不必再放暖爐,但九君怕她在牢中寒氣侵體,特讓人加了暖爐在屋中,竹屋內的,樂瑩解下身上大氅放置一旁,九君扶她坐在床邊,自己也找了把竹椅坐下。


    竹屋內二人一時無言,隻有爐火內的木炭燒的啪啪作響。


    沉默半晌,九君終於還是開口道:“三月一開春,他們便要大婚了。”


    樂瑩的撫著衣袖的手指一僵,心中泛起苦澀翻湧而上,卻不及壓抑,喉間似有一抹血氣的腥甜,不願讓眼前的人擔憂,隻得努力壓製,苦笑道:“我知道了。”


    九君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情這東西,有的人想忘記,沒有的人卻向往,隻得安慰道:“我本不願與你說,隻是卻知你的脾氣,也定不願我瞞你,你傷勢過重,在竹林中需慢慢調養,切不可憂思勞累過重。”


    樂瑩心中觸動,卻一時無法表達,隻得強忍住咳意,迴到:“阿九,多謝。”


    門外傳來輕叩聲,笑笑輕聲喚道:“阿九姑娘,小姐,點心來了。”


    “進來吧。”


    笑笑端著點心推門而入,將點心盤置於桌上,九君看了一眼道:“這點心是我從貴德樓中帶來的,近日李老板新聘了位做點心的師傅,做點心的手藝極好,吸引了不少人,你姑且嚐嚐,若是可口,日後我便讓瑰鳥多送來些。”


    正說著,瑰鳥從門外而入,走到九君身旁低聲說了什麽,隻見她眉間川字一閃而過,隨後又是一副平和的模樣,隻是起身道:“樂瑩,我還有些事情,暫且不多留了,你需安心養病,藥是必須日日喝的,我會囑咐郎中日日來為你把脈。”


    或許是這次她留的時間太短,樂瑩心理有一絲不舍,卻也沒有挽留,“若不是要緊的急事,且慢些,路上滑注意安全。”又轉頭對一旁的笑笑道:“笑笑,你替我送送阿九。”


    待九君出了竹屋後,樂瑩也終是忍不住輕咳了起來,用帕子捂著唇,卻是越咳越重,臉色也越發蒼白,好在她咳了一陣兒,也漸漸緩了下來,隻是拿開帕子時竟染著點點血絲,樂瑩皺起眉,悄悄地將帕子藏了起來。


    笑笑一路將九君和瑰鳥送到宅門,瑰鳥扶著九君上了馬車,迴頭對笑笑道:“天氣寒冷,笑笑姑娘請迴吧。”


    笑笑看著眼前英俊的男子,劍柳英眉,心中生出幾分嬌羞,一路時不時的偷偷看他,眼看他要走,急忙喚住,“瑰鳥公子留步。”


    瑰鳥頓了頓,轉頭道:“姑娘還有何事?”


    笑笑微紅臉頰,目不敢直視,低頭將懷中的一副護膝遞於他麵前,“天寒地凍,奴家做了一副護膝,還望公子莫要嫌棄。”說完胡亂塞到瑰鳥懷中,轉身跑迴了宅子。


    瑰鳥還愣在原地,望著手裏的一雙護膝久久未能反過神,九君坐在馬車內,雖看不到外麵的景象,卻將二人的對話絲毫不落的收入耳中,其實她早就看出,笑笑自被瑰鳥救出就對他有幾分情意,隻是瑰鳥這木頭,不知是真感受不到還是故意視而不見。


    “瑰鳥?”九君在車內輕喚。


    站在一旁的瑰鳥才迴過神,轉身上了馬車,卻未坐下,弓著腰道:“阿九暫且等我一下,我去將這護膝物歸原主。”


    卻被九君出聲阻攔,“你這是作甚?雖然你我有仙法護體,為了掩人耳目才穿這些厚衣物,可也不能白白浪費了人家姑娘一片心意。”


    瑰鳥一怔,解釋道:“阿九,我……”


    “好了!”九君伸手握住他的臂膀將他拉下,抬頭朝外喚了聲:“馬夫,駕馬迴貴德樓。”


    馬夫得令,吆喝一聲,馬車緩緩的動了起來,九君看著坐在一旁的榆木,輕笑:“怎麽,你看不出人家姑娘對你有情義?”


    瑰鳥動了動唇,斂下眸子目光停留在她還沒來得及從自己臂膀上移開的柔荑,心中一時五味雜陳,迴道:“有所知。”


    九君順著他的目光才恍然慢慢收手,方才一時激動,倒也如小時候一般忘了如今他二人已經長大,有男女之別了,卻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繼續問道:“哦?莫不是你擔心她是凡人?那倒也無妨,大不了在她壽終正寢時去閻王老兒那裏討個魂魄,取個篦儡將她的魂魄安置其中,也是如同常人無二,我父親不就是這樣留住我母親的?”


    瑰鳥目光有些複雜,看了九君一眼,又低下頭,“不是。”


    九君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有所猜測,“莫不是瑰鳥早已有了中意之人?”


    瑰鳥手指一僵,沉默不語,像是默認。


    這次倒是輪到九君驚訝了,“你打小便生活在怒潭穀中,卻也沒見過你認識幾個異性,莫不是你們鶴麟族中之人?”


    瑰鳥抬眸看著眼前人,眸光微閃,眼底滿是笑意,明媚動人,心中泛起一陣苦澀,卻也不願再開口,隻以沉默應對。


    九君看著他那副死不開口的模樣,不由的在心裏歎了口氣,打小就這副沉沉悶悶不討喜的性子,自己與他一起長大了解他也就罷了,若是擱在別人身上,哪能得知他的心意呢,不成不成,九君暗暗決定,待樂瑩的事情解決迴到怒潭穀時,定要問出是他族中哪位姑娘,讓爺爺為他賜婚。


    馬車不急不慢的行駛在街頭,行人們紛紛避讓,車內的二人卻是各懷心思。


    不一會兒,天空竟飄飄灑灑的下起了小雪花,路邊的小攤販們急急忙忙的收攤,卻見一位落魄書生絲毫未動,執筆在紙上寫下一行青梅竹馬乍見歡,字字為君藏好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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