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錦歌同學:


    見信如晤。


    上月會信,突聞知你即將與於年底訂婚,驚喜萬分。細數年華飛躍,再迴首,你 我已相識四載。雖今日你我相隔萬裏與海洋,我仍舊心底深深的為你欣喜。


    你嚐說,加國的楓糖香甜,曾品過一迴,偶有念之,遂這月通信,我將賀禮並糖 果一起寄送迴國,算為小小心意,不用客氣。


    你記性向來較好於我,可還接的送行之日相約?說好蜜月之期,你我攜夫共赴, 隻是如今想來,怕是我要失約了……


    尤餘那人,最為可氣,從來自認上眼皮望天,下眼皮包地,一雙眼看盡天下,誰 想留洋一載尤餘,竟隻能看到那些白皮黃發的洋妞,甚傷人心……


    ……


    今年暑期,我可能會轉遊世界,待我歸國,定會帶上世界各地的手信,讓你心 儀……好啦,這迴的信且寫到這吧,期待你的迴信……哦,對啦,我另附上近期新照 數張,作為你思念之物。


    想念你的好友:繡辛


    一九二八年九月一日”


    錦歌翻著新收到的信封,邊看邊笑。繡辛這丫頭向來如此,信的開頭看著還挺文雅,隻是越到後麵,便越發的口語化,看著,更能溫暖人心。


    時間可真不禁過啊!


    錦歌倚著新繡的半人高的緞麵兒靠墊,在茶香中細細看著好友的文字,那字裏行間的生動描述,仿佛化成了一副會動的畫麵,將她一下子攝入其中,瞬間便來到了相距遙遠的國度。


    那裏也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那裏盡是高壯的金發碧眼白皮膚的男人和女人。那裏說說她聽得懂或者聽不懂的外語,雖然陌生,卻也熟悉。因為,在那人來人往的人群中。有一個黑發的姑娘,站在花壇邊,向她訴說著近期的生活,訴說著喜怒哀樂,和她心底的煩擾。


    她,就是繡辛。


    本來看繡辛抱怨,錦歌心裏還吃了一驚。當真以為尤餘移情別戀了,誰承想,看下去,分明是兩個歡喜冤家在和對方慪氣。


    “想不到啊。這家夥也會對繡辛使策略了……”錦歌拈起一塊兒一口酥,一毫米一毫米的輕齧著,心裏轉開了,按她的觀察,尤餘向來對繡辛是百依百順的寵著。鮮少會違逆她的心思……“看來,好事兒也不遠啦!”


    錦歌心裏為好友有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兩人而衷心高興,不過她不打算跟好友捅破這張窗戶紙。在錦歌看來,這層她們彼此糊上的窗戶紙,是蟬繭一般的存在。隻有他們自己親手捅開,他們的感情才會化繭成蝶……旁人的多此一舉和揠苗助長,卻是可以劃等號的。除非……到了必須讓人幫著剝開的時候。很顯然,現在還是繡辛和尤餘可以使勁兒折騰的時候,用不到別人多事。


    尤餘、尤許,很相像的兩個名字,為這個,錦歌還專門和豐忱打聽,那家夥不假思索就告訴她,木有關係。


    好吧,人生在世難得糊塗,她蘇錦歌對於一些不重要的事,也是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難得有個清靜的雪天兒,因為蘇錦諾跑去府邸的演武堂練武,錦歌正可以舒舒服服的抱著手爐,聞著果香,享受一番心靈的對話。


    正美唿唿得陷入阿爾法狀態的錦歌同學,卻還不知道,老天爺爺很好心的給她的清閑時光定了一個時間——“兩個鍾頭”。


    你看,擾人清夢的家夥,不是來了嗎?


    “錦歌!錦歌!十丫頭!”因為外麵隻是下著小學,蘇錦悅同學幹脆連傘也不撐,披著繡著金線的大紅色的鑲著貂毛邊的鬥篷,來逍遙閣串門了。


    錦歌惺忪著眼,正迷迷糊糊的聞聲抬頭呢,就覺得一股子涼風,打著旋兒的“咻”得一聲,撲麵而來,正好和她臉上睡得熱氣重開,登時就叫她打著噴嚏清醒了。


    “阿嚏!”揉揉發癢的鼻頭,錦歌望眼處,便是一副紅棉白梅圖,還挺漂亮。眼前眉眼帶笑的清秀美女陪著美圖,頓時將錦歌心中的不快攪散,倒是連聲音都帶著幾分輕快:“九姐姐,還不趕緊將鬥篷拿出去抖抖,當心一會兒雪化了,浸濕你的新衣服。”


    說著,又有些抱怨:“你也真是的,都是這麽大的人了,竟也不帶個丫頭跟著。”


    冬和跟著進來,替蘇錦悅掃雪解衣:“小姐,九小姐,爐子上正好熱著糖水呢,我去給您們端上兩碗來。”


    蘇錦悅皺著鼻子,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喝什麽糖水啊,粘粘糊糊的,給我煮上一壺清酒,我和你家小姐對飲……阿嚏!”


    說得挺好買,可惜身體很不給麵子,蘇錦悅神色訕訕的坐到錦歌身邊兒,讓她給自己挪個地兒。


    錦歌嫌她身上涼氣未減,轟她坐到爐子旁暖身子去,又對冬和說:“你且聽她的呢!還煮酒呢,真當自己是江湖豪傑、軍中悍將了……得啦,你去叫小丫頭切一把生薑沫兒,扔到糖水裏煮著,一會兒沏給她吃。”


    冬和點頭應是,有神色中不無惋惜的看著手中的鬥篷:“這麽好的緞子糟踐了,您看,雪水已經浸透了。”


    蘇錦悅正在暖爐邊兒上搓著手,聽到了,不以為意:“我這皮膚早在軍中曬黑了,穿上鮮紅的,特別土,可難看了,偏偏娘喜歡,我這也是間接的彩衣娛親了,正好兒穿壞了,就不要了。”


    冬和仍舊惋惜不已,錦悅見了,笑道:“你要喜歡送你就是了,反正不是什麽稀罕物兒。”


    冬和聞聲,趕緊擺手:“九小姐說笑了,我哪裏能配這麽好的衣服呢,,就是您送給我,我也沒處穿不是?”


    錦悅還要再說,錦歌攔到:“好啦,都說是五伯母喜歡讓你穿的,還沒穿兩次呢,你自己穿壞了是一迴事兒,送給我身邊兒的丫鬟卻又是另一迴事兒呢。”然後,有轉頭告訴冬和,“你去找秋實,她家有個親戚,在漿洗熨燙方麵頗為獨到,讓她將九姐姐的鬥篷收拾好。”


    冬和聽了,滿臉高興的出去找人,春芽見了,便過來候著。


    錦歌想了想,看著錦悅兩眼巴巴兒的望著自己,笑道:“春芽,你去將前兒舅老爺送來的親釀果酒提來兩瓶兒,再喚人將那個小號兒的紅泥小爐搬過來,一會兒我和九姐姐溫酒談心。”


    錦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趕緊走過來,鑽進冬和剛剛放上的錦被中,笑道:“可見是好姐妹呢!也不枉我趕著涼氣兒和你通信兒。”


    錦歌心裏想的是,自己就要訂親嫁人,而錦悅隨著在軍中的資曆,迴家的日子也越來越少,原本是朝夕相處的姐妹,轉眼就要在各自的人生軌道上越走越遠,像如今這樣親親熱熱的處在一處,怕是越來越少了,為何不珍惜呢?


    春芽帶著幾個小丫頭穿來忙去的,不僅在炕桌上擺好小爐果酒,還搬來一個新製的兩尺長、一尺寬、半尺來高的鐵板烤爐,另有三五樣兒新運來的海鮮,讓兩位小姐吃個好玩兒。


    “既然這麽豐盛,就再挑幾樣兒酥點和清拌的小菜兒上來,正好滿滿當當的,看著舒心。”蘇錦悅到逍遙閣,向來不懂“客氣”倆字怎麽寫,招得錦歌笑她:“我原還以為你要添幾個興味,也讓我嚐嚐你院兒裏小廚房的手藝呢。”


    錦悅哼了兩聲,在小丫鬟的服侍下洗手摸膏,迴道:“我這是吃大戶兒來了,你沒看出來啊!咱們姐妹幾個裏,就數你有錢,還不許我們過來蹭些好吃的?”


    錦歌氣笑道:“九姐姐話說得還挺霸氣的,我哪迴得到新鮮物兒,不來迴子開倉方糧呢?倒招得你不知足呢。”


    蘇錦悅佯作得意的衝錦歌晃晃頭,笑道:“誰讓你比我小,我比你大呢?給自家姐姐送禮物,不是很該如此麽?”


    錦歌見她說得這般大方,倒顯得自己小氣了,不禁拉著她拌嘴。


    聽得底下兩個新添的小丫頭神色倉皇、惴惴不安。春芽見了,一把拉住想要開口相勸的人,拽著她和另一個,退出廳門,這才囑咐:“莫要少見多怪,咱們小姐和五房的小姐關係向來親密,和九小姐更是時常鬥嘴,一會兒姐妹倆就和好如初了,倒是你,莫要多嘴多舌,若是讓我聽到外麵有風聲起來,看怎麽收拾你!”


    兩個小丫頭嚇得大驚失色,忙雙手捂嘴,拚命的搖頭,表示自己覺得不會失言。


    春芽見二人受教,又緩和了臉色,告訴她們:“咱們家的小姐最是寬厚,素日裏要求也不苛刻,你們也玩兒得順心、做得安心,可是小姐的規矩也是極大的,逍遙閣的規章製度,你們可要記好了,出了不該出的錯兒,可就不是說說好話兒,挨一頓板子就能解決的。”


    春芽正訓著小丫頭,就聽到屋內隱隱傳來兩姐妹的笑鬧聲,不禁臉上也染上幾分淺笑。


    屋子裏麵兒,錦悅正吃得盡興,和錦歌說笑著:“你不知道,昨日,大伯父一家五口被老太太叫進正院兒呢,聽說一直被老太太放在心尖兒上的大伯父,還挨了罵呢!”


    說著話,聲音低了幾分:“聽說是因為銘嫿那個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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