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冬和端著一個物件兒走進書房時,錦歌依舊低頭握筆,在冊子上快速的寫著什麽,聽到冬和的聲音,她也不過是“嗯”了一聲,頭也不抬,飛快的將剛剛寫過的某處劃去,另尋空白處,又寫了幾個字。待她寫完,竟然還覺得不甚滿意,不禁搖搖頭,有些不悅的繞了繞搭在肩前的辮子,輕歎了口氣,這才抬眼看向冬和。


    她一見冬和手中的東西,便將秀眉一挑,笑出聲來:“還挺快的!”


    冬和氣嘟嘟的將東西放到身旁的架子上,不滿道:“能不快麽?東西出了大門,連那邊兒的內門都沒進得,便原路送迴了來……哼,他們可真是太失禮啦!”


    錦歌無所謂的笑了笑:“你迴來時,有人看到不?”


    冬和頓時挺直了胸膛,甚至有幾分趾高氣揚的感覺:“那還用說,自然是要讓大家共睹的!”


    錦歌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迴到手邊兒的冊子上:“那不就得了?”


    冬和為自家小姐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感到苦惱:“小姐!這可不是小事兒啊!這可是、可是打臉呢!”


    錦歌放下筆,起身走到窗邊,將冬和帶迴的東西打開,沒一會兒,一瓶精致的花露便出現在眼前:“做侄女兒的生病了,我和小諾這兩個為人長輩的,送上關心,便是禮到;至於人家收不收,又與我們何幹?何苦為這種俗事兒氣悶?”


    冬和哼哼著:“這花露是舅老爺自製的,對於炎夏中暑、氣悶頭暈、消化不良、美容健身都是極好的,這般不識寶貝。真是可笑!”


    錦歌拍拍她的肩膀,歎道:“既然可笑。你就多笑笑,莫要枕著臉給我瞧,這天兒已經夠熱了,再看你那快沸騰的表情,那我非得中暑不可!”


    冬和心裏那叫憋屈啊:“都說九小姐是事不上心,我看。要真論上不理凡塵的,誰也比不上小姐您!”


    錦歌笑著瞪了她一眼,不再理會。


    冬和嘟囔著:“什麽啊!銘嫿小姐不過比您小了兩歲,可比咱們家少爺大了足足七歲呢,大太太也真好意思!”


    錦歌笑道:“這事兒,恐怕大伯母她也未必知曉呢。”


    冬和依舊不滿:“小姐可真會自欺欺人,這事兒跟誰說誰信呢!”


    錦歌被她攪得甚是煩惱。不覺嗔道:“真是個刺兒頭丫頭!好呱噪!”


    冬和見小姐有些不快,不由得噤聲。縮著脖子乖乖順順的垂著頭,站在角落裏,不敢出來。


    錦歌被她這幅鵪鶉樣子逗笑,無奈道:“我問你,咱們的目的是什麽?”


    冬和試探的看向錦歌,輕聲道:“跟……跟銘嫿小姐疏遠一些。”


    錦歌又問:“那現在呢?”


    冬和眼前一亮,一直想不通的憋悶,瞬時通暢起來:“對啊。現在闔府都知道銘嫿小姐駁了長輩的麵子,那她以後也不能厚著臉皮粘著咱們逍遙閣啦!”


    錦歌笑著送上一瞥,也不糾正她話裏的不敬,由得這個呆丫頭自己琢磨去。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過。待錦歌再度從寫寫畫畫中迴神兒時,已近正午時分。


    “十妹妹在不?”“十妹妹我來了!”


    兩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錦歌那渾沌的腦袋頓時被嚇得清明起來。


    這暑假一放,蘇錦悅和蘇錦簫也自由了許多,她們沉浸在互鬥的過程中時,錦歌卻苦惱不已。


    對於她們姐妹之間的鬥嘴,錦歌是沒有意見啦,但是她隻有一點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別在她跟前兒鬧就好。


    可惜,她這個小小的心願卻被人家無視了。


    習慣性的撫上額頭,錦歌猶疑著要不要鑽到桌子底下藏起來。


    “我知道你煩我們倆啦,不過呢……你放心,我們倆今兒來,是另有緣故的!……你,不想聽聽啊?”蘇錦簫撩開簾子,笑吟吟的走了進來,身後麵兒跟著微笑著的蘇錦悅。


    原本堆在書案上的計劃書,早在門簾抖動前,便被錦歌快手拾起來,此時她人已經站在門口,迎著二人往茶座上坐。


    “兩位姐姐的感情可真好,見天兒的膩在一起,也不煩悶,倒真羨煞妹妹我啦……”錦歌打趣著,親手斟下涼茶,接過冬和端來的茶點、冰飲,推到二人跟前兒,繼續笑道:“說罷,這迴冒著這大太陽來我這裏,所為何事啊?”


    蘇錦簫搖著團扇,伸手用帕子將額頭上的汗珠兒按下,看了看身邊兒這個和她幾乎同步的“對頭”,輕笑著迴過頭來,對著錦歌說道:“昨兒聞得十妹妹要辦雜誌,不知可有這迴事兒?”


    蘇錦悅雖然沒開口,但是盯著錦歌的眼光卻說出了她心裏的話。


    看著兩雙迫切的眼睛,錦歌覺得很有意思:“這迴事兒啊……一半兒一半兒吧!”


    “什麽意思?”蘇錦悅剛不明所以的問出口,便被蘇錦簫扽了一下,她也心知自己問早了,心中算不上懊惱,隻是別扭於自己竟然被蘇錦簫指揮,不免秀目含怒,斥道:“你拽我幹什麽?咱們姐妹說話,還用得著這樣遮遮掩掩、欲說還休的麽?”


    蘇錦簫冷笑了兩聲,卻沒有針尖兒對麥芒的鬥嘴,反而拈出一塊兒冰霜酥,輕輕的抿著嘴,慢慢的含住吃下。


    這幅慢條斯理的舉動,在錦悅眼裏便是明目張膽的挑釁。錦歌滿以為她二人又要鬧騰,剛欲將話岔開,卻見錦悅將頭一扭,對著錦歌道:“十妹妹看在我倆這麽坦誠的份兒上,也該直白的和咱們交底兒,這一半兒怎麽說,那一半兒……怎麽講呢?”


    錦歌心裏直冒黑線,不禁吐槽:什麽坦誠嘛,根本是你們倆狼狽……呃,是你們至誠合作來琢磨我吧!還交底兒呢,要不要這麽直率啊……


    “我是說,辦雜誌這事兒是真……但,我是給學校的雜誌社辦事兒,可不是我自己開辦啊!”


    “反正也差不多,都是你負責啦!”蘇錦悅一拍手,臉上的笑更濃了。


    差很多了,好不好……錦歌的心,陷入在無限吐槽中。


    “是這樣的,”蘇錦簫終於涼爽夠了,開口接話道:“我們倆聽說,十妹妹負責的雜誌好像是專門和女性相關的,所以,想具體了解一下……”


    聞弦音而知雅意,錦歌恍然:“兩位姐姐是想參與進來?”


    錦悅手上的折扇“啪”的一聲合上,輕輕地敲上手心,肯定的說道:“正是,我聽說你們雜誌上有一塊兒是什麽‘鬥彩’,專門采錄女性的詞賦詩畫、文章思想,以此展現女性的才華和能力,是也不是?”


    錦歌點頭:“若是九姐姐喜歡,盡可以過來投稿,我們致升雜誌社竭誠歡迎啊!”


    蘇錦簫笑道:“非也、非也,咱們這位蘇大才女,是想在你們雜誌上有自己的專欄,哦,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噢,對啦,是想直接進入守擂的部分,然後和她們圈子裏的才女們炫耀一番,再來個大顯身手,守著擂台,將其她才女都一一打敗,最後成就她這個京城第一才女的名望!”


    蘇錦悅氣煞:“七姐姐,這好好兒的事兒,怎麽從你口中出來,就不是本來麵目,竟變得麵目可憎了呢?”她看向錦歌,也開始擠兌錦簫:“十妹妹你不知道,咱們家的七姐姐跟我過來,想的是借著你們雜誌的平台,以便打入時尚圈兒,免得因著二伯的事兒,在京城裏不好混啊!”


    “九姐姐!”俗話說打人不打臉,這話心裏知道就好,哪能當麵兒說呢?而且說的還是自己的堂姐,這樣可不太好。


    預想中的怒喝沒有出現,蘇錦簫隻是臉色變了幾變,便站起身,告辭:“這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就告辭了!”


    “七姐姐留步!”錦歌自然不能讓她就那麽走開,自己的堂姐被擠兌出逍遙閣,說出去她不是要給蘇錦悅背黑鍋?


    錦歌伸手拉住蘇錦簫:“哎呀,我的好姐姐們啊!都是自家姐妹,哪裏能真翻臉啊?七姐姐,你又不是不了解九姐姐,她這人心思直白,向來口無遮攔,你還真和她生氣啊?”


    蘇錦悅也意識到自己應對上不得體,有些理虧的她低著頭,無趣兒的沉默著。


    憑蘇錦簫的為人,自然是要借著梯子下台階兒的,她佯作勉強的被錦歌拉迴到座位上。


    錦歌笑著拿起不情不願的蘇錦悅的手,放在錦簫的手背上:“好啦、好啦,這不就和好啦麽?大家都是嫡嫡親的姐妹,哪能一言半語就破壞了感情呢?”


    看看兩個不太配合也不太情願的女孩兒,錦歌笑著,彷如她們已經好得和孿生子一般了:“人都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妹妹我辦雜誌,這正是處在開頭難的部分,怎麽著也得要兩位姐姐親自力挺我啊!”


    “還是十妹妹會說話呢!”蘇錦簫皮笑肉不笑的接下話來,錦歌卻覺得她還不如不說呢。


    蘇錦悅也冷笑著道:“七姐姐倒是很有本事呢,同樣一句話,說得語氣不同,就可以用在不同的地方,可真了得啊!”


    “十妹妹,你也不差啊……”


    “你……”


    錦歌捂著腦袋,看著又開始吵起來的二人,真想鑽進桌底……眼不見、心就不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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