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尊此人,俊美桀驁,慧而放浪。其人,時藏不羈於談笑之中、隱心機於眸閃之間,常以玩笑嬉戲之態示人,親友皆無奈,而,以合作論者,當信當防。”


    以上,是熊凱文在見到向尊後的評價。


    根據他事後的解釋,所謂“信者”,乃是其為人守義,但凡所承諾之事,哪怕是在他最荒唐的時候,亦不曾失信於人。遂,與其合作,倒真可以做到夜能安寐。


    所謂“當防”,則是指,此人城府頗深,根據他的過往揣測,其應屬於“走一步前,已將後麵十步算好;待到第二步落下,則整個局麵便已盡握於其掌”的那種人。


    這是熊凱文的觀點,如果去問尤餘,他肯定會說:‘孺子可教也’……呃,大家可以忽略他的年齡和思想成熟度之間的跨度。


    ……


    在繡辛用語言暴力轟走那個男生後,一直到向尊出現前的這半個小時的時間段裏,再沒有哪個人湊過去了,包括發錢的人。


    繡辛愁啊:“我若早知道這樣,就不下來了,這裏人擠人的,什麽都看不到。”她這還是踮著腳呢。


    錦歌拉拉她,提示:“主席台旁邊好像有一輛醫護車。”


    繡辛:“……”


    三分鍾之後。


    (醫護車裏)


    大夫看著體溫計,點點頭:“沒事兒,你們倆的體溫都很正常……嗯,可能是那邊的人太多了,空氣流通不好,空間又有些憋悶……這樣吧,我給你們開兩片兒藥,你們在這裏吃了,也別再迴去了……外麵有凳子,你倆就在車外坐著罷。”


    她對麵兒坐著的兩個小姑娘聞聲,連忙點著頭的道謝:“謝謝大夫!”


    “嗬嗬。不客氣!”這會兒車裏隻有大夫一個人,因此找藥倒水都是她來。


    看著兩個乖巧的小姑娘吞咽下略苦的藥片,她心裏搖搖頭:這又何苦呢,小小年紀就摻合進這種烏七八糟的事兒裏,給人家做卒子……唉,可惜有些事兒不是她能管的……也許她早就過了熱血的年齡,如今可以做的。不過是盡己所能而已。看著車外空落落的凳子,她再次搖搖頭。年輕人啊,寧可熱鬧著難受,也不過來享受片刻的清閑。


    好在這兩個漂亮的女生很聽話,吃過藥,禮貌的和她打過招唿,便坐到了她準備多時的休閑凳上。


    好心的大夫心裏是如何活動的,錦歌和繡辛不知,倆人現在都很滿意地看著車外的風景——嗯,還是現在的空氣好!


    繡辛指著台階道:“那家夥終於來啦!”


    錦歌隨著她的指尖望去,向尊在兩個男人的護持下。神采奕奕的登上演講台。


    他一上台的瞬間,幾乎所有的女聲都靜謐下去,空留一半的男音在空中迴蕩。


    “這家夥以為他是明星麽?他以為這是給他舉辦的一場歡迎會啊!”繡辛的眉毛扭得很糾結。


    錦歌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咦,為什麽見他這幾次,他這頭型就沒重過樣兒呢?”


    繡辛聳肩:“聽尤餘說。這人最是臭美,專門養了一批發型師和服裝師給他打扮。”


    現在繡辛提到尤餘已經不再加以掩飾得喊什麽“尤學長”了,對此,錦歌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應該開心好呢,還是為尤餘小小的擔心一下好。


    就在這倆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的工夫,向尊那帶著磁性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了。


    “各位同學們,下午好!”


    “他也就聲音好聽這麽點兒優點了!”繡辛好像很反感他。


    錦歌笑道:“可是尤學長好像很欣賞他誒!”


    “魚對魚、蝦對蝦,烏龜對王八!”繡辛哼道:“他欣賞的,都是和他屬於同一類的人,你說,能有什麽好人麽?”


    錦歌提高聲調地“哦”了一聲:“好像學長也很欣賞你啊!”


    繡辛哽住:“你又亂說!”


    這迴卻沒有上次那麽反感,錦歌在心裏努努嘴,看吧,這就是有戲啊!在做好自己不久以後即將被重色輕友的準備,錦歌再次將目光投向在台上侃侃而談的向尊。


    這家夥翹著二郎腿,坐在台麵上,眯著他那雙桃花眼,嘴角微微上挑,露出有些壞痞的笑容,惹得底下一顆顆春心演起了二重奏。


    “我知道,能來這裏的同學們,都有一點,是我無法企及的,那就是——勇氣,和正義感!對此,我要向大家表示感謝!”他撂下腿,起身,認認真真的朝著不同角度各鞠了一躬。


    這一舉動,惹得底下,一陣的驚叫。


    “啊~~!”人聲如浪,一波疊著一波,疊疊不斷。


    等到聲浪漸悄,向尊才開始繼續說:“我感謝各位,是你們讓我擁有了勇氣,那就是敢於質疑一切的勇氣!你們敢於向一切高於自己力量的力量反抗,為的卻不是自己的利益……你們這種大無畏的、大公無私的精神,向某欽佩不已,也更加豔羨不已,也更加愧疚不已。”


    場麵開始鴉雀無聲……


    向尊道:“曾幾何時,向某過著如今想起來都會羞紅臉的奢侈生活,羞於啟齒啊!滬市,大家都知道,隻要你有錢,你就可以過得紙醉金迷、燈紅酒綠,那是極致的快感!也是極致的空虛……人生是什麽?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麽?我從來沒有想過……說句可能引起大家反感的話,我曾經的想法就是,我有錢,我怎麽活,都能痛痛快快的活得很好!可是,我空虛,因為,我活得沒有價值!”


    此時的向尊,聲音有些哽咽,眼眶也開始紅潤:“都說大徹大悟,是因為痛到極致……不瞞各位,我痛過,因為此生唯一真心以對的女孩兒,因為厭惡我的生活,而離開……”


    錦歌瞠目結舌:“這演技……表演得可真好!……他是不是把以前民間yy的故事都搜集過去啦?”


    “y、yy?”同樣看傻了的繡辛,被錦歌口裏的奇怪言語吸引住。


    錦歌恍然,趕緊彌補:“我說差了。你領會精髓、領會精髓!”


    繡辛也不纏粘,很是理解錦歌的心情:“他不去明星公司拍電影,可真是可惜了!”


    向尊好像說上癮了:“直到,我接手了《河海京報》……說真的,我真沒想過,京城的百姓會這麽樸實!京城的男生會那麽有才!京城的小姑娘們……會這麽讓人仰慕!”


    “你看,他又開始放電了!”繡辛眼神兒好得讓錦歌都自愧不如。


    繡辛看得沒錯。那個向尊的確在眨著眼睛,黑亮的眸中。還閃著吸引人的亮光。


    “說真的,風波初起時,向某也摸不到頭腦,不知是何因。直到後來,向某才知道,原來一切的起因,竟然是一位年輕的中學先生的一篇文章。我不解的是,咱們京城,不是更應該言論自由的麽?想必有些同學已經看過那篇文了,大家拍拍胸口想一想。那有什麽問題?文章雖然字多,卻既沒有點名道姓,也沒有誣陷造謠!那文中的現象,難道不存在麽?還是說它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經?……政府告訴我們,要言論自由……可。為什麽有些人可以挾威望而令行政,一個小小的非官方機構,就能勒令報社停刊?到底是誰,在一言堂?!”


    語速開始激昂的向尊和緩了語氣,隻是那股子低沉勁兒,其所帶來的威力,卻不下於剛剛的怒問。


    “在座的,都是咱們同學中的精英,都有很縝密的思維能力和推理能力……而我,不如大家。所以,我想問問大家,究竟是誰,在不許大家說話?!……是,我承認那篇文章在某些段落上,的確有些偏激,但它卻遠遠沒有偏激到,讓很多大人物不自覺的要對號兒入座的地步吧!”


    “哈哈哈……”底下的同學,大多數人被他帶得,已經進入到他所設計的語言環境中了。


    “我這次來,不是要阻攔大家的,我很感謝大家給我說話的機會,現在,我正式邀請大家做我《河海京報》的民間監督員,監督我們報社做到四不——‘不造謠、不傳謠、不畏權威、不耽平庸’;監督我們報社做到四要——‘要追求真相、要追求正義、要傳遞正向的價值觀、要為我們的社會、民族、國家和人民,做真正的傳音者’!”


    “啪!啪!啪!啪!啪!啪!”


    這真是掌聲如潮,廣場再次沸騰了!隻是區別於一開始的無序和反對,現在已是配合和真心。


    “下麵,我將給各位頒發我們特意為大家做的標誌卡,並且贈送大家每人一支鋼筆和一疊信紙,雖然東西不值什麽,但到底是我們《河海京報》和你們《致升日報》的一份心意,還請大家納領,向某在此,向大家表示感謝!……還有,大家注意一下,大家所領到的信紙封中,有一個卡片,一會兒大家憑此卡到前麵來登記,以後大家可以憑借著個人身份證、學生證和這張卡片,可以到有我《河海京報》標誌的文具店,來領取和今日相同的文具,每月一次,歡迎大家用它們給我們《河海京報》和你們《致升日報》投稿,謝謝大家的監督!謝謝!”


    迴應他的,依舊是不絕於耳的掌聲。


    看到這裏,錦歌推推繡辛:“走吧,已經沒什麽可看的了。”


    繡辛鬱悶道:“他還真有幾分本事,這種局麵竟然讓他輕而易舉就轉變過來了。”


    錦歌笑道:“這是好事兒啊!總比在咱們學校裏鬧出大事來強啊!”


    “哼,也是!”繡辛補充一句:“不過,他……也隻是占個好麵相而已……他這是投機!”


    這隻是投機麽?


    錦歌迴頭再次看向向尊。


    此時的他,在陽光下,筆直而站。


    那耀眼的陽光若背景一般,襯得他……意誌愈發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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