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城,很熱鬧。


    致升報社的第一槍還沒打響,《京中日報》下屬的《心知早報》和滬市駐京辦的《河海京報》就打了個熱窯。


    起因是,江南某中學的一個年輕教師所刊發的一篇文章——《論蛀蟲之危機》。


    文章中,該人將賣國求榮、跪舔洋人之輩,比喻成了蛀蟲,那一篇洋洋灑灑將近萬字的小文,在嬉笑怒罵中,將某些圈子裏的人罵了個遍,它從經濟基礎談到上層建築,從祖宗怒其不爭到同儕哀其不幸,最後罵完他們子孫後代,還加了一句——這種人,活著,便是汙染空氣。


    《蛀蟲》一文,是刊登在《河海京報》的,京中百姓讀了,也多是一笑而過,卻不想,在文章刊登的第二天,該報的辦事機構就接到了停刊整頓的警告。


    報社副社長一看公文署名,嘿,蓋得不過是作家聯合同盟會的章,他頓時覺得心中安定,轉頭兒便一個電話撥到自家社長那兒,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


    這《河海京報》的社長,本是滬市市長的小舅子,他自來也是個公子哥兒,什麽刁鑽兒的事也都做過,這好容易接受了家人改造,打算金盆洗手、從此改頭換麵、重新做人、好好專心於事業了吧,就有人當著麵兒的、搬塊兒石頭擱眼麽前兒,生生的惡心人啊,這還了得?他一聞音信便當即坐自家的飛機,飛到了京城。


    這位社長從就不是個省事兒的。人家的做派是——要不不鬧,要鬧就鬧大的。


    這位公子社長,直接跑到了總統府去喊冤,他找出作家聯合同盟會的會長,指著鼻子就罵!你一個非行政部門兒的機構。憑什麽封別人的報、停別人的刊?誰給你們的權力?言論自由還要不要了?……吧啦吧啦一通罵,他是舒心了,隻把幾個老先生氣得暈倒在地,直接進了京都醫院。


    最後,這事兒就由行政院長熊濱興拍板兒,解除了作家聯合同盟會在新聞出版方麵的行政權力,並要求蓋章下令之人,予《河海京報》以經濟補償。


    這事兒呢。就算過去啦……


    隻是,可能嗎?


    在醫院裏哼哼著的人中,有幾個心有他意的,就琢磨開了,你不是說言論自由麽?你不是敢胡亂刊登文章麽,好,老先生今兒就讓你這個毛頭小子。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又多寬!


    於是,五天之後。


    《心知早報》開始發文。大罵現代年輕人不懂得尊老待賢,不懂尊卑禮儀。


    這一竿子,就棒到了馬蜂窩。老先生們一打擊就一大片的功力,著實超人。


    對此,熊凱文笑道:“臭棋簍子下棋,真是熏到一片啊!”


    咱們在此不評論此人嘴損之程度,如何令人折服;但說《河海京報》的社長,他起初的確是被作家聯合同盟會的挑釁行為激怒了,因此。奮發求稿,在青少年們的齊心協力、踴躍爭搶著投稿的幫助下,一日一刊的迴擊出去。


    於是一連數天的的攻勢開啟了:


    第一迴合:


    《河海京報》——《論資產外移的xx泰鬥》


    《心知早報》——《論不成熟論證的破壞力》


    民眾:“啊,xxx不是口口聲聲要愛國麽,怎麽身為教育界泰鬥的他,竟會允許兒子給外國人做智囊?”“啊,xxx不是自稱樸素麽?為什麽他家吃個菜。還要幾十道工序?那人力不要錢麽?”……


    總結:第一迴合:風向被《河海京報》引導。


    某些人——憋紅著臉,忍著、忍著,昏過去了。


    ……


    第二迴合:


    《河海京報》——《論名人的兩麵性》


    《心知早報》——《論不遵守規則的危害》


    民眾:“啊,xxx不是堅決反對舞廳奢華嗎,原來他第三房姨太太是舞女啊,嘖、嘖、嘖、嘖!”“啊,xxx原來和前幾任妻子都是自由戀愛啊,那他還自稱是和封建包辦婚姻做抗爭?可真扯啊!”……


    總結:第二迴合:《河海京報》再次給力。


    某些人——指著報紙,怒氣衝衝的運著、運著、運著氣,氣暈了。


    ……


    第三迴合前夕:


    某些人:“不能再讓那些不知深淺的小犢子們占主動了,否則,咱們幾輩子攢的威望可就全都掃地了!”“就是,我也讚同!”“我讚同!”“讚同!”


    《心知早報》——《浪蕩公子躋身新聞界,市長姐夫助他一臂之力》


    《河海京報》——《浪子的自語》


    民眾:“聽說《河海京報》的社長,是滬市市長的小舅子啊!怪不得財大氣粗呢!要是我也有錢,我混得不比他差啊!”“就是!”……


    (更多的女民眾們這樣說)“啊,當真是浪子迴頭金不換呢,到底是誰讓這樣一個風流不羈的男兒,竟然痛徹心扉的要改頭換麵呢?”“啊,我被迷住了!這真是真性情的真男兒啊!”“是!我為他著迷!看,他長得多英俊啊!”“這不就是小說裏講得,狂狷邪魅的男主角範兒麽?不知誰有幸,成為他的女主角啊!”……


    於是……


    總結:第三迴合:《心知早報》幫助《河海早報》的社長上了頭條。


    某些人:大多已經休養。


    ……


    第四迴合:


    《京城娛樂報》——《論兩家報社的眉來眼去》


    《京城早知道》——《一個頭條的誘惑》


    《駐京每日報》——《沉默中的孤獨》


    ……


    這一天,因為《心知早報》的社長、主編被喚走去接受培訓……


    這一天。風平浪靜。


    ……


    公子社長一連數天玩得很嗨,他正自己琢磨著下麵找什麽論題時,副社長帶著財務找到了他。


    “社長!社長!您快看看咱們的財務報表!”公子社長一聽到“財務”倆字,就頭皮發麻,腿肚子轉彎兒。


    他以為自己又敗家了。幾乎要紮下身子遁走。


    隻是在看到自家副社長和財務一樣胖胖的笑臉時,他頓住了腳步。


    那副社長神情非常激動,他家報社終於有盈餘了!怪不得社長的姐夫要把社長扔到京城來呢,果然是人傑地靈的貴寶之所啊!


    他搓著胖粗的手指,忍住激動的顫抖,指著一個個數據給公子社長瞧。


    “這五天的銷量,可頂往常三四個月的數量呢!”公子社長嘖嘖嘖的歎道,雖然以前那大洋金銀在他手裏如流水一樣奔走。這千八百兒的盈餘,實在不夠看,但畢竟這不夠看的千八百兒都是他努力的見證啊!


    於是公子社長找到了一條發財致富的小路,他竟於無意中走上了致升報社原本要走的路,險些讓致升報社無路可走!


    “這家報社可真是報複社會啊!”尤餘愁眉苦臉的看著《河海京報》的內容,發起愁來。


    熊凱文卻不消極,他踱著步子思來想去。最後咬牙拍板兒:“不行,咱們不能按著人家的步子走!就算咱們沒法子重新拿迴主動權。怎麽著,也得找出一條通路來才是!”


    “合作?”在一旁幫忙撰寫文稿的錦歌和標注資料的繡辛,不由得異口同聲道。


    尤餘大手一拍桌子,下定決心:“既然沒辦法吃第一口鮮兒了,那咱們就要把握住雙贏的機會,合作!”


    一次小小的對話之後,在錦歌和繡辛還沒有迴過神兒來;同樣地,在京城的人們還熱情高漲的八卦著“哪個圈子裏的人虛偽、哪個圈子裏的人有什麽陰暗的嗜好、誰家姨太太挺妖嬈、誰家主母很彪悍”時;在娛樂八卦的大潮還沒有褪去時……


    第二次戰鬥,打響了。


    這一次。發槍的還是《河海京報》。


    它一日同發數篇文章,將矛頭直指反對女性解放束縛的人們。


    這次,不同於原先的直接打臉,而是在一片短小精悍的文章裏,一共十多次提到某某某處引自《致升日報》,並且通過多樣形勢,將《致升日報》新刊的模式介紹給讀者。於是……


    熊凱文笑了。


    這位文質彬彬的社長兼主編同學,撥弄著手裏的小算盤,嗬嗬嗬的笑著,其間還連著好幾次承諾報社成員,他會在月尾發兩倍的工錢給大家。


    繡辛不忍看他這麽破壞自身的氣質,便拉著錦歌往外走。這剛出了樓道口,二人便和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士碰了個正臉兒。


    眼前的這位男子,當真有副好麵貌,隻見他眉濃似劍、唇闊齒齊、鼻如懸膽、眼麽……


    他一雙眼睛被眼鏡兒片擋住了。


    不過,此人之氣質風度,一看就知是個心眼兒活泛、為人聰敏的青年郎。


    他這一米八多一點兒的大個子,雖然魁梧卻不顯憨頓,那微微曬黑的臉上,架著咱們剛才提到的金絲兒眼鏡。


    錦歌眼神兒好,繡辛眼力也不差,一個小小的鏡片兒豈能擋住二人那兩顆火熱的八卦心?她們透過鏡片,看到了後麵那雙閃著精光的桃花眼。


    又是一個熊、尤的同類,錦歌繡辛頓時打算遠離。


    隻是,人家也不是白給看的。


    男人叫住了錦歌繡辛,他帶著標準的笑容,輕聲詢問:“兩位姑娘,請問貴社社長辦公室怎麽走?”


    錦歌和繡辛麵對麵的看看彼此,那兩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眨了幾下,這才抬手指給他看。


    繡辛還多問了一句:“請問……您是哪位?可有預約?”沒有預約估計不好見到,我們社長正鑽錢眼兒裏呢!


    男人一拍額頭,恍然:“瞧我這記性,竟然沒給兩位姑娘送上名片,該打該打!”


    他那副認真的表情,看得錦歌嘴角直抽。


    抽抽著嘴角,接過名片一看,錦歌和繡辛對視一眼:這人竟然就是……《河海京報》的那位……公子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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