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忱被錦歌猛然的咋唿聲嚇了一跳,他也顧不及反應,跟著就往上看去。


    此時,老道二人已經搬挪過一個箱子過去,打開一看,裏麵另有乾坤。


    外國人催老道:“動作快一些。”


    老道卻自信的笑笑:“無妨、無妨,你且看!”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巴掌寬的金屬厚圈兒,兩相一展、一擰,頓時便形成了一個相當長的圓管。他又輕輕地在箱子的側壁上敲了幾下,再那麽從裏往外地一推,竟讓他層層推出一個和圓管大小相合的接口兒來。


    “這裏有一個水道,雖然隻有兩拳寬,這會兒卻是很好的出口。”豐忱指了指水道的位置,“這迴孫廷元是真的要完蛋了……叫他逞能!非要使用新設計的箱型,哼哼,這封閉性倒是真好。”


    錦歌問:“孫廷元?他是誰?”


    豐忱告訴她:“他啊,他是中央銀行的業務局總經理,剛上任沒多久。”


    錦歌納悶兒:“雖然都是抬箱子,可裏麵是金子、是水,可是有很大的差別吧?”


    豐忱睨了錦歌一眼,沒解釋,隻說:“要是連你都能弄明白,那人家也不用費這勁兒了。”


    錦歌心道此人忒損,沒再理他,繼續看著上麵兒的人忙活。


    外國人點著頭讚揚老道:“你挺有先見之明的,提前將神仙水放進這些箱子裏,可省下不少的事兒。”


    老道士正卷著袖口將各箱裏的液體往外抽,嘴裏有些不滿的念叨:“若不是不方便,有台抽水機在這兒,還要快上許多!”


    外國人的話一多說,他那鼻音便就特別的明顯。也不知他是說真話還是打趣兒老道,反正他是一臉認真、眼含希冀的說:“你不是有仙術麽,怎麽不用?”


    老道士以拳抵口,咳了兩聲,才捋著花白的胡須開口:“那個。若不是有違道義,老道何須忌諱?爾等番夷,不懂!不懂!”


    外國人碧綠的眼睛閃了閃,指著與圓管相連的箱子道:“你看,裏麵的儀表有顯示,東西收得差不多了!”


    老道看看手腕上的表,趕緊將箱子拆卸,用外套一卷,斜跨在胸前,便打坐一般雙腿盤上。閉目養神起來。外國人倒是細心。他圍著庫房又轉了兩圈兒。將一切可能露出的蛛絲馬跡盡皆抹掉。直到確認再三,他才將帽簷拉低遮住,自己斜倚著牆麵,靜靜的等著。


    豐忱的黑眸也在此時閃亮起來。他帶著些亢奮、拉著錦歌解說:“他們這是等待機會離開了,好一個謀算!可惜啊可惜……”


    錦歌腦中靈光一閃,心跟著“咚”的一聲沉了下去,半晌都沒有緩過來。直到豐忱連著推喚了好幾下,她才臉色有些難看的應聲。


    豐忱見了有些擔心:“你這是怎麽了?臉色兒怎麽變得這麽難看?”


    錦歌搖搖頭,看了他兩眼,才道:“我在想,這些東西就白送給他們了?”


    豐忱聳聳肩:“反正偷得是倭寇的金子……從運輸到搬運,無論是看守、還是運送。五十多噸的金子旁邊兒,可都是他們的人。”


    他看錦歌不明白,便詳細解釋:“你看這倆人的裝扮,是不是和別人有些不同?那是倭人特別做的,是特意和咱們區分開的。他們倆。扮得是日本人!”


    錦歌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差別:“這款式沒區別啊!”


    豐忱彈了錦歌的劉海兒一下:“你得仔細看啊!你看,他們的袖章上,是不是多了一塊兒跟狗皮膏藥一樣的實心圓?”


    錦歌“哦”了一聲:“那老道可真聰明,就是可惜了政府自己的黃金。”


    豐忱咧嘴一笑:“反正是安南小國‘進貢’來的,政府也損失不到什麽,真正的大宗兒,那老道兒可不會幹。”


    說著話,庫房門開了,打外麵兒走進一個長著一字胡子的小個子來。他嘰裏呱啦的衝著老道二人說了一通。


    在門開的瞬間,老道便已一躍而起,站直了身子。他臉上的掩飾,錦歌也沒注意是何時裝迴去的。


    老道倒是一臉從容的對著小個子嘰裏呱啦的說了迴去,說得小個子一個勁兒的點頭,一臉的滿意。


    錦歌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便推推豐忱,問他是否明白。


    豐忱搖著頭直歎氣:“你看看,關鍵時候就知道掌握一門兒外語的重要性了吧?你還不濟一個老道呢!……這倆人是對暗號兒、準備交接呢!”


    錦歌努著嘴:“這小日本兒眼神兒不好,那外國人那麽深邃的模樣都分辨不出來麽?”


    豐忱笑了:“人家又不是臨時混進去的。”


    話不用說透,豐忱另言道:“他們這是交接好了,你看,老道兒就要跑了。”


    小個子和老道對完話,點點頭,轉頭對著門口喊了兩聲,叫過來倆人,讓他們和老道二人交接,自己則背著手轉身離開。


    庫房裏恢複了安靜,兩個日本人很規矩的挺著背呆站著。


    見沒有什麽好看的了,錦歌開口:“應該沒什麽事兒了,咱們也往迴趕吧!”


    豐忱點頭:“也是,再有事兒,也得等明兒早上驗金了,這已近淩晨,再不走,天就該亮了。”


    錦歌指著一地的亂象,問他:“要不,咱倆收拾收拾再走?”


    豐忱一挑眉:“您幹過活兒麽?……行啦,就是幹過,我也不用你跟著忙,別挺好的小手,再給弄粗了。”


    因為趕時間,豐忱隻檢查了一下重要物件是否遺漏,便帶著錦歌按原路往迴返。


    因二人心裏都有些事兒,便也一路無話。咱們於此,也不再贅述。


    走出地道門口,二人了上車,豐忱開著汽車就繞著地道口,向右邊駛去。錦歌心裏嘖嘖直歎,有一出沒一出的胡亂琢磨,尋思著,這地道可真四通八達,也不怕和別人鑽的通到一塊兒去。


    約麽過了一個多小時。車子停在了一麵石壁前,已無前路。


    “看看這裏,是不是有些熟悉?”豐忱帶笑的聲音響起,“看來我不出聲竟然對啦,這不,你睡得還挺香的。”


    錦歌跟瞌睡蟲抗爭半天,才迎來了片刻的清醒:“這一醒一睡、一睡一醒的,可太熬人了!”


    豐忱看著一向人前溫雅的“小淑女”,此時睡眼朦朧的要發脾氣,不由得歡喜。他先一步從車上跳下。轉過身就去給錦歌開門。一邊輕輕的拉著她。一邊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可是咱們先下來,好不好?”


    錦歌困得實在難受,說出話來聲音沙啞不說。還帶著一點點兒的哭音兒:“太難受了!你這個騙子……我要睡覺!”


    豐忱見錦歌眼皮一會兒帶著意識的使勁兒張開,一會兒又不受控製的上下合緊,心道這是當真難受了,心底不由得軟了好幾分,聲音更加柔和的哄著:“是是是,我是騙子”


    錦歌食指一抬,擦著他鼻子就豎了起來:“你看,你承認了吧!”


    豐忱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你這麽耍鬧……”


    他都覺得自己無話可說了。隻得耐著性子說道:“小祖宗喲,您這是困了,不是醉了,可不帶借調酒勁兒的啊!”


    錦歌也不念聲兒,隻癟著嘴在那裏揉眼睛。


    豐忱對她實在沒轍。繼續道:“就算我是騙子,可我這會兒真沒騙你,咱們再走不到五六分鍾的路程,你就能迴去好好休息啦!……你可想想那軟綿綿的床和枕頭、想想暖乎乎的錦被棉褥……”


    這一番誘導還真管用,總之錦歌的眼睛徹底睜開了,她一臉委屈的埋怨:“你說話不能帶點兒勁兒啊,跟催眠曲似得!”


    豐忱氣得站在原地轉了兩圈兒,他這一片好心全浪費了,自己眼巴巴兒的將一腔柔情塞到這個小姑奶奶手裏,結果人家倒好,瞅都不瞅一眼,直接“啪唧”一下子,扔河裏了,還埋怨沒聽到響兒!


    忍無可忍的豐忱,最後咬著牙齒,將心中氣悶化成一句話,發泄出來。


    他看著錦歌,恨恨道:“你真是我的小祖宗,我就是上輩子欠你的!”


    說完,便跑到石壁前捶了兩下兒,石壁門頓開。


    錦歌探著腦袋衝裏麵觀察一番,點著頭道:“行啦,路我認識,你不用送了!”


    豐忱被錦歌過河拆橋的行為震得風中淩亂,眼見著錦歌漸走漸遠,也都忘了招唿……


    “啊!”豐忱看著眼前出現的圓腦袋嚇了一跳,沒好氣兒的瞪她一眼,問:“你不是走了麽?幹嘛還迴來?”


    錦歌撓撓後腦勺,一臉的不好意思:“那個,不是……你給我安排的房間是哪裏啊!別走錯了,將來對不上。”


    豐忱拍了拍腦門:“天啊,就是你上次住得那間。那間悠樂居,應該是你們家老太太特意留給你的。裏麵有你們家冬和在,我也安排了人在暗地裏給你守門兒,你從窗戶那兒進去就成。我去鍾樓裏就乎一宿,有事兒你吹我給你的那個哨子就好。”


    錦歌連連點頭:“哦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那行,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兒迴去休息吧!嗯,拜拜!”說著,便再次頭也不迴的跑走了。


    “好吧,好在這次知道說再見了。”豐忱自我安慰了一句,繼續衝錦歌的背影揮手、囑咐:“你好好休息,明兒我一早接你哈!”


    “知道了~~”聲音從遠處傳來,人影卻已無蹤。


    ……


    不說錦歌迴到悠樂居如何尋問冬和情況、又如何吩咐了一番,隻說錦歌一覺好眠,待到睜眼,已是日升中天。


    被冬和叫醒的錦歌,一個激靈險些摔下床去,一張小臉兒也驚得蒼白,直道:“你怎麽也不喚我,不是告訴你我今日上午有麵試麽?這下好了,功夫全白費了!”


    冬和也不辯解,直到錦歌調整好情緒,這才輕聲迴稟:“今兒一早,表少爺就傳信兒過來,說是麵試推遲到十日後了,初二考在麵試後一周的周一。我見您睡得香甜,也就沒有擾您好夢。”


    錦歌一直加速亂蹦的心這才歸位,長歎了一口氣,她看看冬和,不好意思的笑笑。冬和自小和錦歌一起長大,哪裏不知自家小姐的性子,她眼見小姐雙頰粉紅,不由得笑道:“小姐要是休息好了,咱們先洗漱一番,然後進些吃食,便迴府如何?”


    錦歌頷首:“好,我這一天多沒見到錦諾,心裏還真放心不下,也不用備什麽吃的了,帶上幾塊兒點心,咱們上車吃用。”


    冬和應好,又是一番忙乎,咱們繼續不提。


    且說收拾妥當的主仆二人,一出校門,就看見自家的司機在外等候多時。同來的,還有老太太院兒裏的蓴香。


    “問十小姐好,老太太不放心您,使我過來照看,您這麽早就考完啦?”蓴香歲數小,還不到二十,為人活潑靈巧,嘴也很甜,在主院兒裏很得甄娘的喜歡。


    冬和道:“勞煩蓴香姐姐過來這一趟,咱們小姐本來是得將近正午才考完的,隻是學校不知因何臨時推遲了時間,這不,小姐她就急巴巴兒的想早些迴去好給老太太道安呢!”


    二人寒暄之際,錦歌快速的將周圍掃了一眼,見四周無異,不禁有些不快。


    正要上車,一個賣報的小孩兒跌跌撞撞的衝過來,擦著錦歌的手臂就跑遠了。這一下可嚇得冬和蓴香同時驚唿,被嚇得狠了的冬和,氣衝衝的就要責罵,讓錦歌拉住了:“別喊啦,他都跑遠了,你喊再大聲兒有什麽用?不過是平白惹人笑話!再說,他一個丁點兒大的娃娃,就是衝撞一下,也沒有多大的力氣,趕緊上車吧。”


    錦歌使勁兒攥攥手心兒裏多出的一張紙團,不動聲色的上了車,冬和坐在她身邊兒陪護。


    剛坐穩,副駕駛上的蓴香便扭過頭說:“十小姐,一會兒迴到府裏,咱們先去老太太那兒如何?”


    此話一出,錦歌頓時明白,怕是黃金失蹤案要鬧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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