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忱拍著腦門兒說出來的一句話,立時吸引了另外三人。他麵對著三雙爍爍綻光的眼睛,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我若是沒記錯,她應該是薑家那個三代裏唯一的姑娘,薑淮珮。”


    “薑家?”錦落一臉震驚,“可是薑大總統的薑家?”


    豐忱道一聲:“正是。”卻換來三個異口同聲的吸氣聲,聞音,豐忱一臉八卦的湊過去問:“誒,好像這裏麵有事兒哦?”


    錦盛看看錦落,又看看錦歌,最後擔憂的看著錦澤遠去的方向,深深一歎。


    他搖著腦袋本打算拍拍豐忱的肩膀,可惜年齡上的差距造就了身高上的距離,又因那豐忱別有含義的眼神不斷掃射,錦盛最後隻得秉持著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改拍了拍豐忱的胳膊,他邊拍邊道:“那個……豐表哥,弟弟我得去趟書店哈,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錦盛衝他雙拳一抱,又轉身和錦落錦歌二人道別,之後便自己坐上一輛黃包車……呃,逃之夭夭?


    豐忱將嫌疑目標鎖定,又將目光遞向錦落,向她示意。錦落見了,卻反瞪他一眼,她憂心忡忡地說道:“你想問什麽,我知道。整件事兒,就請十妹妹給你解釋吧,我這裏心不踏實得很,得去打聽打聽,不然,還真放心不下,那個……我也先走一步啦,你們慢行哈!”


    這麽著,錦歌和豐忱就眼巴巴的看著錦落坐上另一輛車離開啦。


    “早知他們這樣,我就讓司機開車過來了!”豐忱咬牙抱怨,錦歌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便跟著附和:“停閑下來的車都讓他們坐走了,咱們難不成要走迴去麽?這會兒車可不好找呢!”


    兩個垂頭喪氣的人,這會兒倒惺惺相惜起來。


    都道春雨貴如油,這綿綿雨絲說來就來,跟斷了接續的蠶線一般,卻又含雜著無盡的穿透力。它就那麽無聲無息的垂落,隻需一小會兒的工夫就能浸透衣衫。


    “這可不是辦法,如今不過仲春,淋雨浸寒是要發熱的,咱們得趕緊找個地兒去避避雨啊!”說著話的工夫,豐忱已經眼尖的發現斜對角有一家咖啡廳,那是一家有著用花蔓樣式的黑銅鑄成獨特招牌的小店,招牌頂端還插著幾朵鮮豔欲滴的紅色玫瑰,於玫瑰下邊,分別用中文和英文書寫出店名。此店名叫“慢溯時光”。


    “就去那裏吧。我請你喝咖啡!”不等錦歌迴答。豐忱就拉著錦歌奔跑至小店,他們剛到門口,裏麵就有服務生打著雨傘出來相迎:“歡迎二位光臨,請屋裏坐!”


    這家小店看著不大。卻有兩層樓的空間用來待客。小店屋裏的光線較之外麵,昏暗了一些。天花板上安置的那些繁星形狀的燈光,將屋中有些發黃的光線,調和得舒緩適中。


    此時,小店兒裏的人不多也不少,每隔兩三個座位,就有一兩對兒的年輕人坐在那裏消遣,他們或輕啄慢飲、或喁喁細語、或雙目微闔,或看著窗外或者屋中某處出神。他們大都投入的聽著吧台上那台有些年頭的留聲機中緩緩傾瀉出來的清雅樂曲,思緒猶如隨著音樂而行至某段不同的時光一般。


    錦歌和豐忱的到來並沒有打攪到旁人,他們被引到二樓臨窗的沙發座兒上坐下,另有服務生端來兩杯薑茶並兩條幹毛巾上來,恭敬道:“先生、小姐。早上好。這是我們老板今晨備好的薑茶,二位且請用些暖暖身子……這兩條毛巾是全新的,您們不如暫脫外套,擦幹雨滴,這外套我且送到後台,幫您們烤幹,如何?”


    豐忱笑著看向錦歌:“這家店還挺貼心的。”


    他看向服務生,道:“也好,隻是須得你們動作快一些,這天涼,我倆還要披著它們暖暖……噢,還有,且將菜單拿來。”


    豐忱接過錦歌推開的菜單,笑道:“我還以為你得‘宰’我一頓呢!”


    錦歌將散落在臉頰的發絲束好,眼光流轉:“我是什麽人啊,有什麽比得上讓你自己‘狠宰’自己一頓更能讓人開心呢?”


    豐忱大拇指一豎,直道高明:“好,讓我看看,該怎麽樣才能把我自己的錢包給調戲哭了。”


    ……


    不一會兒工夫,便有兩塊兒維也納巧克力杏仁蛋糕、和兩杯圖蘭朵咖啡出現在桌上。


    豐忱用手掌撐著下巴,看錦歌吃得香甜,嘴又開始招欠了:“妹子啊,好歹我也是位優雅的男士,您這麽大快朵頤,是不是有失淑女的風範?”


    錦歌手裏的勺子轉了一個彎兒,她用餐巾輕輕擦拭嘴邊的奶油,眯眯一笑:“從心理學上講,當人們見到同類同好時,大多會展現出真實的一麵。”


    說完,錦歌舉起咖啡杯,遙遙一敬,輕輕的呡了幾口。


    豐忱喲嗬一聲,問道:“同類?悅鳴說得是哪種同類?給注釋一下唄?”


    錦歌笑著搖頭:“你猜?”


    豐忱歎道:“你是標準的猜謎撕答案啊!”


    他貌似無奈的吃了幾口蛋糕,又道:“那好吧,咱倆說說正事兒吧!”


    錦歌正將杏仁兒挑下來,擺成花型,聞聲便頷首道:“好啊,你說吧,你說著、我聽著。”


    豐忱扒著桌子,將頭湊近:“為什麽我一提薑淮珮,大家都這種反應啊?”


    錦歌雙眉一皺,心道一個男生竟然這般八卦。


    她這一皺眉,倒讓豐忱誤會啦,他先發製人道:“這都說吃人嘴短,我可請你吃好東西啦!”那意思就是錦歌不能耍賴,“況且我表姐還交代讓我問你呢,你可不能敷衍我!”


    錦歌歪著頭聽他說完,點點頭,晃著指頭道:“你說的對!”


    轉頭就喚來服務生:“麻煩您再給上一份布朗尼蛋糕、一份沙架蛋糕、一份史多輪蛋糕、一份撒哈蛋糕、一份木材蛋糕、一份舒芙裏蛋糕、一份瑞士卷、一份布丁、一份……”


    “夠啦、夠啦、夠啦……”豐忱將服務生打發下去,“你且上這麽多,有需要,我們一會兒再叫你!”


    待人走開,豐忱轉頭衝著錦歌低聲問:“我的小姑奶奶,不是我財迷,我說你一下子點這麽多東西。吃的完麽?”


    錦歌看著他道:“我不得讓你物有所值了麽?”


    豐忱半舉著雙手道:“我當真服了……好吧,您老人家且先看看它們能不能在您的肚子裏占據一席之地,要不要再增援兵?”


    錦歌滿意的點點頭:“夠啦,你且附耳過來,聽我一一說與你聽。”


    錦歌自認自己是個實在人,因此,很是規矩的將當初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訴說一迴。


    豐忱聽完便捏著下巴,一副精怪的模樣。他嘬著牙花子自言自語道:“這位薑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啊!”


    錦歌不解,迷惑的看著他。


    豐忱反問:“你覺得我表姐,就是你六姐姐。怎麽樣?”


    錦歌道:“很好啊!”


    豐忱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是讓糖分侵占了思考的空間啊!”


    他將眼前的杯碟都推開。正所謂是眼不見心不亂。他心裏一橫,琢磨著大不了將來就當娶楊貴妃了。


    正因如此,豐忱才能平複下心神,來給錦歌分析:“我表姐也就是看著強硬。其實內裏極為柔弱。可那薑小姐卻不同,她是表裏如一,一如精鋼啊!”


    錦歌哼笑:“你還挺了解人家的哈?”


    豐忱撓撓頭,心說,女孩子的注意力經常都這麽另類得不著調。


    正這麽胡亂想著,又聽錦歌道:“你都說了,人家是三輩兒裏麵唯一的姑娘,聽說她大伯一家更因其身世愛憐於她,這樣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女孩兒。沒長歪啦,已經說明人家本性純良啦!”


    豐忱納悶兒:“我可是啥都沒說呢,你怎麽知道她好呢?”


    錦歌用“你很笨”的眼神兒看向他,學著他平時說笑的表情,將嘴一歪。痞了痞氣的說道:“薑家真是祖上就沒做過好事,薑大總統更是眼睛搶了鼻子的工作,腦子都借給傻子使了,竟養出這麽一個玩意兒!”


    她說完,將手一攤,很直率地說道:“要是那位薑小姐不咋地,你早就這樣說了。”


    豐忱揉著額頭上那騰騰直跳的青筋,心裏道:“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啊!”這麽想著,卻又覺得錦歌學得還挺像,不覺失笑。也沒注意到,服務生正往她們跟前兒走來。


    錦歌問他:“我給你的答複你可還滿意不?你覺得物有所值不?”


    豐忱忍著笑,直點頭:“蘇六小姐為人耿直、童叟無欺,今日交談乃是物超所值啊!”


    錦歌又追問:“超值啊?那超了多少啊?”


    豐忱一本正經的端正身姿,肯定道:“怎麽也得超了兩三倍以上吧!這還是最少的呢!”


    錦歌頓時歡笑,她一打響指,說道:“賓果,就等你這句了!”


    說著,對來送瑞士卷兒的服務生道:“照著我今兒點的樣式,再各打包一份,一會兒我帶走!”


    服務生應得痛快,豐忱這邊卻被錦歌的“厚顏”驚得目瞪口呆起來。


    ……


    錦歌二人在咖啡店裏閑了一上午,待到雨停之時,已是正午十二點了。


    這中間除卻錦歌豪他人之爽、除卻錦歌去了一趟洗手間,這倆人還是處得挺愉快的。他們從南山聊到北海、自東情講到西景兒,這滿天的海聊,的確是談得不勝投機。


    眼見得時間已經不早了,錦歌起身係好外套的扣子,道:“咱們得迴府了,免得長輩們擔心。”


    說完,便也不管豐忱,自己便往樓下走。


    “嘿,你等會兒我啊!我還沒結帳呢!你以為東西能讓你白吃啊,不給錢出的去麽?”


    豐忱這邊嘀咕著招來服務生,得到的答複卻令他大吃一驚。


    服務生說:“先生,您這次消費一共是十五塊兒銀元,不過那位小姐剛剛已經結過帳啦,這是那位小姐讓我給您遞來的紙條兒,請您接收。”


    豐忱納悶兒的打開一看,不禁笑道。二指寬的粉紅色紙條展開一看,上麵畫著一個小雪人兒舉著一個小牌子,其上寫著:“記得下迴迴請過來喲!”


    他笑著收起紙條,也不知心裏是如何滋味。


    下得樓來,錦歌正坐在找好的黃包車上等他:“你這位‘標準的紳士’啊,可真‘利索’!”


    豐忱見她記性很好,不禁笑著道:“我是該誇悅鳴你大方呢,還是該說你小氣啊!”


    “快上來吧!真囉嗦啊!”錦歌正抱怨他,眼神在瞟向他的途中忽然滯住,她一把拉過豐忱,讓他快些上車;一邊指揮著車夫往目標處跑:“快,從這邊繞到對過兒去,追上前麵那輛黃包車!”


    豐忱被錦歌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弄蒙了,他一個勁兒的問錦歌:“怎麽啦?怎麽啦?”


    錦歌也顧不得跟他多說,隻道:“哎呀,你快給我閉嘴!趕緊給我盯好那輛車以及車上的人,呆會兒我再和你一一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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