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正對自己的槍口,男孩兒濃眉一挑:“你這把槍是哪來的?”


    錦歌手中握的那把槍,約麽有女孩兒手的一卡大小,其銀色的槍身上浮雕著一支彎繞蔓長的紫藤,自槍座起纏繞至槍口處;而那槍柄的兩麵上,則各鑲著一整塊兒的乳白色花紋琥珀石。要說這柄槍的具體來曆,錦歌還真不知曉,這可是她五伯贈送的。


    “你話還真多。”


    錦歌和男孩兒各自端舉著槍,四平八穩的將槍口衝著對方,準備隨時射擊;同時,他們又以對方為原點、以彼此的距離為半徑,兩雙腳逆時針邁動,一起繞上圈兒了。


    男孩兒手上的槍,也小巧的不像話,其大小看著和錦歌手上那把相近,是一把雙膛槍,槍身是亮銀色的,紅底兒黑紋的槍柄,其形狀,是一滴倒懸著的水珠。


    錦歌一心二用的瞄過它,就見男孩兒的另一隻手伸向他的腰後:“別動!”


    她輕喝一聲,空著的手上搖出一隻手雷:“告訴你,我膽子可小,你再亂動,便是拉著你打到上天入地,我也是肯的!”


    男孩兒臉色一變,旋即充滿無奈的看著她:“我是拿個東西給你認!”


    錦歌懷疑的打量著他,心知二人僵持著也不是個辦法,她咬著下唇瞟了男孩兒一眼,輕揮了揮手雷:“你轉過去給我看!”


    男孩兒氣笑道:“你還真是個大小姐啊!未免也太天真啦吧!我能把背露給你?”


    錦歌冷哼一聲:“那你想怎樣?你覺得咱們倆一直這樣……真合適麽?”


    男孩兒氣哼道:“我也覺得不合適!……可你信任我麽?”


    錦歌板著臉,搖著頭:“不信……你,也不信我。可是,咱們倆都必須做一個折中的妥協。”


    “哦?”男孩兒斜歪著頭,等她下文。


    錦歌將臉一變,甜甜的笑了一聲:“我這個人呢,有個優點哈,就是見不得敵手好受……我不一定能勝過你,但我保證,會拉著你一起倒黴……你信不?”


    男孩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連連點頭:“信,我信!”


    錦歌學著紳士的樣子,輕輕一頷首:“那就好。你要是想活著,那麽,咱們就合作吧!”


    “合作?”男孩兒了然的往上麵瞄了一眼。


    錦歌笑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但凡有一射之地,我也還想好好的活下去呢!所以……”


    她話剛說一半兒,就見男孩兒猛的舉起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聲音同時響起:“看招!”


    錦歌聞聲,心跟著一顫。毫不猶豫的就按下了扳機。


    “啊!你真瘋啦!”


    男孩兒驚怒的看著自己剛站的地方。其後的牆麵上。赫然露出個槍眼兒。


    他又驚又後怕的低吼:“要不是老子跳的快,你就得手了,太忒麽狠啦吧!”


    錦歌那可憐的小心髒也“撲撲撲”的一陣猛跳,她吞吞口水。左手握住有些發熱的槍膛,右手輕顫著不停。


    在她按下扳機的一瞬,她已經看清男孩兒手上拿的不過是個槍套,隻是那時她再想停下已然來不及,隻能憑著本能,將槍口盡可能的朝下按去。


    錦歌心裏雖有懊惱,可嘴還是很硬:“誰讓你胡亂開玩笑的!我不是告訴過你我膽子小了麽?……再說,就是你沒躲過,那個高度也殺不成你!”


    男孩兒這會兒心緒稍稍平靜。他偷著掐了自己打顫的腿根兒一把,幹咽了幾口,緩過氣來,才記起應該瞪錦歌一眼:“我不是想緩解一下氣氛麽?你脾氣那麽暴,不拉近一下彼此的親近感。怎麽合作啊?”


    錦歌衝著他,無聲的呸了一口:“差點兒就崩了你,這迴可真是緩解了!”。


    男孩兒也知道自己理虧,又見錦歌如此狀態,心知她當真不是狠毒之人,便索性收了槍,坐到一旁:“好好好!我說不過你!……讓我坐一會兒吧,可嚇死我了。”


    錦歌見之,也很君子的放好槍,坐到男孩兒對麵兒,當然還不忘警告他:“你可小心些,我手裏的手雷可不是吃素的!”


    男孩兒沒好氣兒的嗤笑:“得了吧,嚇唬誰呢!咱倆都想好好活,這玩意兒就管不了用!”


    錦歌這會兒餘驚未散,還喘著大氣呢,她點頭道:“行,明白人!”


    男孩兒見錦歌放鬆下來,也跟著大吐悶氣:“幸虧你那槍聲音兒小,不然,嗬嗬,人就讓你招來了!”


    他打量著錦歌,問:“來人你認識麽?”


    錦歌盯著他眼睛半晌,點點頭:“雖然不太肯定,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數兒的。”


    男孩兒歎口氣:“他快過來了,咱倆先將牆壁上的油燈熄了,隻留這張桌子上的一盞,如何?”


    錦歌緩緩的點頭,就看那男孩兒好似隨意的按了幾下,也不知他究竟轉動了哪裏,隻聽得很齊的一聲“唿”,它們便就整整齊齊的熄滅了。


    “明白了吧?我若是當真要傷你,這裏就是我的天下!”男孩兒的聲音裏隱隱的帶著一股子睥睨,“這迴你能放寬心了吧?”


    錦歌冷哼著:“廢話可真多!”


    男孩兒嘀咕了一聲:“還是聖賢說得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朝著錦歌扔出一物:“喏,我剛才要拿的,就是這個!你看看它上麵的圖樣,可曾相識?”


    錦歌謹慎的看著眼前的槍套,根據它的大小,應該是和男孩兒剛拿的那手槍相配套。她想了想,用箭頭將其扒拉過來,打算細瞧一番。


    當然,她的餘光仍然警惕的注意著男孩兒。


    忽然,錦歌的眼瞳大大的縮了一下,不禁失聲而出:“這……”


    男孩兒見錦歌那警惕的小模樣,很像他娘養的花喵,尤其像它全身炸毛時的神態。本來他還想調侃幾句,卻正聽得錦歌驚愕而叫,便立刻收了玩笑之心,正經說道:“是不是和你那把槍的樣子一樣?”


    錦歌這才恍然,怪不得她看到男孩兒的槍時。也有股子熟悉感呢!


    當初五伯送來的這把槍史,它原是裝在一個菱形銅盒兒中的,在那盒子的底麵上,刻著一把樣式不同的槍。那時她原還好奇,為什麽圖樣和實物會這般不同。


    錦歌目帶防備的說:“隻是我那把槍卻未有什麽槍套,它是放在一隻圓形皮盒子中的……那盒子底層上,卻當真有一副手槍樣式的刻畫,樣子……和你那把也確是有幾分相像。”


    男孩兒聽了錦歌說的前半句,本有些失望,待聽到後麵。他苦笑一聲:“真是個多疑的小丫頭。你那槍應該是裝在一個菱形的銅盒子吧。黃銅的!”


    錦歌聽了一愣,男孩兒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那麽他究竟……是敵?是友?


    男孩兒低頭解開領子上的一個扣子,他見錦歌一臉囧然的盯著自己。白了錦歌一眼,低聲嘀咕:“這是什麽姑娘啊,整個一個女土匪!”


    錦歌耳力向來很棒,隻是眼下她權當沒聽到男孩兒的自語。


    等待了一小會兒,男孩兒就從領子裏拉出一個佩飾,要遞給錦歌。


    錦歌卻沒有接:“你拿著我看!”


    男孩兒將它湊近油燈,錦歌借著光亮,看清了眼前之物。它是一塊兒有嬰兒拳頭大小、通身剔透的楓葉形墨玉佩。


    “喲,這從光下看著。卻是碧色的,眼色還挺豔呢,品相可真好!”


    男孩兒見錦歌看得入迷,“噌”一下就將玉佩收了迴去,看著兀自不滿地瞪視著自己的錦歌。他問:“這個你見過沒?”


    錦歌猶豫著,在一隻金鐲的表麵摩挲幾下,伸手將取下的東西遞給男孩兒。那是一張拇指大小的照片,照片裏麵有一對兒大小相異、樣式相同的墨玉,和男孩兒手中的玉飾一模一樣。


    “那塊兒大的,應該就是你手上這個吧?”


    男孩兒反問:“你這照片是從哪裏來的?”


    錦歌看著他:“它是我一個長輩給得。”


    男孩兒聽後,歡快地笑了起來,他的麵目瞬間生活了好幾倍:“你還當寶貝似得帶在身上啊?”


    錦歌聽了這話就氣悶,這東西雖然不占地兒,卻是她爹強烈要求她帶在身邊兒的,理由是:不要誤傷朋友。(蘇六爺原話是:“哎喲,我說閨女,你可記得戴上它啊,要不然就憑你那膽子、你那脾氣,誤傷了自己人可就不好了!”)


    錦歌雖然聽話,但是對她爹的要求還是不大服的,她捫心自問,自己的脾氣和膽量素來稱得上是這個(此處,錦歌在心裏給自己豎了個拇指)。


    不過,此刻,她對自己老爹的遠見卓識當真是佩服不已,要不是有這一出,說不得手雷就有了用武之地啦。


    男孩兒見錦歌一放鬆下來,就開始走神兒,不免偷笑,心道:到底是個小姑娘呢!不過,她這也不錯了。


    錦歌拎起槍套扔迴給男孩兒,她將手雷收起,又將槍放迴原處,這才拍拍手,很是利索道:“既然不是敵人,那就沒說的了,今兒你沒見過我,我也不知道你,以後,咱倆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不過……你可記得喲!”她拍拍袖子,“你要是以為我放鬆警惕,從而想做些什麽打算,今兒興許還能讓你聽個響的!”


    男孩兒氣不得笑不得,他站起身來便拿話噎她:“你放心,既是熟人,我還是很君子的,你那聲響,還是憋迴去吧!”


    “你!”錦歌心說,可真是個刁人,她就沒見過這麽刁鑽的男生!


    男孩兒神色一頓,道了聲:“小心!”


    他也來不及多說什麽,就將唯一的一盞煤油燈熄滅,拉著錦歌往石板處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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