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亭,顧名思義,取“曲水流觴”之義,乃是蘇府新建成剛一年有餘的亭園。它坐落於逍遙閣東北角一處高台邊。那裏原是蘇老夫人在世時,給孫子蘇懷鳴建的射擊場,隻可惜直到蘇懷鳴離家遠走,那場子才建了一半兒,蘇老太太怕婆母睹物思人,便作主拆了它,另照著鄉村稻田,鑿了活水出來,弄出一片蘆葦蕩,又建了幾處茅草屋,打造成一片田園風景。


    蘇六爺打兩年前就動了讓小女兒迴京的念頭,因此,他那裏肯委屈了自己姑娘?他心知閨女住處用不著他操心,便就琢磨著弄出一塊兒遊玩兒的地方給孩子們,於是他將主意打到了這處高台上。


    說來,這處曲水亭所在的曲水園並不大,園子以高台為中心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形,又因亭子設在高台上,這水流便有從上往下之勢。曲水亭是京式古典仿生形涼亭,是那種由五根柱子支撐的梅花五瓣亭,亭子是木結構建成的,中間放置著漢白玉石桌並幾個石凳。


    亭子四周是就著高台雕刻的石凳,高台下邊,就是從後麵假山那裏流過來的淙淙溪流。溪水約麽三尺來寬、水質淨澈清洌,向下望去,竟能看到底下鋪著的不同顏色、各種形狀的鵝卵石,那不算湍急的溪水中,時不時的遊過一些小魚。


    小溪呈帶形,彎彎曲曲的繞過高台,流到牆外的另一處。溪流上架著一座木拱橋,橋的兩邊扶手那裏,多延出來一尺多寬的木板,平素主人家要是坐在這裏,向溪流中投喂魚食也很方便。


    涼亭前的石階通向由一片梅花林所圍成的遊樂場,裏麵架著平板式秋千、單椅式秋千、雙人對坐式秋千,還有蹺蹺板、巨人步、滑梯、平梯、木馬、跳台、轉盤以及沙盤等供孩子嬉戲鍛煉的器械。當然,這一切,為了安全起見,全部都是木製所成。


    涼亭的右側。是一處竹林打造的幽徑,直直的走過去,竟是一個小型動物園。


    本來蘇六爺是打算給自家閨女小子放上幾隻白虎、豹子什麽的,可惜計劃暫時沒有成行,單單有幾隻孔雀、並幾頭梅花鹿充數。


    他原本還想將後麵的院子推了,做成個小跑馬場的,再往裏麵放上兩頭矮腳馬,給自家孩子盡興。可是,那院子若是真給推了,他二哥就得搬家。雖然蘇六爺對此不怎麽在乎。可為了維護家宅安寧。蘇老太太隻能勉力將兒子責罵一通。為此,蘇六爺沒少在底下嘟囔,總覺得自己一力打造的曲水園有了瑕疵,不完美了……


    最後。蘇老太太妥協了一下子,在涼亭另一側的石山的另一頭,鋪了大片的綠草地,其麵積之寬,足有錦歌如今所住的整個院子那般大,實足夠這姐弟倆跑個夠了。


    ……


    此時,錦歌要趕往的地方,便是這座曲水亭。


    自從在蘇府安下家來,錦諾每日都要往曲水園跑。他最喜歡那處草地了,寬寬闊闊的很方便他撒歡兒亂跑了。


    對此,錦歌也並不拘束他。一來是,她不願意讓自己爹爹的一片愛護之心浪費掉;二來呢,她也是想讓這個向來愛吃不愛動小家夥鍛煉鍛煉;三來麽。這樣還可以讓小家夥發泄一下過旺的體力!錦歌為此專門給她爹寄了不少京城特產,以此感謝她爹地英明之舉。


    錦歌現在一睜開眼睛,就想咬著手絹兒先哭一通,嚶嚶嚶,帶個小孩子忒累人了!他睡著了還好,可是隻要一睜開眼、乖乖的玩兒上那麽一會兒,嘿嘿,你就別想消停了。他不是一會兒鬧著想家要迴南地,就是拉這你撒嬌、非要你陪他玩耍不可,若是你一不小心讓他興奮起來,那可就更是恐怖了。也不知小小的錦諾他究竟是打那兒得來的精力,粘起人來毫不含糊不說,揪著你玩兒這玩兒那的,還沒個停歇。這一天下來,真能把你累的跟做了一天的勞力一般,渾身酸痛得跟散了架子一樣。


    錦歌原先在南地還不曉得小孩子的厲害,那時候,與其說她是幫著大人照顧弟弟,不如說她弟弟是用來給她解悶兒的。


    可如今到了京城,那意思就大不一樣了。錦諾的衣食住行、用度學習以及身體健康,全都要由她來打理,這下子可就讓錦歌有得受啦。雖說錦諾身邊也有丫鬟婆子照顧,但終歸是外人,細心不細心、周全不周全的很是難說,尤其是她一個半大孩子帶著個小娃娃,就更考驗她馭下的手段啦。


    自住到逍遙閣起,錦歌連自己也顧不得,鎮日裏驚著心,生怕弟弟水土不服,或是著涼、或是受傷;又得時時關注著底下人會不會慢待了他;還得日日教他禮儀道理,免得丟了自己父母的風格;更得時常與他分說好賴,免得讓他長歪了……


    唉,這不提不要緊,一提全是淚啊。


    更可恨的是,這小混蛋還很不領情,每日裏偏偏要往他姐姐的床上跑,不留下濕跡一片就不能幹休。到今日,這小東西已經尿濕了錦歌十幾條嶄新的被褥了,直氣得錦歌恨不得提起他來,好好的揍上一頓。可偏偏每迴錦歌欲要暴走,這錦諾都仰著那張肥嘟嘟的包子臉,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圓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姐姐,一臉無辜不說,還傻哈哈的衝著他姐姐笑個不停,愣是讓錦歌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


    到最後,錦歌索性幹脆直接用起舊的被褥了。


    當然,錦歌這些天也沒閑著,她用照相機拍下弟弟的“罪證”,洗出來照片來寄給自家父母,報報可憐。


    人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啊,現在她讓爹娘知道自己的不易,將來代替父母管起弟弟來,她才能更加得心應手、遊刃有餘啊。


    ……


    雖然錦諾讓錦歌受了不少累,但從根本上說,她還是打心眼兒裏將弟弟當成寶貝兒一樣疼的。這種疼護的程度,別說是跟著錦歌入京的仆人了,便是整個蘇府,經過這將近二十多天的冷眼旁觀,也是心裏有數的。


    因此,當有人看到錦諾受氣時,他們大都對二夫人家這兩個侄女膽敢虎頭拔毛的行為感到稀奇,他們也都在等著看這個逍遙閣新來的小主人要怎麽應對呢!


    此時,錦歌命令冬和並春芽帶著幾個丫環婆子先跑過去護住錦諾,輸人不輸陣麽!


    錦歌的命令很簡單:“你們趕緊護著小少爺去,若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對少爺加之一指,你們就給我很抽過去,有什麽事,姑娘我給你們擔著!”


    “是!”十來個五大三粗的仆婦,個個摩拳擦掌的高聲應是,接著便衝出院門,準備救小少爺於水火之中。


    這樣一來,錦歌倒不著急了,反而氣定神閑的邁著步子,悠悠然往前走去,還不忘顧及錦落與蘇銘嫿。


    這番做派,讓在一旁的蘇銘嫿看得心驚膽顫,她小心翼翼的偷眼看著錦歌,吞了吞口水,小聲問道:“十、十姑姑,這、這妥當麽?”


    她見錦歌看過來,又道:“那兩個表姑一共就帶了兩三個人,咱們這邊會不會有點以勢壓人啊!”


    錦歌轉眼看向錦落,笑道:“七姐姐也這麽想嗎?”


    錦落哂然一笑:“她們兩個比你還大呢,竟然都不顧臉麵欺負小她們一輪兒的孩子,那還何必給她們留下臉麵?”


    錦歌笑著看迴到銘嫿身上,慢聲道:“以勢壓人?那又如何!……我今兒就讓人見識見識什麽才叫欺負人……免得別人都不知曉我的性子。日子那麽長,大家總得多多了解一番不是?”


    蘇銘嫿聽完又是一個寒顫,她看得分明,這位小姑姑雖然慢聲細語的說了一通,可她話裏的冷意卻著實刺骨之極。


    錦歌見她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和錦落對視一眼,都不覺搖了搖頭,心中感慨這孩子思慮太重。


    錦歌也沒打攪她,反倒問向錦落:“那倆人的來曆,想必六姐姐熟知,還請六姐姐講解一番。”


    錦落快聲說道:“她們是二伯母娘家哥哥的女兒,往年時常往咱們府裏玩耍,每年不住夠一個季節,打心裏就覺得虧本兒呢!”


    錦落奇聲道:“喲,那豈不是兩個‘格格’啦?”


    錦落知她在打趣兒,捏著錦歌臉頰上的肉肉,道:“小滑頭!……那不過是破落戶而已,還格格兒呢!他們家本就是落魄的王府,自大清朝沒了,更是失了身份上的便宜,又曆經數次內亂,家裏那些隻懂得坐吃山空、寅吃卯糧的敗家子兒,沒幾年功夫就將他家原有的那點兒家底兒給蛀空了,現在不過是四處到嫁出去的姑奶奶家裏打秋風罷了!也就是咱們那個二伯母不知輕重,整日將她們當正經的蘇府小姐一般對待,縱得她們也不拿自己當外人,竟比咱們家正經的小姐少爺還拿派頭!……每次來啦,不是訓下人、就是端起架子要‘教導’別人。總之,她們是必要生一迴事端才肯罷休……”


    錦歌聽著錦落的話,心裏有了計較,這次說什麽她也不能善罷幹休,否則在這個宅門兒裏,就是有老太太護著,她姐弟倆也要吃上些虧的。


    哼哼,錦歌心裏冷笑著想起她爹的話:“閨女,吃虧是福這話得看對誰了。有些人,不讓他疼了,他還以為你軟弱可欺呢!對於這種人,咱家的原則就是,虧也要虧在收拾他們費得力氣上!‘看,打你丫兒的一頓,我多吃虧,瞧瞧,揍你揍得我手都紅了’……明白不?”


    ps:


    俺給文修該一下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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